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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结局五(美人攻)云客尘往

    黎哲熙毕业后,并没有回家继承百亿家产,而是干了几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首先,因为黎哲熙长得好,家世好,黎家在娱乐圈也有涉猎,加上这几年网络文学改编电视剧的大潮兴起,脑回路一向没人能懂的黎哲熙和家里打了个招呼后就跑去一个仙侠剧里演了个男N号。

    说是男N号,但戏份还挺重要,因为他是女主的师尊,也是女主的白月光,又美又冷又仙,而且断情绝爱,最后为天殉道。

    以黎哲熙的皮相和一演二十年的本领,要把这个在七十六集电视剧里,出场不足十分钟的人演活实在太简单了。

    虽然儿子和自己关系不好,可黎夫人在见不到人的情况下,还是把黎哲熙演师尊的cut给看了,等看到师尊一身白衣为天殉道时,黎夫人还小哭了一把,不过她对黎哲熙这个角色死前落下的眼泪表示怀疑。虽然小时候她没怎么带过黎哲熙,可在黎夫人的记忆中,黎哲熙自从会跑会跳会说话后就再没有哭过,就连带他最多的外婆和保姆也没看过。

    因为这事,黎夫人还和老公絮叨了半天,想让对方打电话问问,黎哲熙演这段时是不是点了眼药水。

    没等黎夫人打听出个所以然来,突发奇想的黎哲熙就跑去非洲大草原当野人了。消息落后的黎爸爸让儿子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因为有时到了草原上信号不好,他只能等黎哲熙忙完了才能回电话,黎爸爸追问了好多次,黎哲熙都一口咬定只是想趁着年轻多走走。

    直到有次黎哲熙在追踪一头受伤的母象时碰到了盗猎团伙,那头母象怀着孕,发起疯来也不管是敌是友都是一通乱砸,黎哲熙在躲开盗猎者的麻醉枪时被母象的鼻子扫到,肋骨断了三根,立刻就被送进了医院。

    原本懒得管儿子的黎爸爸这可不干了,手里的会议全推,一边安排飞机一边让人把黎哲熙转到马普托的大医院,等他到了病房,就看到黎哲熙胸口打着甲板,正在和野象救护组织的小助理联机打游戏,那轻松的样子把三十个小时没睡的黎爸爸气得够呛,上来就朝黎哲熙的脑瓜子抽了一巴掌,骂他干啥不好,非要跑到这儿来找罪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道理还要他教吗!

    被打得直抽气的黎哲熙边笑边给黎爸爸倒水,做小伏低,乖得不行,这样子让黎爸爸很不习惯。他小时候教黎哲熙要装成正常人,后来黎哲熙正常了,但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疏离。因为黎哲熙太懂人心也太懂感情,于是在很多时候,黎哲熙其实并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喝了水,喘过气,黎爸爸在病床旁边一坐,看着小助理出去,面上的表情立刻垮了。

    他对黎哲熙其实并不太关心,黎夫人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他们一家天性使然对感情非常淡薄,活得理智又克制,也许是继承了自己父母的特点,黎哲熙在这上面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时候,看着儿子很聪明、很能干、很听话,黎爸爸是高兴的,可现在想来,他那时的自豪也许就是为了以后的后悔铺路。

    坐在非洲东南部莫桑比克的天空下,黎爸爸低下头,问了黎哲熙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你的反常,和那孩子的死有关吗?

