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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狐狸 上 (彩蛋rou

    萧达是学土木工程的,名校毕业后不愿在工地上暴晒转行做了市场营销,09年的时候海城办一个国际交流展,他在展会上认识了于亦雯。

    对方当时是某个展台的产品介绍人,声音甜美,模样高挑,打扮洋气,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没过多久就确定了关系。当时,于亦雯对结婚期望不大,她是本地人,而萧达是某个欠发达省份的十八线小城市出来的,没房没车,见识看法也不太相同,而且她在外企工作,因为工作机会出过几次国,自诩见多识广,心高气傲,家里头也觉得女儿条件好,多盼着攀高枝,原是看不上萧达的。

    因为那会儿的萧达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助理罢了,不过他跟的主子极不简单。

    事业二部的老大许骋龙,也是后来整个事业部的部长,把原先的女助理被调职了,据传许总惧内,夫人怕女员工长得太漂亮不安全,索性全改招男助理。萧达就跑去内部应聘,当时简历的一筛还是震锋审核的,最后从一群人中挑了五个人,再由许骋龙自己敲定主意。

    至于为什么选萧达,单单是他长得最好看。

    通常来说,市场部聚集了大多数俊男美女,食色性也,人更容易被长得好看又会花言巧语的欺骗,有了好看的脸,仿佛说的话也可信些,稀里糊涂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套,买了不该买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正因为好看,人的目光更容易聚焦在这里,但凡有了点绯闻风波,全公司就像看热闹一样聚焦在那里。所以不一定市场部就意味着“乱”,而是因为“乱”在市场部,才有看点。

    08年的金融危机,世界都在动荡,只有中国市场以极快的速度飞速膨胀着,许骋龙就是那个在猛浪里淘金的狠人,他一路从事业二部的业务经理爬到了今天事业部的部长,公司的掌舵者之一,在集团里也能说得上话,除了依仗自己的老丈人,另一部分凭的是他极其出色的工作能力。

    他的助理一共有三位,萧达是跟了最久的一个,从07年一直做到了14年,这七年他学到了许多,一开始都是些简单的工作,开开车,制定行程或者安排会议,到后面开始写写报告做做PPT,再之后才是负责项目,跟在许骋龙后面和大客户们商谈合同。

    等到他能独立承接华北的业务时,已经过了十年之久,走到这一步的他,过程并没有那么轻松。

    市场这个东西,有时候是一滩浑水,谁都想参一脚,大多数人都折了腰,想在里面扬帆起航没那么容易,但许骋龙这个人偏偏能在这锅浑水的见风使舵挖掘机会,而且什么手段他都能使得出来。如同他的婚姻,一场飞黄腾达的交易,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出卖的人,他对于商场那些见不得人的招数,也没什么使不出来的。

    钱权交易,钱色互通,实属平常。

    萧达起初讶异过,慢慢习惯也就觉得市场法则本该如此,跟着看学着做,久了不需要许骋龙出面,也能把事情打点妥当,比如该送多少红包,送给什么级别的人物,钱不过手,账面要干净,都处理得很稳妥。许骋龙看在眼里,自然赏识,有时候会给些指点,比如哪些人好说话,哪些人是难啃的骨头,甚至哪些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也会教上些许。

    但萧达那时候太青涩,他和于亦雯陷入热恋后,爱得如胶似漆,这样的事虽然表示理解,内心却很不屑,他们谈生意的对象,不少人都没什么学历,靠运势坐上去的暴发户/煤老板,在夜总会玩摸摸黑的丑陋样子,还有那些打扮廉价俗气的女人,他打心眼里瞧不上眼。

    于亦雯喜欢把“洋气”这个词挂在嘴边,萧达又何尝不是呢。

    当时高铁在华东的全盘布局规划和飞速的建造,给他们公司带来了百亿的订单,华东地区的业务人许骋龙因此在2010年就坐上了事业二部的老大,开始把势头转向全国,华北地区还是个洼地,于是他就带着萧达去北京谈生意。

