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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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郑小娥怀了身孕之后,谢云便不许郑小娥再以男装身份抛头露面,而是将她接到都督府中静养。今日听说谢问回来了,郑小娥便缠着谢云,说非要来见恩公一面,谢云无法,这才将她带了过来。谢云担心她累着身子,动了胎气,所以聊了一会儿便嘱咐下人送郑小娥回房休息去了。 “爹,您今日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在孩儿面前秀恩爱的吧?” “谁跟你面前秀恩爱了。”谢云从怀里掏出一份军报,递给谢问,“这才是正事。” 谢问接过军报一看,鄂州大捷。 “根据鄂州传来的消息,义军收复了包括鄂州在内的大部分失地。眼下李延昭的势力已被清除,武林盟也分崩离析,如此看来,叛乱平定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一切进展顺利,这本应是值得庆贺之事,然而谢问却只觉得这份军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见儿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谢云很快便心领神会:“你在担心司衡真人?” 谢问叹了口气:“我刚回泉州,师尊就被玄鹤带走了,至今仍下落不明。” “孟师兄那边呢?也没有消息吗?”谢琞问。 谢问摇摇头:“自从那一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孟师兄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平安。” “其实下落不明也未必是坏事。”谢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今两军交战,刀剑无眼,若司衡真人出现在战场,反而更加危险。” 谢问正要发话,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有刺客——!” 众人闻声都是一惊,谢问立刻起身,快步推门而出。 此刻的都督府中,一群手持兵器全副武装的守卫煞有介事地围成一圈,将一黑衣男子包围在其中。 被包围的男子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睥睨万物似的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谢问与谢云身上。 “就这么点人,也拦得住我?”男子不屑一顾地道。 谢问瞬间松了口气。 “我道是谁,原来是教主大人。”谢问挥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都退下。 成渊抱臂在胸,侧着头看他:“谢问,你明知道我收拾了李延昭,下一个的目标就是谢云,却不派重兵守卫都督府,是瞧不起我成渊吗?” 谢问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该放下了。” 成渊微眯起双眼:“那你就太高估我了,我这人向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 谢问:“比如李延昭么?”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成渊沉默了。 谢问:“冒昧地问一句,他还活着吗?” “当然,我要让他活着,但生不如死。”成渊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彻骨的寒意。 谢问想了想,最终还是问出了一个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你要失望了。”成渊轻轻一笑,“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爱恨情仇。” 元初六十二年,那一年,成渊十五岁。 当时成渊加入梵炎教没过多久,凭借一身精湛的武艺,以及在蛊术上过人的天赋得到了老教主的青睐。那之后他一路平步青云,从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徒到老教主最信赖的左护法,前后只花了三年时间。 作为那几年教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成渊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李延昭的视野。第一次见李延昭时,成渊觉得这是个热情到有些自来熟的家伙,作为一个从小习惯了与孤独为伴的人,他并不排斥这种热情。 不过李延昭在教中的名声却不大好,赤鹄尤其看他不顺眼,一旦成渊与李延昭走得稍微近些,他便会立刻面露不悦。赤鹄曾不止一次提醒过他,李延昭心术不正,一再告诫成渊远离李延昭。 有一次成渊终于忍不住发问:“李延昭不是青龙堂堂主么?如果他真的心术不正,教主岂能对他委以重任?” “因为他确实劳苦功高,虽然武功一般,但李延昭很擅长权谋心术,为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知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这本来就是个凭实力说话的江湖。能爬到这个位置那也是他的能耐,再说,我们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谁敢说自己没做过点见不得光的事?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赤鹄一下子哑口无言。 成渊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李延昭是个笑面狐狸,可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谁又会以真面目示人呢。 成渊十八岁那年,老教主病重,命在垂危之际将教主之位传给了成渊。在宣读完遗令的那一刻,成渊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一道刀子般的视线。可当他转过头去时,看到的却是笑得人畜无害的李延昭。 “恭喜你,成渊。我就知道,教主之位一定是你的。” 事后,李延昭来到成渊面前道贺。看着他那张仿佛挤出来的笑容,成渊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戳破那张虚伪的假面,试探面具下的庐山真面目。 “是吗?可我在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三个字——不甘心。” 那一刻,李延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成渊目不转睛地地盯着李延昭,他不想错过李延昭表情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然而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成渊意想不到了。 “我是不甘心。”短暂的错愕之后,李延昭笑了,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但那又怎么样,教主的命令就是绝对,任何人都必须遵从。” 成渊没想到李延昭承认得如此坦荡,于是也难得地正经起来。 “李延昭,你的武功也许一般,但是你的功劳,我们所有人都比不了。” 李延昭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你就别安慰我了。大家背地里怎么说我的,我清楚得很。” “别人怎么说有那么重要吗?”成渊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 李延昭沉默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盯着成渊不说话。 ——至少我需要你。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成渊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这话太矫情,他说不出口。 最终,成渊只留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转身离去。后来他时不时回想起这段往事,总觉得也许正是自己那句只说了一半的话,彻底地击溃了李延昭那脆弱的自尊心。尽管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在李延昭看来,这就是同情,而且来自于他最不想被同情的对手,这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最大的羞辱。 后来的事已经无需赘言。李延昭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赤鹄,一个接一个地除掉了成渊信赖的亲信。 在成渊讲述这一段回忆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气氛异常沉重。 “被人背叛的滋味,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却又觉得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了他。郡王,我说得对吗?” 成渊说着这话时,目光灼灼地盯着谢云。 “成渊……”谢云沉吟半晌,“你爹的事,我至今没有后悔过,但你们母子是无辜的。没有妥善安置好你们,以致于你们母子颠沛流离,受尽屈辱,最终天人永隔……”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想听这些。”成渊立刻打断了谢云。 谢云叹了口气:“但这中间的确有我的责任,你想复仇就来吧,我绝不反抗。” “复仇?现在杀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除了让为夷痛彻心扉,让谢问与我反目成仇,其余的我什么也得不到。”说到这里,成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摊了摊手道,“有时候我自己也很纳闷,你是与我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可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一记猛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怒火还来不及宣泄,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你说怪不怪?” 谢云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但李延昭不一样,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激发出我内心中最阴暗的那一面。这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他背叛了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问循声望去,见长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为夷站在他身旁,手中提着一笼食盒。 “你恨爹的背叛连累了你们母子,可是爹死得早,你想恨也找不到发泄的对象,直到李延昭出现,自然而然地转移了你对背叛者的恨。”长风一边说边走来一边道。 谢问:“长风兄,为夷,你们怎么也来了。” 为夷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对众人招手道:“大家聊这么久都累了吧,来来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谢问掀开食盒一看,又惊又喜地道:“是我最喜欢吃的桃酥!” “桃酥?”谢琞探头探脑地盯着食盒里的酥饼,他从小生在宫中,吃惯了山珍海味,却很少接触平民小吃,看什么都很新鲜。 “你没吃过?这可是咱们老家很有名的小吃。”谢问拿了一块,掰成一半,递给他,“给,你尝尝。” 谢琞接过桃酥轻轻咬了一口,顿时两眼放光。 “快夸我!快夸我!”为夷满心期待地看着谢琞,眼里仿佛有星星。 谢琞一脸钦佩:“好吃,这是你做的?” 谢云摸着为夷的脑袋,笑道:“为夷得了他娘亲的真传,这做桃酥的手艺可以说是淮南一绝。” 为夷得意地眉梢一扬:“好说好说。” 成渊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围成一圈有说有笑的众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猝不及防地一个桃酥戳在了他脸上。 长风手拿着一个桃酥,戳了戳他的脸:“怎么,你也想吃?来,哥也分你一个。” “你……!”成渊张嘴正要骂人,嘴巴就被长风一个桃酥塞住,顿时满脸通红地说不出话来。 长风一把拽住成渊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都是一家人,你客气什么?” 成渊恼羞成怒,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谁跟你们……唔!” 话没说完,就被为夷狠狠踩了一脚,成渊吃痛地闭上了嘴巴。 “长风哥哥说得对,咱们就是一家人。”为夷灿烂一笑。 谢问与谢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众人边吃边聊,话题渐渐转到了这一次的鄂州大捷上。 谢问:“爹,孩儿听说鄂州城的守将是虚谷真人薛以恒。城破之后,他上哪儿去了您知道吗?” 谢云:“丢了鄂州之后,薛以恒便带着南华门的弟子往北撤,义军一路紧追不舍,一直追到黄河边上才停下。” 谢琞奇道:“为什么不继续追呢?” 谢云:“本来义军的确是要渡河北上的,只可惜半路突然杀出一队人马,将义军阻挡在了南岸,结果还是让薛以恒渡了河,估计现在已经逃回南华山了。” “半路杀出一队人马……?”谢问皱着眉头。 为夷忽然举起手来:“这个我知道,我刚从鄂州回来的将士们口中打听过,那队人马大约有几百人,为首的似乎是一位武林高手,脸上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使的似乎是蛊术,路数极其阴狠歹毒。” 长风咬了一口桃酥,似笑非笑地道:“听起来跟某人还真像。” 成渊冷哼一声:“不是我。” “是玄鹤。”谢问喃喃自语地道,“绝对没错,一定是他!” 谢琞略一沉吟:“我也这么觉得。如果真是他,那就是玄鹤救了薛以恒,并带着残部退守南华门了?” 谢问一拍大腿:“这么说来,师尊也一定就在南华山上。爹,我想明日一早便整顿军队,出发前往南华山!”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谢问不明所以地望着大家。 谢云长叹一口气:“儿子,你忘了吗,如今岳州的兵权并不在你我手中。” 此话一出,谢问如遭迎头一棒。 “柴彬。”谢琞沉声道,“没有他的许可。我们根本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谢问:“那……我去求他发兵!” “大哥,你有信心能说服他吗?”为夷抬起头来,“你别忘了,他可是朝廷的人。朝廷忌惮我们重明卫,防我们跟防贼似的。上次的二十万大军,还是爹一连上了好几道奏折才好不容易换来的。结果兵权还不是被牢牢掌握在他人手中?” 谢问:“那我们就这么坐视玄鹤他们逃之夭夭吗?师尊他现在还在玄鹤手中,至今仍生死不明!” “我去。”谢琞站了出来,静静地开口,“我去劝柴彬出兵。” 谢问一口回绝:“不行!” “他上次听了我的,这次一定也……” 谢琞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问打断:“那也不行!除非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劳烦二位大驾。”