    点在屏幕按键上的拇指顿了顿,黎哲熙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想了半天才回了一个轻声的“嗯”。

    刚知道苏沅死讯时,黎哲熙就像自己曾想过的一般,并没有哭。

    他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可从小的生活和教育让他的自尊心比任何人都要强,他不屑于那些为情为爱自伤自怜的人,也不喜欢他们背后对自己的诋毁,他对感情的理解非常极端,以至于在发现苏沅时,黎哲熙的第一反应是“很有趣”,就像找到了新鲜的玩具一般。

    他视苏沅的理智为一种正常人的逻辑,他喜欢这种逻辑清晰的感觉,所以他喜欢苏沅。

    在黎哲熙看来,他和苏沅应该是彼此欣赏的存在,他口中的真心就是一种赌约,他们在拿感情的绳索做较量,谁先倒下谁就输了。黎哲熙从小到大都没输过,他自信地认为可以稳cao胜券,可直到苏沅没了,他才发现,那个能赢的人,才是真的没有心。

    没有心就不会去愤怒、不会去难过、不会去嫉妒。

    他找了一整本的花语书籍,挑出了三十种花,用花语组成了一首诗。

    在苏沅消失后的第五天,黎哲熙睡醒时才发现,自己送的最后一束花已经枯死在了床头,可这些天里他却毫无所觉,仿佛它们还是当初盛放着的模样。

    “我以为,是我不够喜欢他,所以才会没有感觉。”黎哲熙放下手机,抬手揉了揉涨红的鼻头。他曾经拿每个人都会生老必死这个理由去堵黎夫人,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用这个理由来告诫自己。

    “那你跑去演戏是做什么?”黎爸爸看着面前憔悴又狼狈的儿子,恍惚间有种对方正在委屈的错觉。

    “就想看看,真的演戏和平时假装有什么区别。”

    黎哲熙知道自己不算个正常人,可他必须让自己像个正常人,在这点上他一向做得很好,只是时间久了,他也会茫然——自己现在的想法到底是习惯的假装?还是他真正的感情波动?

    在和黎哲熙的情感拉扯里,苏沅一直是处在弱势的,可他清楚黎哲熙所戴的假面,那么坚实、那么顽固,就算是黎哲熙本人都已经无法将它彻底剥离,所以苏沅可以放纵地让自己沉浸在对方的亲近之中,他们都以为对方没有心,也都不怕会伤到对方的心。

    “就和我一开始想的一样,我们俩,真的很像。”黎哲熙按着嘴角笑容发苦地说道。

    他想看破自己身上假的东西,所以跑去娱乐圈演戏,演得还是个无情无爱,只有天地大道的男人,在他杀青死亡的最后一场戏里,黎哲熙哭了,他摸到自己的眼泪时还有些惊讶,等回到车上等待卸妆时,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开始从心口剥离,他从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失去一个喜欢的人,是多么绝望的事。

    这是黎爸爸第一次听到儿子说喜欢,他有些惊讶、有些无措,等想到那个叫苏沅的孩子已经死后,这些想法都变成了无解的慌张。

    喜爱是疾病,患者无救,药石无医,那个得到世间第一首花语诗篇的人,直到最后也没有看清花心里流淌出的蜜液。

    到了后来,黎哲熙甚至会为穆霄白能和苏沅一起死而嫉妒,他去非洲,一部分是实在内心难安,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发现了关毅飞的踪迹。

    比起自己,关毅飞的离开无声无息也无影无踪,除了苏沅被杀的原因牵扯上林森柏时,对方去公司把人暴揍了一顿,甚至因为这个还进了一趟警局,后来关家来捞人,关毅飞跟着走了,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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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伤期间,黎哲熙跟黎爸爸回了家,他在自己公寓里待着,没事干就翻翻找找,看能不能发现点苏沅留下的小惊喜。

    他把三十朵花的花样画在本上,写下名字,记住花语,一会儿为自己的天才想法而好笑,一会儿又因为过于煽情而牙疼。

    那次在医院里的谈话,成了黎哲熙和黎爸爸唯一的最后一次的交心。等伤好了,黎哲熙又恢复了原状,他还是无坚不摧、连自己母亲都受不了的无情怪物,黎哲熙觉得这样挺好,有时回忆起自己在片场车内痛哭,在医院病房坦诚的画面,他都会莞尔一笑,轻摇着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在最差的时机遇到了最不想被靠近的人,早在苏沅一次次拒绝自己的时候,黎哲熙就该想到——退,则无牵无挂,不退,则藕断丝连。他本以为自己是不想输,后来想想,也许他只是不愿承认早已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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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多伦多正在下着细雨,黎哲熙从来的第一天起就被拘在了酒店,和他一块过来的助理小哥这几日闲得都要冒泡了。其实这次会来是因为之前的野象救助有个基金会在找投资人,黎哲熙正好懂这些,就过来帮忙看看。

