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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无口瓮。帝己接舆当。西常

    他要面对的是rou欲桃花。

    我这里就有点棘手了。

    十二长生位,环绕一圈,两两相对。

    我少时也曾疑惑过,为何死位正对的是沐浴位,而不是生位。

    如今临此境,以一换一的选择,必然要两人同时从相对的位置分别出去,才有转机。

    刑冲破害,取其冲。

    而欲望本身,不过就是些酒色财气。

    可现在于我的难题里,“死”的后面又到底是什么呢?

    入此境,也算是不得已。毕竟我此时还不想死,并没有豁出一切的勇气。

    我浮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瓮中挥了挥手脚。无法做法,不过竟然还能游动。

    我随意找了个方向,往边际游走。很快到了瓮壁。

    我以手相扣,那壁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是青铜的质感。

    这恐怕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百般方法试遍,全无用处。难道死门的后面就是空无一物?

    难道就这么让我静静的等待,直到饿死?不过我也饿不死。那我应该是以什么样的死法就此离世呢?

    难道死,就是长长久久的空无一人的寂寞,所谓人生终归是孤独的。

    于黑暗中我思绪像是放飞了一般,情绪也变得格外敏感。自来此地,我就觉得仿佛一直在被什么影响着。心智,情绪,以及对自己的情志变化的敏锐察觉,都比往常来的清晰。

    我想起父君崩时的样子,想起自己那么多次同所有凡人一样无声无息的死亡,想起在我面前焚灼自己生命的神女魃。

    死——是没有感觉的。

    死甚至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我牵挂所有和我有过关联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

    西湖泊雨,陌生人送过的伞;

    一块酥油烧饼的恩施;

    夜里行路,家家户户的灯;

    乃至五更侵早,擦身而过的夜行人。

    你看,也不全是糟糕的事情和可恶可恨的人。

    我着实留恋着这个世间。

    黑暗里我不停与自己对话。焦躁,恐惧,平静,达观,悔恨,爱恨嗔痴贪慢疑,轮番上演。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哪怕短暂的片刻也足够,至少我能够清醒的分析一下自己该怎么做,而不至于被情绪所左右。

    进来前我真该问问霜华有没有也被情绪所影响。

    如果是承烨恐怕就不会,什么样的环境他都能保持本心。这样的品质父君让他做战神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何况他身份尴尬,凭战功立足是最不会为人诟病。

    而凤凰那个蠢货呢,打小生存环境就好,也没什么竞争压力。所以脑子简单,脾气也还大。且生性骄傲,什么话也都从不爱说清楚,偏要人猜。早年我什么都不懂,总也惹他生气倒在情理之中。可如今我如何不懂他的心思,那岂不是傻子。

    其实恐怕我自打回来,对他们早已没有什么怨怼之情。前尘旧债,全然如隔世。

    而我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能放下当年恩怨,抛开我做过的事既往不咎。倒着实超出我所料。

    那日在卼杌山,我当时真的以为凤凰和承烨在怀疑我就是胥臾之时,要提前杀了我以绝后患。

    毕竟,我当年可是当真在清醒状态杀了无数无辜仙众的魔头啊。

    甚至凤凰的父亲老凤君,也是众目睽睽死在了我的手下。

    隔此血海深仇,凤凰还能原谅我,我一时竟不知是他迂懦昏庸,还是鬼迷心窍了。

    我何德何能呢,我甚至怀疑他们要用什么深情款款的套路诓骗我。以搏我信任放松警惕之时便联手杀了我。可是观察许久,恐怕也不是如此。

    我记忆尚没恢复时,一路从衣冠冢,到太子祠,须弥山。都仿佛是有人在牵引。

    我想起来那时候在太子祠的神境,似乎有一双眼在林中的注视。

    起初我最疑心的是霜华,毕竟他心思最为缜密。可他应该是在衣冠冢之后才知晓我的身份。那么究竟是谁在我随云周师兄弟们一起下山之时,设计将我扔到了衣冠冢前呢?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当然这一切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微小目的,就是那人在一路在引导我恢复记忆。可是这个目的又太过简单,以至于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就算不引导,东极和女秦也会找到我的。

    而这件事的逻辑就是,如果有一个人,他想让我恢复记忆,并一路引导。且他认为,如果他不引导,我可能就不会恢复记忆。这样的出发点,就显得十分牵强。

    但问题又来了,普天之下,难道当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当年没有灰飞烟灭?

