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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11点,走到窗边远远眺望,电信大楼的霓虹灯交替变幻各种图案,时而是运动的人影,时而是展翅高飞的信鸽,威市日报社所在的双子塔一明一暗间歇亮着红色的信号灯,苍穹之下,夜景繁华却寂寥。 关灯出门,路过大办公室,虚掩的门内透出明黄色的灯光,还有一阵悉悉索索像老鼠啃桌角似的声音传出。 她……还没走? 单鹰脚步一顿,轻轻推开门,调侃的话都要出口了,办公室里那人转身,却不是冯牧早。 自己为什么会自觉以为里头的人一定是她?单鹰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又很快找到了答案——大抵就是最近一段时期,她太多次强行进入他的视线,养成了他的思维惯性。 “嗨,好久不见。”谢茂竹捧着那盒同事们吃剩的芋泥卷,一嘴的酥皮,一说话,酥皮噼里啪啦掉。他打入了点绛唇当服务员,看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进展不错。 单鹰把外套搭在格子间的隔栏上,半倚在一张办公桌旁,交叠的双腿又长又直,“今天怎么有空跑回来?” “他们参加什么比赛,事先做通了评委的工作,大获全胜,全员提早一小时下班。等节目播出的时候,他们肯定要造势一番。不打入内部不知道,之前他们搞的那个什么微博转发抽奖送爱马仕、送夏奈尔,都是假的。”谢茂竹絮絮叨叨讲了好多,大概内容就是点绛唇私房菜根本没有他们对外宣传得那么有良心,后厨猫腻很多,一般不让外人进去。至于网友说的食品安全问题,他还没查出有价值的证据。 单鹰脑中忽然想起冯牧早说她家大排档输了时的强颜欢笑,说不定对手就是点绛唇。只见他轻轻揉了揉眉心,“不急,快春节了,我们不给喜庆气氛添堵。你再跟一阵,有猛料的话,节后在上。” “明白。”许是太饿,谢茂竹一个人几乎把芋泥卷全吃光了,剩最后两个时才想起单鹰,略尴尬又很没诚意地问:“来一个尝尝?” 部里大家都知道单鹰没有味觉,却没想到他居然伸手拿了一个。谢茂竹半张着嘴,眼睁睁看着一向对美食没半点兴趣的单鹰在非用餐时间把食物往嘴里送。 与此同时,单鹰发现自己居然能尝出味道。 ——酥皮已软,里头的馅料早变得冷冰冰,但丝毫不影响它本身的芋香和恰到好处的甜。奶油完美地与槟榔芋混合,芋泥原有的粗糙感在蜂蜜的调和下变得柔滑细致,外皮的脆和内陷的软滑相得益彰,一口下去,你似乎能窥见制作者为了生存而特意刚强起来的外表和休憩间隙坦露出的暖软的心。 这些,可能狼吞虎咽的谢茂竹尝不出来。 但单鹰竟然能。 是的,他能尝到它的味道。甜与香,丝丝分明,这是马蹄踏过花海扬起的一片香尘,是清溪边浣纱少女抿唇时颊边的小小梨涡,是转山转水转佛塔途中顿悟的拈花一笑。 由她制作的食物,哪怕只有一个环节,都能让他的味觉复苏。她如此平凡,却总带来奇迹。 然而下午忙于工作的自己,面对比赛失利本就满心失落的冯牧早时,拒绝得太过不近人情。 “这个是……”谢茂竹一句话未问出口,只见单鹰飞快转身离开。 打烊时间到,冯家父女简单收拾一下店里,就要关店回家。冯牧早按下卷帘门的开关,待帘子将到地面,蹲下去锁好才拍了拍手站起来。见冯奕国搬来梯子要爬上去摘横幅,她赶忙过去,“还是我来吧。” 解开一侧,父女俩又吭哧吭哧扛着梯子去另一侧。冯牧早一时大意没站稳,脚一滑,从梯子上摔下来,即将屁股开花的时候,腰侧被人有力地一揽,摇晃几下站稳。 “多亏有你啊爸爸。”她松一口气,却见冯奕国一脸惊魂未定站在对面,诧异转头看身后,方才接住自己的居然是单鹰。 即便他的是手已经移开,她还是爆红了脸,好在夜太黑,不太明显。 第19章 三千一晚(一) “还不到拜年的时候,你叫‘爸爸’,我也给不了压岁钱。”单鹰一脸无奈,接住她的一刹那他想,就算点绛唇不使手段,有她在,奕国大排档赢的可能性也极小。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她意外之余几分惊喜。 单鹰脸色未明,淡淡地答:“路过。” “你——不是文印店的那个谁么?”冯奕国一手扯着横幅,一副捍卫权益的模样,“我们付过钱了,及时摘下来,你们也不能拿走。” “爸爸,他不是啦。”冯牧早赶紧拉了一下老爸的衣角。 单鹰也不多解释,长腿一抬,跨上了梯子,又用下巴指了指下面,“扶好。” 冯牧早并非不晓得他的意思,只是现在满眼都是他英挺的身姿,下一秒就像要拖住敌人前进的步伐一般抱住了单鹰的腿,深深体现出什么叫身体比脑袋更诚实。 跟她想象得一样,坚硬紧实,充满男性的力量感。 单鹰后悔了,他就不该来!他凭什么会认为这个学生时代就写幻想跟别的男人生三个孩子的女人会因为比赛失利而痛不欲生、一蹶不振?! “你想把我拽下去?” “没……” “还不放手?” 冯牧早举手投降。 好在单鹰还算有始有终,抬手把另一侧横幅拆开,卷好了还给冯奕国。 捧着些许褪色的大红布条,冯奕国有些恍然,忽然想起前妻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大抵就是他一事无成,做什么都不会成功,跟着他,人生一点希望都没有之类。他好不容易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就这样随着被摘下的条幅,落幕了。 冯牧早挽住他的胳膊,“虽然我们输了,可我还是觉得,爸爸做的菜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唉,没关系,输也好,赢也好,都一样。”冯奕国强撑苦笑,对他来说,生活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单鹰敏感地觉察到冯家“母亲”这一角色的缺位。 冯牧早推了推眼镜,转过头,真诚地对单鹰说:“真是谢谢啊。你知道吗?今天对手是点绛唇。主持人问我在哪里工作,我怕惹麻烦,都没敢说是实习记者,只说自己是大学在读生,连专业都没说。” 单鹰望着镜片后她那双颇有几分风致的眼睛,扬扬唇角,“这么说,我该好好表扬你。” “快,我都等不及了。” “晚安。”他抬手扬了扬,算作告别。 冯牧早愣了一下,还有点失望。 冯奕国跨上电动车,待女儿坐好后才八卦地说:“洗剪吹叫老师,给人化妆的叫老师,现在连文印店的打工仔都流行被叫做‘老师’了?” “他不是文印店的啦。”冯牧早捂住脸,郁闷地解释道。 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