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梧桐叶上三更雨
陈光合的五官是rou眼可见的普通,但当她微笑着从容镇静的时候,会有一种恬然端庄的气质,这笑容再深几分,带上几分俏皮愉悦,大笑的时候五官都挤在一起,半分仪态也无。 她当年最喜欢大笑,恰巧是张明远最厌恶的表情,她为了张明远努力收敛,却总是轻易破功。 现在这个人似乎不会大笑了,张明远看着她端庄礼貌的笑容,上了别人的车。 那辆车他很熟悉,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这辆车总是最早出现,最晚离开。 是执掌林氏集团那个人的车。 陈光合知道他站在这里看,但是她不在意;坐在驾驶位上的林仟仞也看见了他,他为陈光合扣上安全带,转过头去启动了车。 林仟仞曾经在公司的大会上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夸奖他的投资眼光和专业技能,现在他开车带走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站在路边,不时有揽客的出租车放慢速度按响喇叭来提醒他。张明远往后走了几步,总算没有人来打扰他了。 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张明远才慢慢开车回家,换了身衣服去公司。 其实今天的假他都请好了,但如果不去公司,他不知道自己要把陈光合上别人车的行为脑补出多少衍生。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林仟仞是林氏的总裁,忙得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屈尊降贵跑到这个地方来接她?陈光合知不知道林仟仞的身价,还是说知道了之后才攀上去的。林仟仞会对她好吗? 种种疑问盘桓在他心头,有意问一问她,拿出手机却什么也做不了。 同情与愧疚挥霍完了就该走了,还打扰她干什么,陈光合那么执拗的性子,怎么盼望她回心转意? 停车的时候竟然又发现了林仟仞的车,他把陈光合带到哪里去了?就这么马不停蹄的跑来公司? 进了门才发现同事们东奔西跑传送文件的频率大大高于往常,整个公司笼罩在莫名压抑的气氛之中。 “怎么了?” 在办公室外等着他的助理一脸难色,“有人在搞我们公司,最近的一个企划案被截胡,有人趁机举报我们的税务有问题,司法已经介入了。” 张明远嗯了一声,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林氏跟他没关系,这次的企划案也不是他带的,根本扯不到他头上来,最坏的接过就是换个地方重来而已。 司法介入,怪不得林仟仞这么急着来公司。 他轻轻走进会议室,同一个部门的领导示意他坐过去,林仟仞站在墙壁旁对着投影上去的资料一一分析,人员调配产业调整积极配合调查,安排得妥妥当当。 会议很快完了,张明远陪着快要离职的老领导出来,有些疑惑的问:“我们公司在西京没有这样的竞争对手啊,要是争着就走司法手段,还怎么做生意?” “是靖光那边的人,好像是什么私怨结下的梁子。”老人显得兴致缺缺,“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公司是出了名的奉公守法,每年都进行深度自查,就算是司法介入也是一时的波动,大方向稳着呢。” 张明远恍然大悟,一直听说林氏的口碑不错,可究竟不错在哪里,今天才算明白了。 举报来自靖光?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非常符合条件。 果然林仟仞把他找到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提起了这个人,“周齐你知道吗?” 张明远点点头,脑子还有些糊涂,嘴却一点也不慢:“举报周家真是你做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只是再之后又找到一些证据送呈检方。” 林仟仞似乎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公司有一个到欧洲游学的机会,我准备给你。” “是因为,陈光合?”一早上说了很多话,除了让嗓子干得疼之外没有一点作用。张明远怎么也想不到,林仟仞竟然能为陈光合做到这份上,陈光合说不想见他,林仟仞就能把他弄到欧洲去。 “是。”林仟仞很大方的承认了,“去欧洲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我相信张经理不会放过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林仟仞微笑着风度翩翩气质温和的脸却让说不出话来,张明远本来有些愤怒的神情风一般消散了。 他的愤怒来自于哪里?陈光合与林仟仞的相识,林仟仞对她的维护?林仟仞是身价百亿的总裁,奉公守法经常真金白银做慈善的完美资本家,而陈光合呢?他们两个一在天、一在地,云泥之别。他下意识地觉得一定是陈光合使了什么手段攀上了林仟仞,但这种想法很快在她冷然又通透的表现之下烟消云散。 陈光合一定是早就看透了自己的狭隘。 即使现在是面对着林仟仞,他也莫名其妙的羞愧起来,“光合她,精神状态与常人不同......”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林仟仞打断,“我知道。”林仟仞微笑着智珠在握洞若观火的神情格外让人有挫败感,他身价地位甚至连样貌都是世间的极致了,仿佛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了。 “陈小姐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相信她交朋友的眼光。” 除了高中时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小女生,陈光合这些年应该没有什么朋友吧。陈光合是怎么认识他的?他们在一起都会说些什么? 此刻他心里除了愤怒的余温,竟然对林仟仞产生了嫉妒。 嫉妒常常来自自我的无能,人只会嫉妒那些拥有自己暂时或永远无法拥有事物的人。 “光合她变了好多,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很阳光很爱笑,没有一点烦心事。” 他想看看林仟仞的反应,这样的人,他在听到这些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不了解高中的陈小姐,吸引我的只是现在的她,之前所有早就如今陈光合的经历,我在欣赏她的同时会全盘接受。” 林仟仞说的如此笃定而郑重,令张明远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可笑。 他接过那份出国游学的文件转身离开,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