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白切黑的小奶糖（一）
闵渊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当时内心对塞西尔的一句腹诽，居然在多日后一语成谶。 比起自己的事务繁忙和闵西生产后虚弱了相当一段长时间的身体，塞西尔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了照顾孩子的职责。 今日原本约好了和夫夫两人一同带着人前去拜访谢维斯特，让思念外孙的祖父谢维斯特能够和小家伙好好见个面。 结果领地上突发的紧急会议让闵渊不得不临时缺席，而闵西也由于昨夜陪着小家伙玩的太晚，导致精神一直有点恹恹的。 所以最后小家伙只能是委委屈屈地和爸爸们挥手道别，跟着塞西尔叔叔出发去找祖父了。 对于谢维斯特而言，本该陷入永眠之际的漫长人生，却再度被眼前这个意外到来的小家伙带来了另一种全新的牵挂与不舍。 往日总是昏暗寂静的血族大殿，第一次点亮了全部的璀璨灯火，只为了让地毯上的小血族更加方便地跑动玩耍。 如果说谢维斯特的瞳孔是浓郁的深紫色，那么小血族的眸子就像是晨间刚刚绽放的紫色鸢尾，清澈得一眼能够看到底的生机勃勃，和身为父亲的闵西倒是有几分神似。 无论之前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小儿子闵西居然会和那个混血孕育出了极为罕见的血族子嗣，但是谢维斯特的这一切想法在看见这个小家伙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毕竟实在是太像了…… 如不是那一头纯血血族里罕见的墨色长发，几乎就和闵西小时候一模一样。 高高静坐在主座上的谢维斯特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往日俊美得看不出苍老痕迹的面庞，此刻在朝气蓬勃的孩子面前，倒的确多了份岁月的味道。 “塞西尔叔叔，这个有点高，可以抱我上去吗？” 个子小小的血族吃力地踮起脚尖，软软的小手也攀扶在了木质的扶手上，一对湿漉漉的眸子眨巴着回头看向自己极为信任的塞西尔叔叔寻求起了帮助。 而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塞西尔，也难得有些忙乱地试图将小家伙从爬到一半的扶梯上抱下来。 “小少爷，这太高了，您现在上去的话会很危险，还请尽快下来。” 相比起人类的孩子，血族的子嗣大部分从一出生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因而成长的速度也要远超普通的孩子。 而眼前的小家伙情况却更加特殊。 最为正统的纯血血脉千年以来第一次与斑驳不纯的混血结合，然而孕育出的子嗣却出乎意料地继承了更胜以往的血源魔力。 回想起自家少爷小时候出生时，那虚弱安静得仿佛下一刻就会阖目睡去的神态，塞西尔抱着怀里挣扎个不停活力十足的小家伙，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宿命的选择。 就连上天也在暗示纯血千年来扞卫血统的传统已经不再适应如今的世界了吗？ “可是祖父答应我可以随便玩的，为什么这个不可以？” 闵暄委屈地趴在塞西尔的臂弯里，肖似闵西的淡紫色眸子眨巴眨巴地看个不停，看得塞西尔都有种舍不得说的恻隐。 简直就像是缩小版的少爷在怀里撒娇一样……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处理。 “让他去吧塞西尔，我在这里呢。” 一直沉默着静坐在主座上的谢维斯特仿佛看出了塞西尔的为难处境，总是淡漠的神色里难得多了份柔软，语气里的纵容更是不言而喻的存在。 “是，主人。” 得到了家主大人的准许，塞西尔也松了口气，如果有主人看着的话，至少小少爷的安全问题是绝对不用担心了。 尽管大殿里数百级的爬梯极为高耸壮观，一般的孩子怎么说也不会敢爬到顶端……毕竟朝下面看一眼，都足以让孩子们双腿发软了。 塞西尔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小家伙一个人毫不畏惧地爬上爬下的模样，倒是忍不住想起了最近和少爷一直提到的问题。 “主人，小少爷似乎也到了该去上学的年纪了。” “只是学校的话，您觉得是选择人类领地里的那些，还是按照传统，继续由少爷出面以家族的名义去邀请族里……” 毕竟作为思想保守的纯血，塞西尔始终觉得让小少爷和那些人族的孩子混在一处有些过于不严肃了。 “闵西他们的意思是送去人类那儿，对吗？” 谢维斯特并不费力地就猜到了塞西尔那欲言又止神态下的矛盾之处，只是说话时的眼神也一直没有离开不远处的小家伙身上。 “是，主人。少爷他们的确是想将小少爷送到人类的学校，可是那样会不会影响小少爷未来的发展？ 塞西尔愣怔了一下，便低头承认了这份猜测。其实本来今天过来，就是打算让少爷他们征询家主的意见的。 小少爷实在是成长得太快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快地就迎来了学业的问题。 “那就去人类的学校。” 然而塞西尔没有预料到的却是，谢维斯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赞同了闵西他们的决定。 “可是很多东西如果不邀请族里专门的老师，光是人类的那些学校，几乎不可能完成像少爷小时候那样的教育。” 塞西尔难得反驳了起来，毕竟对于血族而言，少爷生出来的这小家伙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塞西尔总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次的谢维斯特并没有很快回应，而是沉吟了许久，才移开了目光，落在了身侧塞西尔的身上。 “塞西尔，很多事情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自从契约签订之后，高傲的血族们第一次试着开始融入了人类的社会之中，而大多数的人们也从最初的警惕敌视，渐渐地在引导之下开始去发现血族们的另一面。 起初这份融合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但是当闵西与闵渊的这个孩子出生并公布身份之后，无疑成为了轰动整个世界的奇迹。 如果连身为混血的首领都和纯血血族生育了子嗣，那么对于寻常人而言，为什么不能去尝试着相信未来的某一天，种族间是能够和平共处的呢？ “让小家伙去人类的学校，无论是对于血族还是人族而言，都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让对血族尚存疑虑的人族看见这份诚意，对许多仍旧心高气傲的血族来讲也无疑是一种警醒。 “何况几千年来的固步自封，我们得到的教训与损失已经太多了。” “你看，比起闵西小时候，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健康了，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缺憾，就连魔力上的传承都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谢维斯特没有给出太多的解释，但对于眼前的这份现实，塞西尔的确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甚至不得不承认，混血与融合是的确带来了另一种更好的可能 “何况学校的事情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完全可以着手安排让族里的那些老家伙们进入学校，他们也沉眠太久了，出来走走也很合适。 “就从这一所学校开始，让血族和人类的孩子们开始从小就习惯这种共处。” 垂眸思索了几分，谢维斯特便做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决定，语气却平淡地像是在讨论下午茶的餐点一般。 往日被纯血血族们垄断把控着的知识技能甚至是文化，从此将无条件地开放向所有种族，而这一切居然就从小少爷的入学成为了起点。 饶是塞西尔也不由错愕地看向了自家主人。 毕竟这份决定背后实在是包含了太多重要到极点的影响。 “看我干什么，你以为闵渊那家伙的心思，不在这里吗？” “他这是借着小家伙，在让我主动开口呢，给他便是了。” 男人低笑着回应起来，却看不出半分的不满。 “祖父！我滑过来了——” 正当主仆两人交谈之际，一旁玩闹的小家伙却尖叫着就从楼梯上一路滑了过来，谢维斯特不紧不慢地伸手挥出一道魔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分量不轻的闵暄给抱进了怀里。 “小少爷，您这样太胡闹了！” 塞西尔倒是在一旁吓得惊魂未定，尤其是小家伙滑落的那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止了一瞬。 “可是有祖父在啊……” 闵暄委委屈屈地被骂了一顿，牢牢地抱住了谢维斯特的脖颈，一点儿都不害怕地揪着自家祖父的头发看向了一旁凶凶的塞西尔叔叔。 “下次不能这样了，毕竟你塞西尔叔叔可受不了。” 谢维斯特也罕见地玩笑般补了一句，祖孙间的这番一唱一和倒是让塞西尔发火到一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主人，您怎么也跟着小少爷这样……” 叹息了一声，塞西尔只能是选择了妥协。 倒是难得看见主人这么开心，也算是小少爷的功劳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找父亲他们啊，好想他们了，晚上想和爸爸一起睡觉觉。” 闵暄玩累了倒也流露出了几分小孩子的娇气，可怜巴巴地趴在谢维斯特肩膀上，每当这个时候那对格外大的眸子便显得极为委屈。 “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刚刚好晚上能到。” 