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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许枕的试探

    “不要急,我刚才和别的老师换了晚上的课,现在就开车送你过去。”男人单膝跪下帮她穿好袜子和鞋:“顾盼的电话?什么急事又要去警局?”

    她被做到很惨,嗓子哑到说话都疼,再加上还在气他乱来,故意不理他。

    他也不在意没有得到回复,只把她的衣褶抚平,半抱着将腿软到没有办法走路的她带到车里,温柔地说:“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车停住了。

    清远幽雅的茉莉香气飘入口鼻,氤氲了梦境。许枕揉揉眼睛坐起来,沙哑着声音问:“到警局了吗?”

    “警局?”

    “你说送我去警——”许枕的话突然停住,她意识到了不对。

    张弈真的车内干干净净,没有挂饰摆件之类的东西。茉莉香气淡淡地飘散在这一小小的空间里,几不可闻。张弈真坐在她旁边,正在拿着手机回复消息,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好像刚才并没有说话。

    夜晚没有月光,风吹来的时候让人感觉些许清寒,让人的心也凉了下来。

    这是梦,还是现实?

    许枕竟然一时无法判断。

    张弈真说:“你睡着了,是梦到去警局加班?”

    这是现实。

    许枕松一口气,半真半假地胡编乱造:“是啊。还梦到刚好遇见你,你看我着急就开车送我过去。”

    “梦境是现实的一种折射,我送你来参加这次活动,你梦到我送你去其他地方也很正常。你梦到去警局加班,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需要调节一下情绪。”

    以前的许枕的确经常加班,出任务忙起来甚至十天半个月都没办法回家。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许枕有些自嘲的笑笑:“我现在是文职岗位,加班都很少,哪有什么工作压力。”

    张弈真放下手机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相信我,一起都会好起来。”

    这次是他们在的“千星”心理健康志愿者团队主办的一次交流活动,邀请了一些已经康复的患者和愿意来参加的有心理障碍的患者面对面进行交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邀请的心理健康从业人员。许枕作为志愿者之一,要负责照顾几位她一直跟着的咨询者,所以她也来参加这次活动。

    让许枕没有想到的是好友小狸也在这里。

    “小枕头,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小狸蹦哒着过来,抱住许枕猛蹭一下:“时间长没见可想死我了。”

    许枕抱抱小狸:“好久不见。你也来当志愿者吗?”

    “我每天被变态导师指挥来指挥去,忙的差点儿猝死,哪有时间啊。我是陪我舍友来的。”

    “你的舍友怎么了?问题严重吗?”

    “现在没啥事儿了。她前段儿时间写论文压力太大,暴饮暴食差点把身体搞坏。找到千星咨询过一段儿时间状态就好了很多。现在答辩过了也就没了负担,就想来感谢一下帮助她的心理医生。听她说她咨询的医生还是位帅哥呢。”

    许枕笑了起来:“心理行业怎么都是俊男美女?”

    “我觉得是人以群分。”小狸冲一个方向扬一下下巴,示意许枕看过去:“诺,那个就是我舍友的心理医生,和他说话的就是以前给你做咨询的张医生吧?”

    张弈真和她进来之后就分开了,两个人的分工不同,需要各做各的事情。许枕看过去,的确是张弈真。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气质儒雅温和的男人,戴着细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让人联想到上个世纪的文人学者。两个人正面对面表情认真地在说着什么。

    忽然张弈真抬头,看向许枕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许枕来不及收回目光,只能装作是不经意看向他般对他点点头。

    张弈真对她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

    “看起来他们认识,关系也许还不错。”许枕拿出手机:“那位医生叫什么?”

    “好像是钱孟之,这个名字听起来文邹邹的。”

    许枕在浏览器里输入名字,搜到了钱孟之的百度词条,在钱孟之的个人履历里找到了和张弈真的交叉点。两个人在国外读博时念的同一所大学。

    不同的是之后张弈真回国从事临床治疗工作,钱孟之则继续留在国外某知名研究院进行研习并参加超个人心理治疗研究,后转为造梦机制疗法研究。

    造梦机制?

    许枕的目光停留在这四个字上面,心中有某些念头浮光掠影般闪现,再去寻找思索却已不见踪影。

    许枕问小狸:“你舍友和你提到过去咨询时心理医生都让她做些什么吗?”

    “说过一句,说填了些表格然后就是聊天,从小到大的事情啥都聊。”小狸把脑袋挤过来和许枕一起看手机:“你查他的词条做什么?对他感兴趣?”

    “我只是有点儿好奇。里面说钱孟之的研究方向是造梦机制疗法,是像盗梦空间那样可以进入别人梦里治疗吗?”

