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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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暮最终还是脱险了。经过六个多小时的抢救后,费暮被转到了ICU病房。 ICU不允许陪护,每天只有一次探望机会,再继续守在医院里也毫无用处。费云白思忖一下,决定再试着去加把火。 他离开医院,去找阿华。 阿华一直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每天都睡到下午才起床。费云白赶到时,他正叼着牙刷洗漱。从猫眼看到来客是谁时,他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 “都说了别他妈再来找我了,你有病啊?” 费云白也不恼,只在门外继续敲门。 阿华被烦得不行,打开门还想继续破口大骂,却被费云白抢了先。 “费暮快死了。”说完,他把手机摆在阿华眼前。屏幕里的照片被放大了,费暮带着呼吸机,气管也被切开,身体连接着无数根管子,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阿华愣住了,牙膏吞进嘴里都没顾上吐出来。他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 费云白不想解释这些,只说:“你不用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费暮快死了。”他顿了顿,又说,“今天上午我签了好几份病危通知书,医生也说即使他能活下来,也需要好几年才能休养好。” 阿华接过费云白的手机。这照片明显是隔着一段距离拍下的,甚至还能看到玻璃的反光。 “他刚从急救室推出来,直接送到ICU。医生跟我说做好准备,他随时可能断气。”费云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白告诉他费暮的情况,“被人捅了四刀,一刀伤在了肺,一刀伤在了脾,大出血。” 阿华还是看着手机不说话,眉头稍微皱起,他看着费云白,问:“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费云白见他表情有所松动,心里迅速考虑着该如何说服他。 “费暮受伤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爆出来。到时候媒体会怎么报道呢?可能会说一些‘好人没好报’之类的话。”他凑进阿华,一字一句问他,“可费暮到底是不是好人,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你有一个机会,站出来告诉大家他不仅不是好人,甚至是无恶不作。他强迫你,侮辱你,让你生不如死,还因为这样气得我妈发病,让你日夜受着良心的煎熬……” 阿华的表情因为他这番话变得异常痛苦,费云白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唤起他内心的不甘。他原本也能拥有正常的人生,能娶妻生子,能开心自在。可现在他只能窝在破烂的出租屋,拿着微薄的薪水,忍受客人无止尽的揩油,过去的经历让他无法正常面对感情、面对女人…… 费云白还在继续说:“如果费暮现在死了,他依然是S市出名的企业家,大家只会感慨成功人士的英年早逝,再没有人会知道这下面埋藏了多少腌渍事。” 阿华向后退两步,被沙发脚绊倒,跌坐在一侧。他结巴着说:“我、我,我一个人、我的能力很有限!” 费云白也跟着坐下,他就坐在阿华身边,眼睛直直注视着他:“我会帮你,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但是新闻的时效性是有限的,它不会无止境地等你,错过了这个机会,错过了这几天,还有谁会在意这些事呢?” “……” “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就在这几天,就在大众最关注费暮的这几天,一次性撕开他的面具……” * 此时,绪怀生和喻归安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从他的车上走了下来。他站在车外,对喻归安说:“那等你处理完你那里的事,就过来我家吧,我们一起等这个结果。” 喻归安点头说好,又说:“多谢。” 老人摆摆手,离开了。 喻归安看了一眼先前记在手机里的地址和电话,驱车前往希望基金会的办公地点。他在路上拨了一下电话,他不记得邢院长的名字,只能问是否有一位姓邢的工作人员,之前曾经是春光孤儿院的院长。 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有这样一个人,但她现在去开会了,不能接电话。 喻归安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请工作人员告诉她,自己一会儿就过去看她。 基金会的办公地点就在S市,行至一半的时候,喻归安突然想起来件事,又半路折回他和费云白居住的公寓,在里面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找到了那样东西。 到达基金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他在楼下打了电话,这次接电话的人正是邢院长本人。她听到喻归安的声音很是激动,很快亲自出来接他上楼。 她带着喻归安到会客室坐下,又泡了两杯茶。 邢院长的样子和喻归安记忆中相比并没有变很多。离开孤儿院时,喻归安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他记得这个温柔的中年女人。 再见到喻归安,邢院长很高兴,但或许是久不相见,她显得有些局促。 喻归安问:“我听说孤儿院不再办了。” 邢院长表情有一丝僵硬,但很快闪过,她说:“当时有些手续没补上,不合规,就没再办了,那些孩子后来转交给公立的孤儿院去抚养了。” 喻归安点点头,他不忍心对面前的女人说出太多苛刻的话,他也并不知道是不是孤儿院确实如自己猜想一般,是费暮培养情人的温床。 于是他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当时和我一起,同时期的那些孩子,院长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邢院长的表情有些为难,她抿了抿嘴,说道:“其实……也没太多联系。归安,你知道的,这些孩子……就算我们再怎么照看,孩子们之间还是会有些吵闹,会争饭菜、争衣服,有些被领走了之后,新家庭也不希望他们和孤儿院再有什么联系……” 喻归安点了点头,又问:“费暮又投了钱做基金会吗?他这么好心啊。” 话音刚落,邢院长的笑容明显僵硬了,几秒后她拢了拢鬓角微白的头发,应了一声。 喻归安不想再绕圈子了,他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费暮做的那些事,其实你都知道吧?” 邢院长强打起精神看了喻归安一眼,眼神躲躲闪闪的,她否认道:“什么、什么事,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慌乱的表情和语气却完全暴露了。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喻归安觉得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他只是没想到,当自己第一次亲手揭开这些黑暗往事的时候,竟然不是对着费云白。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杯,抿了一口,水温刚好合适。一根茶叶飘到了他嘴边,又随着他喝进水的动作飘走。他对着杯子吹了一口气,把那根茶叶吹开,贴在杯壁上。 做完这些后,他仍然觉得自己心脏砰砰跳动,他用右手微微按住胸膛,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喻归安又花了几分钟回想这些年自己的遭遇,那些一度被自己封进脑海最深处的不堪往事。回想起那些的时候,他就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身体上的痛苦和臣服,心里的压抑和绝望,每一次都历历在目。 喝净了杯中的茶后,喻归安放下杯子,杯底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他对邢院长说:“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我来告诉你。” “我十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费暮把我叫去他的卧室。他问我,费先生对你怎么样,我说,费先生和郝姨对我很好。” “……” “那天晚上,他强jian了我。” 邢院长的瞳孔陡然放大,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又被喻归安按了回去。 喻归安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说:“今年我二十四岁,过去这七年里,我每一天都要接受别人的jianyin。有时是费暮,有时是家里的下人,有时是费暮的客户,有时……有时是路上随便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