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爱越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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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脖子上痒痒的,是池一温热的吐息,身上热热的,是池一发烫的身体,他的战栗从皮肤一直传到柏浔心口,带着他一起发抖。银白的闪电闪过,他看到一张满是泪水的、脆弱无助的脸,心像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揪,他紧紧地把池一抱在怀里,耳边是轰隆隆仿佛要劈开天空的雷声和池一痛苦的呜咽声。 “不怕,我在。”柏浔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拿手机打光,把周围照亮起来,他看到了电视柜上的一盏台灯,拿过来按亮,暖黄的灯一打下来,池一就安静了很多:“好了,好了,不怕了。”柏浔像哄孩子一样,捋他的背。 这种老旧的小区电路通常也很不稳,稍不注意就会停电,所以池一才会提前准备一个充满电的台灯。 光是有了,可外面的雷还是轰隆隆地打,池一瑟瑟地缩在他怀里,可怜地发颤的样子,他看一眼心都要碎了,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池一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出于想弥补的愧疚,柏浔说:“去我家吧,池一。” 明明他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可还是强撑着摇头,柏浔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摇,几乎是哀求了:“池一……” 可能是柏浔眼神太过悲伤,也可能是池一是真的害怕,他没拒绝,趁着这个空档,柏浔简单地给他收拾了衣服,把他揽在怀里,扶他下楼。 途中遇到个小伙子,惊讶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极其不自然的神色,池一想挣开,但柏浔没让,把他的头按在怀里,看也没看那人一眼,径直下了楼。 床垫一沉,湿润清新的香味蔓延过来,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肩膀,那声音也是他朝思暮想的:“池一……你睡着了吗?” 其实在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荒唐多么愚蠢,柏浔的眼神太过专注,那双狡黠的黑眼睛里只倒映着他一人,心一刹那就慌了,像是无处可逃,慌得他没办法,只有坐起来,从另一边掀开被子下床,瑟瑟地发抖,慌乱地往客厅跑。 柏浔追过去拉住他的手,不明白他同意了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又反悔:“池一,你……怎么了?”外面正在下着暴雨,雷电“咔啦啦”地响,他不想再让池一逞强:“明天再走吧……好吗?” “你要是不想跟我睡……我就睡沙发,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就头和脚倒着睡……”柏浔这简直是在乞求了,他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抓心挠肝地看着池一,就只期盼着他能点一点头。 池一的表情怎么形容呢,像被暴雨打得萎靡却仍然绽放着的花,又像被海浪冲得搁浅绝望又难以呼吸的鱼,他明明是痛苦的害怕的,可他偏偏仰起头,坚定地摇了头。 柏浔的手中空了,才洗完澡身上的热气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湿润的头发滴下来的水也是冰冷的,他却只能那么无力地叫:“池一!” 池一像个折磨人的女友,他也愧疚着心痛着后悔着,后悔不该在那个时候情不自禁地答应柏浔,后悔自己没能干脆一点直接跟柏浔再也不来往,后悔……自己没有彻彻底底地忘掉柏浔! 池一没回头,或是不敢回头,打开那扇门,冰冷的风灌进来的那一刻,柏浔妥协了:“我换个衣服,送你回去。” 柏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看时钟,11点55分,他推开窗向远处眺望,到处都是高层的摩天大厦、钢筋水泥,重复单调的灰色调,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没有色彩。 外面传来躁动的声音,门被敲响了,是celeste:“darling,是我。” 门被打开了,看到缝隙里一双黑眼睛,和淡淡抿起的嘴唇,celeste就扑上去将他抱住,把鼓胀的胸部抵在他的胸膛,翘起涂着粉色口红的嘴:“darling,酒店我住不惯,今天就去你家住吧,好不好?” 这个粉色是那种很挑人的粉色,一般人涂只会衬得又村又土,而celeste涂却刚刚好,柏浔捏起她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抹去了她下唇的口红,看着她因惊喜而瞪大的双眼,说:“好。” celeste娇羞似的垂下眼睛,抿着嘴唇,用一种男人都抗拒不了的声线说:“讨厌啦……darling,这在外面呢!” 说得好像不在外面他就要把她怎么着似的,她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一条淡蓝色的紧身包臀连衣裙,把她身材突出得完美无缺,看似随意的微卷发型,其实是仔仔细细吹过很多遍的,柏浔知道女生那一套,收拾两三个小时才出得了门:“下班我去接你。” celeste觉得他终于有些男友的样子了,满眼都是笑意,她从肩上挎着的爱马仕包里提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便当给他:“尝尝看!爱心便当!” 打开盖子,里面是经典的日料,celeste坐在沙发上喝着水,歪着头问:“怎么样?好吃吗?” 柏浔敷衍地点头,他不喜欢吃日料,太寡淡,芥末的味儿又太冲,他味同嚼蜡地吃着,脑袋里想的却是池一那晚给他煮的面,很普通的一碗煎蛋面,但他却觉得那么香,那么好吃,好吃得他回想起时都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起来。 下班后柏浔接celeste去她想吃的一家餐厅吃饭,在环城路的中心商场里,中秋节的氛围提前准备得很足,到处都是各类活动、营销。 