谢维斯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眼角，便吩咐塞西尔着手准备了起来。 实在是太像闵西小时候了。 只不过闵西那时候又乖又安静，很少像这样扑在怀里朝人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 寝殿里，闵西倒是难得有精力替刚刚回来的闵渊换起了衣服。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一边低头用手指一颗颗地解开男人胸前正装上的金色纽扣，闵西也一边轻声询问了起来。 “事情结束得早，我就直接回来了。” 而闵渊却难得抿唇感受着这份熟稔而又自然的亲昵感，尤其是看着哥低头给自己换衣服专注又温柔的神态，几乎让人百看不厌。 “手抬起来，多大了还让我帮你换衣服？你以为你是奶糖呢。” 闵西低笑着将男人身上笔挺的礼服一点点脱下挂到了一旁的衣架上，只是刚刚转身就被闵渊从身后一把抱入了怀里。 “以后都喊他闵暄，别喊什么奶糖的小名了，他都已经多大了。老这么喊，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小得很呢。” 男人小心眼的模样让闵西更是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闵渊的耳侧，亲了亲唇角后便极为自然被男人抱着一同倒在了床上，温存般的耳鬓厮磨起来。 “唔……够了，要肿了，别咬。” 只是闵西很快喘息着侧过脸躲开了试图再度追上来的闵渊，捂住唇瓣便摇头制止了男人愈发肆意的亲吻。 “马上念故事的时候被看见了又要追着问，我没办法和小家伙解释。” “塞西尔今天不是带他出去了吗，现在都几点了，肯定回不来了。” 闵渊舔着唇角根本不打算轻易停下，抱着脸色泛红的闵西便忍不住地哄劝起来。 也不知道闵暄这小崽子是不是故意的，对哥的那一堆书莫名其妙地兴趣十足，每天晚上都吵着要念完一个故事才肯睡觉。 说实话，闵渊根本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会对那种晦涩难懂的神话史诗感兴趣。 在某种父子连心的意义上，闵渊倒是不惮以某种微妙的心思来揣测一下自家儿子的心理。 闵西本来就时常因为身边没什么人对这些书感兴趣而感到很遗憾，唯一一个闵渊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看书的名义来套近乎，最后全是自己被他“读”到了床上…… 于是在彻底剥夺了闵渊看书的权利之后，对于小家伙看书的兴趣爱好，闵西便感到格外珍惜了。 毕竟就算是在穿书前的现代，喜欢看书的小孩子也是很难得的，既然喜欢当然要好好培养兴趣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不管多累，闵西也会遵守和小家伙的约定，每天晚上读完一个小故事。 结果就是闵渊一个人在寝殿里独守空床，等到闵西回来了也已经根本没什么力气陪自己了。 今天好不容易难得的二人世界，闵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闵西其实也知道闵渊的这点小心思，好笑之余也难免有点纵容，犹豫之间便被闵渊伸手探入了睡袍里摩挲，双腿也忍不住下意识地夹紧了起来。 只可惜就在闵渊感受到这份纵容后，迫不及待地准备仔细品尝的时候，寝殿门外却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爸爸，我回来了——” “今天到下个故事了！” 闵暄抱着怀里几乎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书便准备推门进来，笨拙又认真地先把书搬进去，再转身踮脚合上了门。 只是小家伙关好门后准备把书抱起来继续走的时候，却发现今天的爸爸们好像有点不一样。 脸好红哦…… “今天不读书了，爸爸已经睡了。” 闵渊搂着怀里来不及换好衣服只好装睡的闵西，压抑住满心的燥热，神色危险地看向了自家儿子。 闵暄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书，抿着嘴委屈巴巴地看了回去，就像是一点没察觉出闵渊眼底的情绪一样。 “可是小爸爸答应我的，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读一个故事的，我在旁边坐着等一会可以吗？” 小家伙抱着书就打算找个床边的小矮凳坐下来，乖巧又天然地回应了起来。 而怀里的闵西听到这话后更是脸色泛红，忍不住地就想起身干脆装作醒了，实在舍不得小家伙等太久，只是刚刚想起身就又被闵渊扣着腰抱紧了几分。 “今天等也没用，要不然就明天给你讲两个，自己选。” 男人残酷的回答一下子让小家伙脸色有点垮，闵西听了都忍不住悄悄推了闵渊一下，连儿子都舍得这么哄。 闵暄眨巴着眼睛，强忍着湿漉漉的雾气，便定定地看向了凶凶的大爸爸。 有那么一瞬间，连闵渊都差点晃神地松口。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