    到了北京,事情变得复杂很多,在这里讲关系,人人都有关系,讲金钱,人人都有钱,谈生意往往一顿饭翻来覆去地吃,也不一定能有什么进展。后来有了一个机会,许骋龙毫不犹豫地把萧达推了出去。

    这一“推”,萧达就彻底上了这条船。

    这个机会叫马先生。

    马先生,名善仁,四十七八,脾气很和善,心宽体胖,面如弥勒,凡事温声细语笑脸相迎,在旅游局做事,大家尊称他马先生。

    本来打通华北的业务求的是铁路局的人,许骋龙请了几顿也不见效,对方不表明态度,要还是不要,成还是不成,只拖着许骋龙他们在北京耗着,此时天津的分部刚刚成立,正需要以此为开山石在华北布局,没料到迈开第一步都如此艰难。

    于是许骋龙的一旧友就给他指了门路,得了马先生的联络方式。

    论地位,旅游局是怎么也比不上铁路局的,利收哪怕再高也比不过民生行当,不过北京奥运会前后,旅游局把国际名片打响了,干出了不少醒目的大事。当官的最在乎就是响头,不管事儿做的精不精细,动静一定要大,越是浩浩荡荡越能被上头看见,领头人也更容易高升。

    这马先生就是幕后功臣之一。

    既要发展旅游,那交通必不可少,城建更是随之而来,许骋龙一想清楚二者的关系,就觉得曲径折跃不失为好主意,连忙就派人联络马善仁,说要请先生吃饭。

    在北京请人吃饭,有雅居也有俗居。

    许骋龙定的地方就是在老皇城不远的品茗雅居,还有民乐者奏着琵琶曲。既然是求合作,礼数肯定是少不了的,萧达授意准备了不少礼物,花费了很多心思,排面也给足了,分部这边的几位掌权人都来了,茶喝了好几盅,车轱辘的话也说腻了,谈判却陷入僵局。

    不管怎么绕,对方都不接话,马善仁说自己小时候学过京剧,当过小生的,喜欢看戏。

    许骋龙也开始渐渐不吭声了,只顾着饮茶听曲。

    而萧达此时却出神地看着窗外,心事繁重。

    前一天他和于亦雯大吵了一架,丈母娘看不上他,去了趟家里没给什么好脸色,一旁的于亦雯也不怎么坑声,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一家人紧紧地捆绑到一块儿了。

    “总不能房子也没有吧”“今年肯定会买的”“能买多大呢,不过四五十平米,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房子”“那就先将就着,等我多赚点钱,我们再置换新的。“”那又是几年呢,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呢?我那个姨妈家的老公当初也是这么说,现在一家人还不是住在街巷子……”

    最后扯到了别人,说到底看不上他条件,虽然感情到位了,也没到能同甘共苦的地步。萧达一贯被人贴上潜力股这个标签,可潜力股这个词也是有限期的,三两年的潜力股人家愿意等,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本的,多数人都抛售了。太难了,在金钱场上,没点家底连爱情都显得那么奢望,与其等一个不知道何时成才的潜力股,不如一开始就和一个早就熬过艰难岁月的绩优股在一起。

    马先生就这么一瞥,看到了萧达愁容满面,干净的眉毛搅在一起,苦恼地让人好奇。虽然年轻男人的苦和中年男人的苦是天上地下两个级别的,但往往前者更容易为此痛苦万分,好像人生快完蛋了一样。

    他就问道,“小萧不喝茶吗?”