    我恐怕被自己的狂妄又一次蒙蔽了。

    不论如何,虽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甚至我的感觉的真实性都成问题。但它无疑已在我的识海中已成为蝴蝶的翅膀,煽动着我内心怀疑的巨浪。

    这个细节理智上无足轻重,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它从我的无数疑窦中独自跳出。甚至我现在一边想还在嘲笑自己是不是太闲太敏感太莫名其妙了。

    天师是曾说过我灵根强一些,但是我的自我感觉也只止于第六感比较强一些。

    乃至一个凡人基于理智的判断都会比我靠谱。

    也或许就是我在这里情绪被放大,什么莫名其妙的细节都被我拿出来胡思乱想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掌心竟然渐渐升起一团魂火。

    看到它,我不仅觉得好笑。这是什么时候承烨竟把自己的一块魂片遗失在我这里。

    我看着它不禁发笑,可陡然火焰又大了一些,难道他遗失了两片?

    不对!这第二片不是他的,在魂火中盈盈闪耀的六角冰晶,这是霜华的啊。

    我心中觉得恐怕不止如此。果然,那是第三片,一片凤凰羽火红璀璨,在魂火中也掩盖不住它夺目的红光。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们竟然把魂魄碎片留在我这里?魂魄竟然会碎裂遗失?他们自己知道吗?

    我突然觉得可笑,这是不是他们一个个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的样子的原因?我就知道我又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如何能让几个仙君万把年还记得我。这种设定,不是系统bug就是开金手指。

    正觉得可笑之时,又一片升起来我就有些难过了,那是一团青色的魂光。

    我曾魂梦相托,身心相付的,竟然无一个待我是真心?

    看来我要感谢这个死门之后的世界,能让不属于自己的神魂逼离本体。我将四个魂片放开,它们就渐渐四散飘逸。穿过瓮壁而去。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只有死后成为魂魄状态才能离开这里。

    不过还好,它们应该会依本能找寻本体去了。

    我这心灰意懒的感觉是什么?所谓萌生的死志吗?

    那团魂火因为魂片的离去渐渐暗下去,那一丁点光亮为我带来的希冀感也渐渐暗淡。我觉得很难过,有一种巨大的悲哀慢慢从心底涌了上来。

    正心念反复交战之时,突然脑海中又升起一个强烈的信念与暗示。强烈到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低语着灌输。

    不,我不应该就此放弃。我应该再斗一斗!

    这个境地撑死不过是大神造的,既是造的就不可能无坚不摧。这天地间造物,能耐我何!

    我陡然睁开眼,若是我化为无形魅魄与之相撞呢?!同归于尽,或许还有生机?且原本我此生也并无本形本体啊,何必囿于此身!

    我若不以我自己为有形,不以所知所感为意。以无我、无识,无形、无魂,即无一切障碍,得大自由故。

    我抛开自己,不从自己出发,弃我所得我所欲,乃至我的性命,我自己。我不是我,那又有什么能困的住我??

    我笑了笑,幻出魅形,奋然而撞。

    斗大的光明展现眼前,仿佛天地初开,骤然开阔。

    我静了静神,发现湿漉漉一脸潮红的霜华握着凌霜剑就站在面前。

    我的魂魄还完好无损,摸了摸脑袋也没被开瓢。

    身后那只“地动仪”已经裂成了三四半。

    显然不是我撞坏的。

    我看了霜华,“你劈开的”?