    “那也太玄乎了。”小狸笑着说:“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现在的科学发展的这么快。我前几天看新闻,瑞士有一个大学好像就研究出了一种能看到别人梦境的机器。”

    许枕去查了查小狸说的新闻,翻了十几张网页都没有。

    “忘了是哪个app推送的了,我也只看了眼标题,没有仔细看。”小狸说:“找不到吗?那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不知为什么,许枕心里总有一些惴惴不安。她想起这段时间的梦境,在梦境里和张弈真发生的一切。

    人真的可以不停地、连续第梦到同一个人吗?或者……是有人做了什么。

    难道是张弈真……

    但怎么可能?许枕去找张弈真当心理医生之前拜托小狸打听过张弈真的风评,总结下来就是专业能力强,尊重和保护患者隐私,为人可靠。但他性格较冷淡不会过多接近来咨询的人。在许枕咨询的过程中也的确感受如此。除了必要的咨询治疗外,张弈真从不打听她的个人生活,甚至不会加她微信。许枕可以因为情绪不稳定半夜打他电话,却从不敢发短信和他闲聊说今天天气可真好啊,因为他从来不会回复此类消息。

    在咨询关系结束后,两个人才变成可以随意说笑和互相帮助的朋友。这时候许枕才些许感觉到张弈真冷漠气质下的细心温柔。

    更何况张弈真为什么要进入她的梦境,构造夜夜的春梦?在现实生活中以他的条件可以让大部分女人心动,他也不像是色中饿鬼,只想骗炮满足欲望但不想负责。更何况这种梦境醒来之后身体不会得到满足,反而会觉得更加失落……

    许枕又看向张弈真,他依旧和钱孟之在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忽然有个念头。

    想得再多,不如试探一下。

    活动结束并做完后勤收尾工作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酒店里来来往往的人流逐渐减少,只有前台的服务人员百无聊赖地对着电脑。张弈真将钱孟之等旧识送出酒店之后折回室内,热闹散去,只留下几个志愿来帮忙的人在整理着后勤工作。

    张弈真没有看到许枕,他问旁边收拾易拉宝的女孩儿:“请问你看到许枕了么?”

    女孩儿说:“她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剩下的红酒打翻了,现在应该在洗手间整理衣服吧。我看她出去的时候脸色有点儿难看,走得也挺急的。”

    张弈真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许枕自从出了意外之后就对鲜血和类似颜色的东西有了应激反应。最初来他这里咨询时,连看到有人穿红色的衣服她都会心跳加剧。红酒的颜色和鲜血类似,倒到她身上时她大概被吓到了。

    但是许枕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关系则乱。张弈真来不及细想就快步走到洗手间,他叫了几声许枕的名字没有得到回答之后,无视上面的女士专用标志,直接走了进去。

    许枕脸色苍白地站在洗手池旁,她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神经质般用水不停清洗揉搓着自己被染红的衬衣。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空旷又安静,只有水流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张弈真的眼里浮现心疼的情绪,他走过去拉开许枕,分开她的手,十指扣住:“好了,你已经洗干净了。”

    “张弈真?”许枕这时才像是注意到他,对他勉强笑笑:“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儿……脏。”

    “不会脏,很干净。只是红酒而已。”张弈真安抚地说:“如果你觉得脏,回去把这件衣服扔掉就好了,我们再买新的。”

    许枕嘀咕:“那也太浪费了。”

    “那我们捐掉。”

    “好吧。”许枕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明明沾湿的只是下摆,她为了清洗几乎把一大半而都湿掉了。夏天穿的衣服本就轻薄,白色衬衣被打湿后露出若影若现的黑色蕾丝文胸。张弈真不经意间看到后绅士地移开目光:“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拿外套过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几道嘻嘻哈哈的女声,听起来是向里面走来了。许枕连忙把张弈真拉近最后一间卫生间里,落下锁。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近距离地贴在一起,张弈真身上的茉莉香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在两人的口鼻间萦绕着,浸润了湿热的呼吸。

    几个女孩子进来补妆,看见里面没有人,就肆无忌惮地说起来参加party遇见的男人里哪些技术很好,哪些花样儿多。她们语气风流,尺度大胆,从老汉推车讨论到观音坐莲。许枕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就连张弈真的呼吸都急促几分。许枕装作不经意般靠近他,胸前的圆润几乎要挨上他的手臂。

    张弈真却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远。

    “你故意的?”张弈真低声问,他的眼神失去了关心,带着三分寒霜,又变成了初见时的张医生:“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法趁早打消,离我远一点。”

    说完之后张弈真就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听着外面女孩儿的惊叫声,许枕默默捂住脸庞。

    她好像做了件蠢事。

    张弈真走出洗手间后却没有离开,现在时间很晚了,他还记得自己要送许枕回家。许枕被他说了之后必然会尴尬和羞愤,想必还要在洗手间里呆上很长时间,做好心理建设后才会出来。

    他走到拐角处,确保自己既能看到随时会走出来的许枕,又不会被她发现。拿出手机给一个群里发消息:“她好像察觉了,今天在试探我。”

    天灵灵地灵灵:“你承认了吗?”

    孟之:“是不是灵灵的暗示出问题了?”

    天灵灵地灵灵:“怎么可能,我是老师手把手交的好吗?老师都夸是我们之中最有天赋的,没道理师兄能行我不行。”

    “今天她有打量孟之。”张弈真继续发消息,当时他还以为许枕看的是他,没想到看的是别人:“估计孟之那里有问题,我这次打消了她的念头,以她的机敏不可能再被我敷衍第二次。孟之你最近注意些,回避和她有关系的人或事。”

    孟之:“[委屈撅嘴][委屈撅嘴][委屈撅嘴]”

    天灵灵地灵灵:“你好恶心啊。”

    张弈真收起手机。他走回去拿好外套,继续回到洗手间门口地耐心等待着许枕。黑暗中他的表情沉静又专注,像是布下完美无缺的陷阱后,耐心等待着猎物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