    回过神来的萧达连忙说,“平日里不爱喝茶,也喝不出什么门道。”

    “也是,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流行喝咖啡是吧,我看那个星巴克北京也开了不少家了,海城应该更多吧。”

    “多是多,不过一杯二三十的,太贵了,我都是喝点速溶的,一泡就能喝。”

    “速溶的添加剂也挺多的吧。”

    “是的吧,不过现在啥吃的没点添加剂呢,就自己煮的最干净。”

    “也是,像我前阵子去老刘家,他夫人就买了台咖啡机,我看她又磨豆子又煮,弄了忒久了,还不如泡杯茶,新茶哪怕热水一冲,味道就来了。”

    说到这儿,马善仁喝了一杯,萧达也跟着牛饮而尽。

    之后两人从茶叶谈到茶乡,又谈及萧达的老家,最后竟落到了土特产上,萧达竭力地夸赞起老家舅舅的新笋,整片山林数他们的最好吃,清脆爽口,每次回乡都要带上一大捆。最后约定了今年春季一露尖就给马先生寄一箱去。

    这个过程许骋龙一言未发,只是偶尔附和两句,旁边的几个同事倒是跟着掺合了不少话题,越聊性质越高涨,到了夕阳日下,马善仁还有饭局便起身告辞了。

    此时,萧达才觉得有点懊悔,光顾着聊有的没的,没把话题往生意上引,许骋龙却说没什么关系,明天再约就是了。

    第二天定的是俗局,一个名楼会所,前三层是饭店,叫云深人家,做的是川菜,楼上几层是些包间,可按摩可唱歌,也可仅供玩乐。

    相比于昨天的排场,今天的人少了很多,硕大一桌,只坐着寥寥几人。

    马善仁到了也略微吃惊,不过许骋龙朝他点头微笑,握手的时候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达心下奇怪,到了酒桌上这份怪异感更重了一些,无论是许骋龙还是马善仁均似捧着他说话似的,萧达生于江城就说那长江一带多人杰地灵,毕业于名校,就聊起该校校风严谨还出过某位国学大师,此种夸赞又不像普通人的谄媚,而是以大赞小,以全盖偏。

    被长辈或者上位者夸赞,无论如何都要敬起酒来,中国的酒桌文化中,提到你了又是好话,便先饮为敬,然后再反夸回去。

    萧达平日里虽然能喝酒但不善喝酒,许骋龙早前说过,酒桌上以群攻为先,就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敬,所以每回谈生意,都带着乌乌泱泱好些人轮着敬主客。今天,不想主客成了自己,萧达受不住这等攻战,脑子都办法深入思考,身体就已经趴下去了,双眼一闭毫无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萧达一丝不挂躺在楼上的包房,稍稍转身耻间痛感异常,心里顿时凉了半分,随后浴室的马善仁出来瞧见他这样,不慌不忙就道,

    “皱眉头是比笑的样子好看些。”

    这句话真惹毛了萧达,他怒火中烧破口大骂,“cao你妈的!”随后抡起拳头就往马善仁的脸打去,对方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本想再给一拳,对方这回接住了,年轻时好歹练过戏,也不至于这么被年轻人欺负。

    两人扭打在一块,萧达平日不练拳更是没打过拳,可遭遇奇耻大辱一心只顾着发泄,直到马善仁的助理在门外听见动静才进门分开两人。

    “萧先生,冷静些。”助理拦住了萧达仍想挥拳的胳膊,低声道,“切勿因小失大。”

    随后毕恭毕敬地询问马善仁,“马先生,夫人来电话了,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就现在。”对方揉了揉太阳xue,又盯着赤身裸体的萧达,脸颊仍是疼痛的,他本想啐一口骂对方不知好歹,但这样生嫩的性子,正是美味所在,只留了一句,“萧达,好自为之。”

    好你马勒戈壁!

