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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干净单纯,像从遥远的地方而来,落进人间的耳朵里。 一曲漫长,顾襄忘记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她只记起高劲跟她说过的话——他们都在跨越一个坎。他没本事帮人,他只是送他们一程。 他戴着眼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指尖专注在琴弦上,微笑像枕头里的棉花,柔软又有阳光的味道。 一曲结束,她从呼唤中回神。 “顾襄?” 顾襄看向说话的男孩子。 男孩一下又拘谨起来,“顾……顾襄小姐,小葵,是顾襄。” 男孩打开房门,有些兴奋地让毛小葵看。 毛小葵躺在病床上,侧过头,意外地惊喜,她没想到对方会连续两天来看她。 毛小葵今天说话格外吃力,有些语句顾襄已经听不清。顾襄坐在病床边,看着对方的嘴巴缓慢地一张一合。 “以前,我弹吉他,他弹电子琴,我们能配合十二首歌。他是我家保姆阿姨的儿子。” 他们从小相识,她做事三分钟热度,他不一样,永远的耐心细致。他陪着她学画,等她扔掉了画板,他还在继续。他陪着她学拳击,可他天生瘦小,怎么也学不会。他还陪着她练电子琴,但她转头就爱上了吉他。 后来她觉得自己应该与众不同,所以特立独行,不爱欧巴,把高智商天才当偶像,他就陪她一起钻研阿拉伯数字。 她其实是有些嫌弃他的,但有时候又有点在意。 她说:“他叫李刚,名字多土。” 顾襄看向坐在阳台上,安静地削着水果的男孩子。他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一块布景板,难以惹人注意。 “他向我表白的时候,我说了很难听的话。”毛小葵疲惫的回忆,“可是等他走了,我又后悔了。我一直觉得他会让我丢脸,我只是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罢了。” 毛小葵看向顾襄:“我想唱歌。” 顾襄说:“你唱。” “还是唱吧。”毛小葵轻轻哼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他们刚才弹唱的,就是这首。 顾襄慢慢抬起手,犹豫很久,掌心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 男生一样的刺猬头,刺得她有一点微乎其微的难过。 歌声渐渐消失了。 手臂边传来柔软的温度,有人弯下腰,稍作查看,然后转头,轻轻地对她说:“顾襄,你去外面走一走,喝杯咖啡,怎么样?” 顾襄对上他的双眼,隔着镜片,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话。 她点头,“好。” 高劲随后对护士说:“把毛小葵送进关怀室,联系她的亲属。” 她的父母一直在医院逗留,很快就冲了上来,家里其他亲戚也陆续来了几个。 关怀室大门紧闭,他们在与她道别。 人间的悲喜,一室的阻隔。 晚上九点二十八分,毛小葵离世。 *** 高劲擦着镜片出来的时候,顾襄还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他把眼镜一戴,快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处,问她:“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 “没有。”顾襄摇头,看着对方。他似乎跟白天没什么不同,但能看出他很累。她说:“我回去过了。” 高劲问:“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顿了顿,顾襄说,“你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我不急。” 顾襄点头,又看向镜片底下,他的双眼。他眼神似乎格外专注。 “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跟你说点事。”顾襄道。 高劲依旧弯着腰,与她平视。他微笑:“好。” *** 依旧是那个楼梯间,黄色的大门一关,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高劲拧开水瓶,把刚买的水递给她,陪她坐在台阶上。 顾襄没喝。 这里清静,也没有灰尘,楼道灯昏暗,幽幽得照着贴在墙壁上的楼层数字。 她开口:“去年十月,我出了意外,醒来就发现自己失忆了,并且不能用rou眼分辨多位数。” “不是数字,是多位数。我只是不能看,我还能计算。”她强调。 第16章 上回高劲猜测得很对,她能做出5x8这个题目,但无法做出235x5这题,因为“235”这个多位数,在她的眼中是无序的。 她无法再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不能自在的选择公交车,也看不清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日期。那三本日记她翻了无数遍,只能通过常识分辨年份和月份,但双位数的“日”她依旧无法准确读出。 她连支付账单都变得困难,就像今天逛街看中的那件裙子,“2899”四个阿拉伯数字,她没法给它们准确排序。她担心是9982或者9289,抑或6628,许许多多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让她踟蹰不前。 顾襄指着前方墙壁上的楼层数说:“这是‘19’,它在我的眼里,可能是91,是16,或者61。” 高劲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向墙壁上那硕大的两个阿拉伯数字,他十指交叉着,抵着膝盖,思考片刻后问:“9、61,这是你看到的,还是你的推测?” 顾襄一怔,看向对方。 高劲温柔地试探:“假如展现给你的乘法题目是5x6,你能做出吗?” 顾襄撇开头不再看他,她脊背挺得很直,下巴微扬,在高劲眼中,她像是在置气。 就像一只傲娇的小孔雀,她最漂亮的羽毛被拔了,但她依旧因自己是小孔雀而傲娇,不愿低下头。 高劲觉得他的胸腔中产生了一股热浪翻涌般的冲动,他凝视着她的侧颜,用力压下这股情绪,更加温柔地念出她的名字:“顾襄……” 顾襄垂着眸,半个后脑勺对着他,她的名字入耳,像是羽毛挠上耳朵。 她动了动,依旧不看他,说:“是,所有的数字,我都不能看清,全都是我的推测。” 她认命地深呼吸,重新看向楼层数,“现在,‘19’在我的眼中是镜像状态。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坐电梯,坐错了楼层,那天我在电梯里看到的数字‘19’,其实是‘16’,它是倒置状态。” “在我眼里的9个阿拉伯数字,它们都是颠倒的,但我可以用常规辨认出它们,只有6和9没有办法。所以通常情况下,单数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她最后还要再强调一遍自己并非失去了对数字的所有把控。 高劲并不反驳,他点点头。 顾襄瞄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当数字组合在一起之后,它们没有一个有序的队伍,忽前忽后不断调整,在我看来十分凌乱。对于单数的辨认,给我时间我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