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处决
外面不知从何时开始热闹起来。 雨一直未停，连什么时候天亮了都没察觉。话说回来，光阳节是为了庆祝迎接曙光的节日，这雨下得真是够不应景。这种天气别说太阳，连一缕阳光也看不到。 不经意地朝窗外街道瞟了一眼，看来这雨完全无法阻挡人们的兴致。翡涅纳不由得想，如果雨再大一点，那今天的活动他们要怎样收场？ “队长？”塔兰缇亚见第一声没反应，又把声音稍稍提高叫了一声。 这次翡涅纳听到了，他侧过头，看到另一边已经穿戴整齐的塔兰缇亚。 “去看看吗？”他这样说。 翡涅纳的脑袋斜靠着，看着街道上都朝同一个方向走去的人们，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剑。 “走。” 街道上四处可见外地而来的商人和旅行者，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很多从未见过的食物。塔兰缇亚相当好奇，但翡涅纳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队长。还没吃早饭。” 翡涅纳压根不停，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滚蛋！你当我不知道你根本不用吃东西的吗。” “难得……” “办完正事之后！” 塔兰缇亚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先去找希尔吗？” “找他做什么，他到了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翡涅纳现在心里更关心的是另一回事。该不会已经被杀了吧？虽说他也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总之先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处刑台在南城区的教堂前面。 层层叠叠的人群后面，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高台的柱子上的‘东西’。原谅他到现在也只能用‘东西’来形容她。 翡涅纳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的看上去实在像一块破布，被绑在柱子上好像随时就要飘起来的样子倒还真像一块旗帜。 处刑台有大概半人高，除了神父站在上面，其他修女们都整齐地站在后面一排，垂下头默默地听着神父祷告。前面则是手握长枪的士兵挡在人群和处刑台之间。 她的双眼被布蒙着，长发湿淋淋地粘在脸上，手腕和脚腕上绑着镣铐，赤脚踩在被雨淋湿的地上。 她脖子上的锁链的另一端连着身后的柱子，看上去已然插翅难飞。 这里也许不是最好的观赏地点。翡涅纳这么想着，往北边的方向望去。隔着一条街道的那边，如果是佣兵工会的顶楼，大概能把这边的情况一览无余。但是那里太远，无法干涉到这边的情况。 至于另一边嘛……附近可以看到处刑台的只有教堂后面的那栋建筑了，那里最上层是骑士团的办公室，估计也没人敢去闯。 如果她要逃跑的话会往哪里呢？ 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翡涅纳在脑中设想着各种情况，最后发现，哪一条路都是死路。区别只在于被神父杀死、被士兵杀死、被佣兵杀死，或者被路人杀死。 你要怎样才能活下去啊？ 他无奈地看向处刑台上的那个也许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的人。 不知道塔兰缇亚什么时候离开，他早已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现在也没空去找他在哪。 他抬头看着神父念最后的祷辞。 “恶魔！我以塞奥斯之怒火叱责你，你已无法再欺骗我们，毁灭我们。我们已得主神之恩，光耀将永远辉映神的子民们！我将用圣洁之火净化你与你邪恶的灵魂，离去吧！永不再回来！” 他将手中瓶子里的液体洒向她身上。 细雨夹杂着雪片，微风掠起乌雾，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神父从修女手中接过火把，一把撕开她脸上的蒙眼布，只是一刹那，她那双罪恶的眼珠显露于世人面前，下一刻就被火焰所遮掩。 她这种时候在想什么？难道还是像昨天晚上一样看着火发呆吗？翡涅纳佩服自己此时还能想到这些。他的心脏不知为何鼓动得厉害，却不是晚上的那种感觉了。他能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他想救她。 但他救不了她。 也是一瞬间的时间，天空中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所有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她的眼睛从头发后面露出来，看着人群。 万籁俱静。 神父有些呆然地看着她身上的火顿时被扑灭，气急地让下面的修女再拿来一根火把。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 “住手。”身穿银灰色盔甲的男人迈着端正的步伐走近，看上去二十多岁，紧紧地抿着唇。他僵硬地板着脸，与他英俊的容貌不那么相衬。 神父一愣。 “你是什么人？” “比起问这种事，莱斯查神父，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另一位年纪较长的骑士从他身后走出，沉声说道。 “是斯坦修骑士长！”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了他。 “我在替人类驱逐神的仇敌！”莱斯查神父昂起下巴，大声说道：”看啊！她这恶魔的双瞳！这是曾经杀害了我们同胞的证明！” 他将火举到她的下巴前，翡涅纳看到了她眼珠中燃烧的火焰。他脑中飞速地旋转，而她不知在寻找着什么，眼睛在下面四处扫视。毕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已经不会惊讶了。而这一举动却被其他人认为是寻找目标，人群开始慌张地退后散开。 “愚蠢的家伙，你要拿这座城与你陪葬吗？！”年轻的骑士没有动，他锐利的双目看向神父，大声质问道。 “恶魔理应遭受天罚！” 斯坦修骑士长迈前一步，手扶佩刀，似乎已不再准备多说。 “把她交给我们，否则我不会留情。” “你、你们——你们都被恶魔蛊惑，我不会屈服——” “唰——” 一支青羽箭划破风雨，空气中微微震动着，风中好像出现一丝断层。 斯坦修骑士长猛地扭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赫然是自己的骑士团指挥部。而年轻的骑士想也没想地朝前冲过去。 翡涅纳现在明白了，她不是在找人，她在想从哪里逃跑。显然她也觉得逃不掉，所以在脖子上的锁链松掉之后她几乎是一刻也没停顿地转身跳下一米高的处刑台朝身后的教堂里跑去。 动作实在是太迅速，如果不是翡涅纳知道这不可能，他恐怕会以为是跟她串通好的人干的。 “快追——！！” 虽然有镣铐在身，还跑得不太稳，但她连滚带爬得简直奇快无比。像野兽一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翡涅纳的视线中。 可是到了教堂里该怎么办？她熟悉里面的构造？估计不可能。 翡涅纳从追她的一群佣兵里看到了自己曾见过的工会一楼的那个小个子男人，他俨然一副这一群人的头儿的模样。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堵住出口！” 他也看见了翡涅纳，但眼下并没有寒暄的工夫，他冲他点了点头，“你身手不错？跟我来。” “一会碰见了那个骑士，你们去拖住他，我把那个‘东西’抓住。”他对翡涅纳和另外两个人如此吩咐。 “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