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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开慢点!” 他恍若未闻,侧脸阴郁冷硬。 地下车道灯火通明, 没有尽头,没有退路。他把音乐声调到最大,即便是那样沉郁低暗的小夜曲,也诡异的尖锐起来。 路旁灯珠一串串过,像是流淌星河。 穆子宁停下车时, 平棠环顾四周, 发现周围是……墓地。 穆子宁打开车门往外走,平棠吓得立刻跳下去跟在他身后。夜风阵阵,晦暗幽黄的灯光处处闪烁。他步子迈的很大, 平棠要小跑才能跟上。 “穆子宁!!你等等我!” 草丛,白石地板, 落寞月光,飒飒风声, 这一切在这样的时候都显得可怖。平棠扑上去抓住他的手。 在她要尖叫出来的前一秒,他蓦地停住,平棠没防备,一头撞在他宽阔脊背上,又立刻弹回来,摸着头正要叫,却见他转身对着一块墓碑发起呆来。 顺着他目光去看。 黢黑的碑上刻着的是……【先母林语溪之墓】。 平棠一个激灵,穆子宁已经对着墓碑跪下。 没有蒲团,没有垫枕,冷硬漆黑的大理岩上他砰地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极响的头。 “于萧萧。”他拉她一把,声音沙哑。 她立刻领会到穆子宁想让她也下跪。 平棠犹豫一下还是跟着跪了下去。她听萱萱说过,穆子宁的mama是于萧萧的养母……虽说确实很复杂,可用了人家的身子,跪一跪养母倒也说得过去。再说了,在这种地方,到处都是“长辈”,她到底不想跟穆子宁拉拉扯扯起冲突。 她还在胡思乱想,手指上一凉已被他套上一枚指环,举起来看,是细细旧旧的一枚银戒指,上面有千线菊的花纹。 !!!??? 她还没说一个字就被反手十指紧扣住,他又是咚咚咚三个头磕下去。 低低的声音响起,凄凄惨惨的。 他说,“mama,对不起。” 极轻的声音,出口就消散,平棠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然后他递过来三支香。 平棠噎住,见他眼神可怕,只好接过来在香炉上的残香中续着,朝这位阿姨拜了拜。穆子宁自己也点了三根香,无比郑重的点上。 穆子宁垂着头跪了很久,月光晦暗至极,丝毫看不清楚神情,可只是在旁边看着,平棠也觉察出,他真的是很伤心。 在她快要跪着睡着的时候,被穆子宁拉了起来。手还是在他手中,十指还是紧扣。他的手很冷,平棠一个哆嗦被拉着走。 他的步子比来时还要大,平棠得极其小心才能追赶上而又不撞到他的背。她默默叹口气,又是觉得他讨厌,又是觉得他可怜。 他把她送回家,送上楼梯,送到家门口。 平棠心里狂跳,钥匙都不敢掏出来,怕他要跟着进去。可他已经按了电梯,电梯门开,他走进去,平棠刚松一口气。 他回转身低低说一句。 “戒指别取下来。” 电梯门在二人面前缓缓关闭,平棠看着他额头上极大的一片青紫淤红,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 入睡前她注意到窗外雨很大,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叫人无端怅然。 隔壁楼有人弹钢琴,缈缈声响传来。 竟又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极轻极轻,像是一缕青烟。像是梦境。 … 她听着这曲子沉沉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疼爱我的小天使。 第40章 梦醒 雨很大。 路上光亮不过车灯刺目红色和交通灯的灼眼绿芒。 千山拄着禅杖, 步子飞快。 一位五十多岁的灰发灰眸异域老者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千山, 千山,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老僧人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 只是大步前行。灰发老者几步上前拦在他面前, “我看着那丫头现在这般挺好的, 至少对王上的态度好得多了, 你何必去叫她想起来!” 千山驻足。 “当时只是权宜之计,她的记忆如今已经有了觉醒的苗头…如我不去牵引,她只会堕云雾中,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那丫头失忆前精神本就很不好, 若我们不出手,叫她自己贸然想起,恐怕会走火入魔。” 灰发老者哼一声,“又与我们何干,前些年她糟践王上还糟践的不够吗!要我说, 我们就该带着王上一走了之, 此后她若想起来了便想起来了,想不起来更好,我看她如今还活得更好些!” 千山却充耳不闻, 越过他继续走。 “千山!…千山!…你这老头!”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灰发老者呸一声, 到底觉得身子乏累雨又大,不继续去追赶他, 坐在原地不再动弹。 … 天很黑,下淅淅沥沥的雨,湿冷,车窗上有模糊雾气。于萧萧开着车,车窗打开,有冷风冷雨灌进来,座椅身上都湿了大块,她冰冷细白的手覆在方向盘上,胸口剧烈起伏,明明有这样新鲜激烈的空气,还是觉得快要窒息。 “再给你十天时间,迟一分钟,等着给陈婉婉收尸。” 男人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如魔音绕耳。 她看一眼副驾驶,那里放着一只银色手提箱,里面满满都是百元大钞。 非常多了,却依旧不够。 雨一直打在挡风玻璃上,试图模糊眼前一切,雨刷不断摇起落下,不能够停止。 道旁刺眼廉价的黄色路灯汇成一股诡异的银河,远远近近,波浪起伏。 她用尽全力开往不知方向不知尽头的黑暗。 痛苦像是永远没有结局。 每天都想要结束自己,睁开眼却仍旧拼尽一切的奔跑。 眼睛偶尔会酸涩,却不会掉眼泪。 没有人会来的话…流泪不过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笑话。 她已经这样的努力了……却还是看见眼前一片血红。 她的mama,披头散发被绑在树上,鲜血从她的头上流下来,浸透衣裙,滴滴答答染红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