    他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收回长剑,“刚刚我出来找你不见,又根本找不到死门入口。突然有一团魂火撞进我的胸腔,心中莫名升起一个感觉应该劈开这个无口瓮。我刚抽出剑,那团火就又从胸口跳出,与另外三团一同撞坏了这东西。”

    我愣了愣,“那它们呢?那几团魂火。”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这瓮破裂之时,里面传来一团刺眼的光逼的我睁不开眼。”

    我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

    默然转身,“走罢”。

    却忽被他一把抓住手臂,“你又诓我!”

    我看了看他,平静道,“我就是觉得你恐怕走不出来那个死门而已。对了,沐浴境是什么样的?你这一头汗水,难不成真在里面洗了个澡?”

    闻言,他跟碰了烫手山芋似的,一下收回了手。面上飞满红霞。看他样子,我知他还在情动,恐怕滋味不甚好受。

    我负手转身,“也不知是什么红尘一梦销魂债,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换了。我还以为死门后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生死战事,可以大干一场,放开手脚试试本尊的无边法力。没想到竟然是在虚空中坐枯禅,甚是乏味啊。”

    他立在我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尴尴尬尬道,“也没有……”

    我看向他,“你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不会……”我扫了他一眼,玩味一笑。

    他面上似有恼色,却突然换了一副喜意,“哥哥,你出来似乎不太一样。”

    我淡淡道,“坐了坐禅,有些时候是不应该跟自己太较劲”。

    他含笑往前走到我身边,突然要握握我手。

    我一把掀开,肃然道,“你做什么?”

    他一怔,许是没料到我会这幅神情。

    我想了想,转身走回大瓮,将它纳于袖中。

    身后道,“留它做什么?”

    我应道,“我觉得这东西不止那么简单。废了这么大力气做成的神物,难道只是一个为了困住我们的法器?我觉得其中玄妙我可能并没有参透。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哥哥,你可知道贪狼星?”

    我转头看他,“你说的是北斗天枢?主祸福情欲,掌咸池,天姚,天喜,红鸾四桃花星的那个?”

    他点头,“对。我们去找太阴宫的西常,她应该知道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事。”

    我愣了愣。

    他道,“此地暂时封存,我们日后再来。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总会没错。”

    我疑惑看向他。

    他道,“哥哥,为什么你那时突然提起西常?”

    我摇头,“不知道,随口一说吧,不过我以前也一直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他凝神道,“如果我没猜错,曾经的太阴君西常,与之相恋的不是别者,正是当时掌天枢星的狐族女君,帝己接舆当。”

    我皱眉,“等等,这名字有些长,年纪大了我记不住。”

    他道,“帝己,是她的庙号。接舆是她的姓。当,是她的名。她是狐族最后一个神,或者说也正是因为她,狐族由神族全族堕为妖。永不入神格。”

    这传说我知道,当初我做菱花镜,用了上古四神族的图腾做纹样。

    乃是龙,凤,狐,麒麟。

    当时紫衣还指出过,狐已经不入神族。这四神纹样已不再用。可是我当时忆起幼时承烨带我出游,误入上古遗留蜃境,那古迹上的图案记忆弥新。加之年少时爱仿老物,就援用了下来。

    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了呢?她们跟我们跟这里又有什么相关?”

    他道,“哥哥,相传,接舆当死时只有一只眼。我怀疑入口处那女骷髅偶,就是她。”

    我想了想,“只凭一只眼就定身份?未免牵强。”

    他道,“而且少时我曾为哥哥寻访本命剑,查到太阴之精造铸的望舒剑时,发现竟然不属于太阴君。而是就属于这位堕仙接舆当。

    且……刚刚我在幻境里见到一个女子,没看清长相,但是她手中正有一个铃铛。与入出口那骷髅手中的,一模一样。”

    我走到他的面前,正色相问,“你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幻境?”

    他抬起眼,踟蹰道,“那女子引我入咸池,我看到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