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猫和鱼的幸福生活

    从那天起，小奶猫有了属于他的鱼。

    他的鱼非常有本事，不但本身是条rou多味美的储备粮，还擅长抓别的鱼给他吃。

    小奶猫平时懒惰得一枝独秀。最大爱好就是吃鱼和摊成液体猫晒太阳。因为懒，很多时候就只剩下晒太阳。不到饿的眼花绝对不去捕猎。

    现在好了，有鱼给他捉鱼啦！

    锦鲤先生不仅会捉鱼，还会把鱼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

    清蒸，碳烤，水煮，大锅炖，或者把鱼切成透明的薄片，沾着酱料吃，鲜得胡子都要掉下来。

    锦鲤先生做什么菜都非常讲究，盘子上会精心搭配颜色淡雅，摆盘精致的配菜。每一份食物仿佛都成了精美的艺术品。

    小奶猫不懂这些，但是天生的审美让他迅速喜欢上锦鲤先生又好看又好吃的作品。

    不仅仅是鱼，以往小奶猫嫌麻烦懒得吃的虾啊蟹啊，在锦鲤先生手中全变成了难得的美食。

    他居然还会烧特别特别香的rou，红通通，酥润润，咬上一口，浓郁的rou香在舌尖炸开，那味道，勾得水底的大黑鱼都浮上来，差点成了奶猫下一顿的食材。

    隔壁的一只巨大金丝猴，还有天上盘旋的雪翼黑雕经常被馋得口水横流，可惜他们不敢招惹小黑猫，更不敢冒犯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不过，一顿麻辣烤鱼吃得小奶猫打了大半天喷嚏之后，他们的餐桌上就再不见辣椒。

    小奶猫不高兴，扑到他的鱼肩膀上咬鱼耳朵。他的鱼被咬了也不生气，只是把他抱在怀里和风细雨地哄，那语气柔软得像春天的花瓣。

    被哄得满意了，奶猫才勉强答应一旬吃一次辣椒。

    以前，小奶猫事儿精又挑嘴，还不会做熟食，平日只挑最肥最嫩的大鱼生吃，还只吃鱼肚子上没刺的那块精rou，又懒得要命，身上去掉一身长毛，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如今，不多久就被锦鲤先生喂得有点沉手。

    进而嘴巴就被养的更刁，锦鲤先生不得不拼命回忆看过的各种古籍，努力研究更多的美食，争取把他的猫喂得胖胖的。

    可惜无论他怎么喂，奶猫还是小小一只，捧在手里都觉得不踏实。

    如果青溟剑宗的弟子看到李瑾下厨，非得惊得眼珠子乱飞。清风朗月一般的小师祖精善诗书，剑艺，书画，琴棋，充其量酿造几坛春风桃花酒，也只有镇派祖师有幸能尝上几口。如今居然亲自动手做饭，还柔声细语地哄一只猫多吃点东西！

    奶猫发现他的鱼非常暖和，怀里尤其暖，于是喜欢趴在锦鲤先生的胸口睡觉，还强行命令锦鲤先生睡觉的时候平躺不许动。

    锦鲤先生俊雅温润的脸上依旧没有一点恼色，晚上不但真的不翻身，还用胳膊把猫猫圈在怀里。

    锦鲤先生身上有一种非常好闻的味道，像是穿过松柏的风，又带着隐约的书香，还有他最喜欢的，属于美味大鱼的特殊香气。

    锦鲤先生的妖灵空间里有许多许多书，许多精致有趣的东西。他无事的时候，最喜欢沏上一杯清茶，抱着猫猫一页一页地读书。

    小奶猫很感兴趣，他认识其中一些极其古老的文字——这些字就像刻在他的记忆里，自然而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通行的人族和妖族文字却半个不认得。

    小奶猫觉得他的鱼很聪明，认识许多字，还非常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认识。

    小奶猫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叫做幽绝山脉，而外面，还有更广阔无垠的世界。

    小奶猫的知识储备以惊人的速度增长，锦鲤先生带在身上的书几乎被他翻了个遍。

    这些知识在他的头脑中消化，融合，又碰撞出全新的东西。

    李瑾看着小奶猫伸出爪爪，慢条斯理地翻看比他还大的书籍，眼里满是温柔。

    李瑾这个人，行事温和体贴，心胸疏阔，看似容易亲近。可是一旦靠近到某个距离，就会发现仿佛隔着无形的鸿沟，怎样也无法再进一步。

    即使他对你笑得和煦如同春风，也依旧存在距离感。

    温柔俊雅，又淡然到近乎冷漠的地步。此生真正能让他挂怀在心的，没有多少人。

    但是，锦鲤先生却遇到了他的猫。

    李瑾几乎忘了去计算时间，也不想探究自己在这美如仙境的地方已经停留多久。

    他虽不好奢华，但是素来讲究个情致雅韵的调调。可在这幽绝山脉，过的简直就是妖族的原始生活，他却返璞归真得不亦乐乎。

    他丝毫不觉难过，他只想跟他的猫猫在一起。李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快活。在这片远离尘世的湖光山色中，他就是一只陪着猫猫的鱼。