    不过对面的投资人对这个不感兴趣,把他们晾了好几天,黎哲熙在酒店蹲得快发霉了,可邮箱里还是没有回复,于是他干脆拿着伞下楼转转。

    走过两个街口,看到对面的花店正在打折,黎哲熙脚步一顿,刚想过去,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也没有送花的对象了,可每次看到他又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收回脚步,好笑地搓了搓鼻子,在黎哲熙转身走开时,进店的苏沅接到个订单,是婚庆用花,因为最近大雨,有个送货的车在郊外翻了,里面送去布置的红玫瑰折损了大半,现在要买大批量修剪好的玫瑰可不容易,加上时间紧迫,就分摊到了几个相熟的花店里。

    苏珊娜给苏沅打电话,让他打车把花送去,店门锁了灯别关,她马上就过来。

    带着两大捧红玫瑰上了车,苏沅告知司机地址,然后回过头去整理后座的花束,打着伞的黎哲熙正好从车窗边走过。

    汽车启动离去,回到酒店的黎哲熙还没把屁股坐热,就接到电话说自家基金会的负责人小jiejie,跟投资人喝酒,结果喝醉后把人打进了医院。

    一边接电话一边哭笑不得的出门,等黎哲熙到了医院,就发现这会的医院真不是一般的热闹,他去病房看被打伤的投资人,对方让人家的高跟鞋开了瓢,居然还能笑嘻嘻的问负责人小jiejie的电话。

    而出去结算医疗费的助理小哥回来后还带来了第一手八卦。

    原来医院这么吵是因为有个婚礼现场出了乱子,女方和男方还没宣誓,就有人来抢新郎,结果这个抢新郎的姑娘的前男友也在,看到新郎在那花心犹豫,干脆跑过去抢新娘。

    新郎一看这还了得,马上就要拦,于是一场婚礼成了乱斗现场,最后还打了起来。

    听了八卦,安抚了受害投资人,黎哲熙一边笑一边出了病房,那群乱斗的新郎新娘这会还没走呢,有些负责伤者的护士在旁边换药,说道这场婚礼最倒霉的,可能还是去送花的花店员工,被不知道谁扔的戒指托盘砸中,那个托盘还是实木加棉绒的,重量惊人,直接把人砸出了脑震荡。

    两个小护士一边配药一边对着伤者的名字,黎哲熙本来已经走出去了,可听到对方嘴里别扭的yuan su,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正好其中一个护士的药已经配好,她推着车过去。

    黎哲熙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明明只是个相似的名字,可能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但他莫名地就是想去看看。

    房门推开,吊瓶挂上,黎哲熙站在病床旁边,笑得像个傻子,他捂着眼睛笑了一会,因为实在看起来太吓人,护士还问他没事吧,黎哲熙摆摆手,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孔。

    躺在床上晕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苏沅,在看到黎哲熙的瞬间,连对方是谁都想不起来,他只觉得这人很好看,握着他手指的掌心很温暖。

    于是脑震荡患者苏沅,对着又哭又笑的黎哲熙咧嘴一笑。

    “你……真好看……”

    一瞬之间,黎哲熙的心从天上落下,坠入胸腔,他在蓬勃的情绪里笑出声来,握着苏沅的手紧得连一丝缝隙也不肯留下。

    曾经,黎哲熙演那无情无爱的师尊时,把原着看了,旁人说师尊是云端无情客,偏向尘世生。

    可他却觉得,若云客愿往尘世而去,那必然是有情有爱的,只是他原来不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