    这铁定是许骋龙算好要把他主菜献上去,平日里都是他去安排这些脏事,没想到今天也成了卖逼的sao鸡, 萧达愤懑难平地看着他们离去,也知道能揍马善仁这两拳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最大反抗。这些权贵势力强大,迷jian能说成合jian甚至反咬成诽谤的例子也不是一回两回,想去告或者闹都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时间百感交集。

    辞职总行吧,小人物总有这么一点选择的机会。

    萧达不想在北京呆了,当即买了回海城的机票。

    一落地便去找了于亦雯,他不想吵架了,他想和好,想快快乐乐的,想让于亦雯给他唱歌,想抱着她,冲淡在北京让人不悦的一切。

    偏偏这么巧,于亦雯相亲的对象开着豪车送她回去,在楼下两人一碰面,尴尬得恰到好处。女人反应过来,解释道家里的长辈聚餐她与他今天刚刚认识仅此而已。如果是平日的萧达必然会保持风度,与对方握手,顺便掏出名片介绍一番,在气势上肯定不会输给对方。

    但那一刻,萧达转身就走了。

    逃回家的萧达把所有忍耐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他痛哭又放肆喝酒,趴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过度的情绪起伏以及肠胃引起的免疫力下降,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头疼欲裂。

    他没有联系任何人,吞了几粒药片只想在床上睡到地老天荒。

    不过,烦心事并没有离他远去,过了两日震峰就找上门了。

    摁了半个多钟头的门铃,萧达才迟迟地开门,他之前只见过震峰一次,就是应征许骋龙助理的初面,对方很专业也很是严苛,板着脸连问了他很多问题,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许总在北京忙业务脱不开身,你的电话也打不通,让我查了一下你身份信息,原来你回来了。”

    “嗯。”

    “无故旷工违反公司规定你知道的吧。”

    “我辞职了。”

    “辞职也要走流程,等工作交接完成后才能离职。”

    “所以呢?要扣钱还是怎么说?”

    萧达有点不耐烦,他那天发了条短信就辞职了,反正他睡死了纯当吃了哑巴亏还要怎样。

    “许总的意思是让你回来干,华北业务经理的位置正好空缺着。”

    “不了,我胜任不了。”

    “他会给你提薪,base直接翻倍。”

    “呵。”萧达冷笑一声,许骋龙竟然也对他来这一手。

    原先他们找外围陪客的时候,如果玩的太过了就允诺一些好处,如今自己也成了好糊弄的一员。

    “不好意思我说辞职就辞职了,这么好的工作留给别人去吧!”

    震峰看着他态度坚决,便知此路不通,想了又想,他从包里推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的是集团企业品牌宣传部某个领导的名字。

    萧达看了一眼觉得眼熟,又想不起。

    “李芸笙,许总的前助理。大家都说是许总的夫人调她走的,实际不然,许总向来不亏待手下人,你看不过两年,她就成了集团公关部的主管。”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升不升

    “吃了个小亏罢了。”震峰看穿了他,“女人尚能如此,男人更应该咽得下这口气。”

    “呵呵,你说得轻巧。”

    “李芸笙的学历能力根本不够看,当个主管也到卯了。而你前途无量,只做助理实在屈才,现在许总在外开疆辟土,等以后华北的业务做起来了,你就没想过未来吗?”

    说没想过肯定是假的,萧达毕竟踌躇满志,他年轻正要施展拳脚,出了这档子事,还有什么心情去畅想前途。

    看到了男人面容的惆怅,震峰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许总对你十分器重赏识,否则也不会让我过来。如果你今天非要离职,走走流程这事也就这么结了,但实际上,忍气吞声后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你还想爬上去,不如大事化了,顺杆爬高,再不济挣个房本的钱也有了,不是吗?”

    这些道理浅显易懂,震峰也无需多说,点到几次,便给他几天时间让他好好考虑。

    这一想便是一个星期,而让他打定主意的是找上门来的于亦雯。

    漂亮的女人纵使有着爱慕虚荣的心思,她的爱也是真的,这段感情也真实的。

    也许过几年她会更干脆的选择自己更想要的,可是此时此刻她有不过脑的浪漫,和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感性,她说小房子就小房子啊,想一想如果不是别人和我过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

    萧达看着她,最后点点头,拥抱着她,“也不会住小房子的,我升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