    每天一睁眼就能感觉到胸口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小黑炭。这时候他不能随便动，必须轻轻地抚摸小毛球的后背，慢慢抚过柔软光亮的顺滑长毛，然后再摸摸脖颈，发现他的猫猫小耳朵慢慢转动，再挠挠下巴，摸摸头毛，等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懒洋洋睁开看他的时候，就可以抱着猫猫起床了。

    他把他的猫揣在胸口，他在那里特意加了个暖绒绒的口袋。猫猫或许会继续闭着眼睛在他的胸口睡觉。或许会看他准备早饭，然后各种挑剔，给出稀奇古怪的建议。

    他的猫长了一条神奇的舌头，虽然从来不动爪做饭，但是按照他说的做，大部分时候都能获意想不到的美味——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惨不忍睹的厨房悲剧。

    他的猫会逼着他把厨房悲剧也全部吃掉。看着小黑绒球圆圆的，充满威吓的晶亮黑眸，他心里想笑。摸摸小奶猫的背脊，在猫猫舒服地眯起眼睛的时候，毫无怨言地把那些可怕的黑暗料理吃进肚子里。

    他的猫就会很满意，然后坐在他的胸口，湿漉漉的小黑鼻子蹭蹭他的脸，然后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舔他的鼻子，再舔舔他的眼睛。

    带着倒刺的舌头碰触眼睫毛的时候，李瑾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战栗，一种sao动麻痒自尾椎升起。

    他想要把这小黑绒球捧在手心，暖在怀里，看着他的小尾巴小耳朵就觉得欢喜。那双越来越幽深的黑眸里闪过的每一道光华都让他心旌神摇。

    他的猫真是了不起。

    他教猫猫炼制武器，没过多久，他的猫猫就炼出一套如同秋水碧空的双剑送给他做礼物。

    他教猫猫炼药，不多时他的猫猫就炼制出了连他也要啧啧称奇的珍品。

    顺便也弄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糖球。

    味道极其一言难尽，但是他的猫乐此不疲。

    锦鲤先生被迫吃掉无数恐怖的糖球锻炼意志力。

    因此阶位还提升了半个等级。

    他教猫猫品茗，烹茶，制茶青，猫猫转眼就弄出了几种新茶，有的堪称仙品，有的堪称毒品。

    可惜他的猫特别喜新厌旧，一样东西琢磨的差不多就失去兴趣，懒洋洋地继续支使锦鲤先生做这做那。

    猫猫读了书会好奇所有没见过的细节，锦鲤先生就成了最有耐心的讲解员，回答他全部的问题。

    锦鲤先生本就是个耐性十足的人，遇上他的猫，耐心更是无边无际。

    无论猫猫的问题多无聊，多无稽，锦鲤先生都会用他那种宛如夏日林风的清雅声气娓娓道来。

    只除了一件。

    有天他的猫问他什么是人伦大道，阴阳交合。

    锦鲤先生看着小黑绒球晶亮晶亮的眼眸，卡壳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的面颊微微发烫，勉强维持住镇定的声音：“就，就是男女在一起，繁衍后嗣。”

    这解释比嚼过的甘蔗渣还苍白无味。

    小奶猫当然不满意，眼睛晶晶亮：“怎么在一起？”

    李瑾的脸已经无法控制地红起来：“就，就是……现在说不清楚，你长大化形之后自然而然就清楚了。”

    李瑾可耻地说了谎。对着猫猫流光溢彩的眸子，他实在说不出口。

    小奶猫睁大眼睛：“这么神秘？必须男女在一起才可以吗？我不喜欢母的，大部分都那么弱，还没有公的好看。”

    小奶猫的印象里，公的动物比母的强壮，漂亮，让他更想欺压逗弄折磨。

    所以……

    “公的跟公的可以在一起吗？”小奶猫期待地问。

    李瑾忍不住一颤，他的手臂轻轻围住奶猫软软的小身体，低声道：“能。”

    害怕小奶猫再问出“怎么在一起”，李瑾微红着脸赶紧转移话题。

    他的猫会的越多就越厉害，很多时候连他都在惊叹那些奇思妙想，恨不得跟猫猫永远讨论下去。

    一直都是他在教他的猫，然后他的猫让他惊喜非常，目眩神迷。

    李瑾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无比珍惜，无比眷恋的情绪。这些日子，是他生平最快乐的时光。

    对象是一只猫有什么问题？

    反正他也只是一条鱼。

    他的猫非常任性，也非常坏脾气，生气了更是难哄。

    锦鲤先生得到过特别深刻的教训。

    有一次李瑾心情特别好，轻松得仿佛飘荡的云朵，少见的忘形拿猫猫的黑色长毛开玩笑，说他是最漂亮的小煤球，跟自己在山门中养的坐骑避水黑狻猊一样好看，以后他们见了面，千万别打架。

    他的猫立即就生气了。

    真的生气，圆圆的猫瞳变细，爪子尖闪着寒光。

    李瑾一怔，一时没弄清猫猫为什么恼了，可是看着小黑绒球炸着毛，有点发抖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万分。