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们鱼贯而入,将众人团团包围。 “什么情况!?” 谢问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其他人也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士兵们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他们所议论的柴彬。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柴彬扫视在座众人,随后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笑道,“诸位稍安勿躁。柴某这次来,是奉了皇上的命,特地来接贵人回宫的。” “贵人?什么贵人?”谢问皱眉。 “指挥使竟毫不知情?”柴彬作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缓步走到谢琞面前,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眼睛,“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跟咱们指挥使通一通气呢?太子殿下?” 最后这四个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谢琞身上。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谢琞表情僵硬,咬着下唇盯着柴彬。谢问见状立马上前一步,将柴彬推开。 “什么太子殿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刹那间兵戎相见,危机一触即发。 柴彬却抬了抬手,挥退手下,不以为意地笑了:“胡说八道?谢问,你怎么不问问你身边的这位,那天我为什么冒着抗旨的风险出兵救你?” 谢问转过头去,当看到谢琞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都跟他说了。” 谢琞抿着苍白的嘴唇,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 谢问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就为了换他出兵救我?” 谢琞闭上眼睛,再次点头。 “我也是没想到,没想到朝廷花重金悬赏的太子殿下,居然就隐藏在自己身边。但我更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为了劝我出兵救人,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将如此重大的秘密作为筹码。指挥使,太子殿下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仁至义……” 柴彬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问一把揪住衣领。 眼看着谢问高举的拳头就要往柴彬的脸上揍去,谢琞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拉住。 周围众人也纷纷上前,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 “你疯了吗!?”谢琞眼圈发红,厉声道,“殴打朝廷命官是掉脑袋的死罪!” “到底是谁疯了?”谢问一把抓住谢琞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暴露身份的后果?那个人不会放过你的,说出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哥,你冷静点。”为夷好言劝说道,“一心……太子殿下他也是迫不得已。” “是啊。”长风也开口劝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如想想眼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问抓住谢琞的手,盯着柴彬道,“我不会放他走的。任何人都休想从我身边把他带走!” “这可由不得你,指挥使。”柴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哦,不对,从今日开始,我已经不能称呼您为指挥使了呢。” 谢问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因为从今日开始,重明卫正式解散。”柴彬朗声道。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凭什么!” 从方才开始一直一语不发的谢云终于忍无可忍,第一个站了出来。 “一开始奉命讨伐尸傀的时候,敌众我寡,我们的手中只有残兵弱将,是我儿谢问克服了重重困难,带领义军浴血奋战,这才好不容易逆转了战局。如今形势大好,距离平息叛乱只差最后一步,在这种节骨眼上让我们解散重明卫!?简直岂有此理!” 柴彬堆起笑脸:“郡王,您的心情下官理解,可下官也是奉旨办事。如今大局已定,还在负隅顽抗的就只有南华门的那些残兵败将,成不了什么气候,没必要为了这群乌合之众小题大做,兴师动众。再者说,解散重明卫也是皇上的意思,下官奉劝诸位谨言慎行,否则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再怎么愤慨,也只剩下相对无言的份。 柴彬走到谢问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诸位也不必如此悲观嘛,重明卫平叛有功,尤其是世子为剿灭尸傀大军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切下官都已一五一十地上报了朝廷。皇上感念世子一片赤胆忠心,在紫微宫设下庆功宴,说是要好好款待世子一番。世子,皇上不请别人,唯独只请你一个,这么特殊的待遇,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哼,什么庆功宴,我看分明就是鸿门宴。”为夷小声道。 的确,朝廷忌惮淮南郡王在大虞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解散重明卫的当口召谢问进京,不管怎么看,谢喆的目的都再明白不过。 柴彬只当没听见,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问:“如何?世子不会连皇上的面也不给吧?” 谢问无所畏惧地迎上柴彬的视线,朗声道:“去,我当然要去!” 他的这一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谢问。你过来。”谢云赶紧把谢问拉到一边,忧心忡忡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不是一般的赴宴,你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是啊,谢兄。”长风也在一旁劝道,“朝廷摆明了是要卸磨杀驴。你这一去洛阳,轻则被软禁,重则性命不保,万万去不得啊。” “爹,长风兄,你们的意思我都懂。但我说这话,并非一时冲动。去了,凶多吉少,不去,就是抗旨不遵。反正横竖都落不着好,何不索性置死地而后生?” 谢云:“可是……” “爹,孩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您不必再劝。况且……”说到这里,谢问紧紧握住谢琞的手,“刚刚您不是说过人生在世,知己难求,遇上了,便要牢牢抓住,说什么也不放手的吗?” 扑通一声,谢琞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侧头看向谢问,正好对上谢问炽热的视线,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终于泛起了一抹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