    “阿狝，怎么了？是我不好，别生气。”李瑾的声音柔和温暖，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轻轻伸出手，想要给猫猫顺毛。

    小奶猫却向后倒退，亮出锋利的爪子，李瑾毫不怀疑，只要他敢伸手，立即就会见血。

    小奶猫如同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眸子闪着幽冷的光，李瑾第一次在那里面发现了无尽的黑暗阴冷。

    他的心脏不由紧缩起来。

    俊美的脸上不见了平日的温雅闲适，他不怕猫猫抓伤他，对着小奶猫伸出手，轻轻道：“阿狝，生气了就咬我，抓我，你别躲。”

    小奶猫却冷冷地盯着他，一点点后退，然后转身，几个跳跃就不见了。

    “阿狝！”李瑾大喊，几步追上去，却连一点影子都没发现。

    他心底一阵阵恐慌，心脏以从未有过的节奏怦怦乱跳，跳的他喉咙发干，两手发凉。万事不萦于怀的锦鲤妖王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心急如焚。

    阿狝不会真的离开，他是生气了，他躲到哪去了？

    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说了黑毛？

    可是无论他的猫是什么颜色，在他眼里都一样好看，最好看。

    “阿狝，对不起，我错了。你在哪？”李瑾满眼焦急，没头苍蝇一样在这片仙境里面寻找。

    十月妖王的速度何等恐怖，他迅速找了一圈，连根猫毛都没找到。

    这下李瑾是真的急了，他的猫猫比他更熟悉这片地方，如果存心不让他看见，他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最可怕的是，如果他真的一寸一寸刮地皮寻找，万一阿狝为了躲他，就这么跑出去，进入幽绝山脉，那些凶残的强大妖王绝对不会对他有半点客气。

    锦鲤先生一想到这些，浑身冰凉，再不敢四处乱找。

    只是在湖边，在林中跟小奶猫说话，声音发颤。

    “阿狝，是我不对。”

    “阿狝，你最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阿狝，出来好不好？你饿不饿？晚饭还没吃。”

    “阿狝……我想你……”

    “阿狝……出来吧……让我抱抱。”

    “阿狝……我知错了，你出来咬我吧……”

    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唤，怎么认错，怎么道歉，猫猫依旧没有回应。

    李瑾一向平和的心境乱成一锅粥，担心，恐惧，无措，思念，难过，种种情绪滚成一大团阴郁的烟云把他团团围困。

    他的猫，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胸口没有那团融融的暖意，他睡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突然惊醒过来，好像听到他的猫在叫。

    就像看到好吃的，轻声轻气，甜蜜蜜的一声喵。

    可是当他寻找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睡不着觉，李瑾细细思量惹怒了奚狝的那句话，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找到一点头绪。

    “阿狝……你不是我的宠物，更不是坐骑，你跟黑狻猊不一样。我是你的鱼，我是你的。是我不好，我喜欢你，我想你。别折腾我了，出来吧，我想你。”李瑾站在他们经常休憩的火枫树下，声音颤抖，几乎在哀求。那张清雅俊美的面孔满是黯然憔悴。

    “所以……你是我的？”

    鲜红的树叶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李瑾身体一震，抬头望去，他的猫猫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眼神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瑾眼中迸射出狂喜，把他憔悴的面容都点亮了：“是，我当然是你的。”

    “只是我的？没有别的猫，别的狻猊，别的任何东西？”小奶猫认真地问。

    “只是你的。”李瑾用力点头。

    他的猫猫，占有欲如此之强，不允许他有一点分心。

    可他心底却非常高兴。

    他的猫猫也喜欢他。

    小奶猫歪着头看他，似乎在衡量他是不是在说谎。

    “真的，只有你。回去我就把黑狻猊送走。原谅我好不好？”李瑾张开怀抱，看着小奶猫，眼神温柔又纵容。

    “不许说我黑。”小奶猫仍旧很生气。居然说他像煤球？

    他哪有那么黑？真是岂有此理！

    “你一点都不黑，你最好看。”持身雅正，如同猎猎松风的锦鲤先生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等高级技能。

    小奶猫又思忖片刻，看到他的鱼急得眼睛都有点发红了，才勉强点头。

    灿烂的阳光下，满树枫红中，一个黑亮的毛茸茸从树上扑下来，白衣青年准确地把黑绒球接到怀里，珍而重之地捧在胸口，脸埋在暖融融的长毛里，一颗心才好像归了位。

    “阿狝，以后别丢下我，好不好？”

    “如果你不惹我生气，我为什么丢下你？”

    看着猫猫晶亮幽深的瞳仁，锦鲤先生不由抱得更紧了些，在猫猫的额头亲了亲，摸着柔软蓬松的长毛。

    “我不会，绝对不会的。”

    一直旁观狗血兽兽连续剧的奚狝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漠。

    “誓言啊，保证啊，承诺啊，有时候重于泰山，有时候屁也不是。”他轻声说，仿佛有点感慨。

    只是，这位锦鲤先生摸猫的动作为什么这么眼熟，跟某个木偶的姿势手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