走出商场,celeste十分满足,表示下次还要来吃,柏浔兴致缺缺,取了车就带她回了家,在昨天池一躺过的那片地方,现在celeste穿着昂贵的丝绸睡裙坐在那,靠在床头玩儿手机,发微博。 柏浔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卫生间里稀里哗啦的水声停了,半晌,celeste裹着浴袍出来,拿暧昧的眼把他看着,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攀着他的脖颈:“今晚……我们……” 柏浔没等她说完,漠然地打开她的手,目光移向其他地方:“我睡沙发。” celeste不甘心,她拉着柏浔的手伸进自己空无一物的浴袍里,撒娇:“cecil,你回国几个月了,我们好久都没有……” 柏浔几乎是愤怒地把手抽出来,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推开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你……”celeste像是不敢相信,她用手指着卧室,声音尖锐得可怕:“你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那张床上有别人的味道……怪不得你自从回国后对我这么冷漠!” 柏浔愕然,他不耐烦地说:“你想多了!” celeste气得要疯了,可她只能软软地说:“那你就跟我一起睡!” 这没什么,情侣之间很正常的事,但这个时候柏浔却怎么都不愿意了,一躺上去他想到的只有池一,只能是池一。 “不可能。”他毫不后退。 celeste本不想再继续闹下去,可他不耐烦又不在乎自己的样子,让她心都凉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失控得大叫:“你不想要我有的是人要!” 柏浔不愿跟她吵,点了支烟:“你快去睡觉!” 她本意也不是想跟柏浔闹得不可开交,只想刺激一下他,她红着眼睛回了卧室,“嘭”地关上了那扇门。 柏浔站到窗边点了支烟,心神不定地吸着。满脑子里都是池一,想起那晚暴雨中的池一,头发衣服全湿了,眼睛也湿漉漉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唇形是“谢谢”两个字。 他连呼吸都是刺痛的,划开漆黑的手机屏幕,他拨那个号码,他没想过池一会接,所以在接通的瞬间他愣了,听着池一的呼吸声,他连话都忘了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柏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心中汹涌的波浪一股翻涌过来又带起更大的一片,他掐灭了烟,叫:“池一……” 他那么卑微却又全是他自作自受:“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池一当然没有回答他,是不能回答,他吸了一下鼻子,可能是感冒了,柏浔又紧接着说:“你感冒了?吃药了没有?”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池一是回答不了他的,他自言自语地说:“明天我给你带点药过来……你……早点睡觉吧。” 他该挂电话的,可那边没挂,他就一直傻傻地等着,听到池一低低地“嗯”了一声后,他心中一下就轻松了,疲惫和低落一扫而空:“好,那你先挂吧……” 巨大高昂的音乐震得耳膜什么都听不到了,音响里是某个不太会唱歌的人的干嚎,眼前是一群人在喝酒狂欢,郝主管喝得醉醉的,凑过来:“柏浔,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像个小明星。” 一听这话,旁边几个员工也声声附和,柏浔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随意和他们碰杯,喝了一口,笑了下,算是回应。 他看着角落里的池一,他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坐在那儿,呆呆地望着播放着MV的电视屏,半点儿都没注意到他,他嘲讽地笑笑,拿起麦克风。那天挂了电话后,立马就收到一条短信,是池一发来的,他激动着点开,却瞬间像被泼了一桶凉水,短信上写: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吃了药。 缓慢悠扬的前奏一出来,池一就瞪大了眼睛,是藤原浩的The Fai Sign,他的手机铃声。 柏浔的英式发音很好听,声音又悠沉有磁性,跟原唱是不一样的味道。 “……Sitting so still I’m hardly breathing,I’m just waiting for the fai sign of you …Oh in this room of mihe shining moon my only light,So I’m waiting just for you every night Oh,Oh in this room of mine,Seems I’ve fotten how to sleep,So I’m listening and I’m waiting here for you” 不约而同的,自然而然的,他们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隔空缠在一起,柏浔的眼睛里有微弱的光可怜地闪烁着,池一快要无法呼吸,浑身都软了,他拿酒的手一松,玻璃瓶摔在地上碎裂了,在嘈杂的包厢里显得微不足道,甚至都没人往他这多看一眼。他们明目张胆地目光交汇着,那么悠长,那么悠远,像是从隔了五年的时光望过来一样。 池一仿佛又闻到了那年六月微风的味道,那么珍惜,那么小心,好像稍微一用力就闻不到那细微的花香了。 他就要在柏浔的眼中醉了过去,迷失在那悠扬的旋律里,飘荡在清澈的天空里,那么飘飘然,像在梦里一样,那么不真实。 没等结束他就先走了,柏浔傻傻地追出去,却看到卫雨竹来接他回去,这次他没有逃避,主动过去跟她打招呼:“你是池一的女朋友吧?我叫柏浔。” 卫雨竹很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卫雨竹,麻烦你照顾池一了。” “没事。”柏浔撸着头发,眼睛却是看向池一的,池一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他,柏浔很自然地说:“我正好也要回去,送你们一程?” 话音刚落池一就惨淡地摇着头,拉住了卫雨竹的胳膊,柏浔看见了,心也低沉一分,卫雨竹带着歉意拒绝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如果是普通同事,客气过后也就到此为止了,柏浔觉得今晚自己可能是疯了:“这么晚你们坐车也不方便,正好我跟池一家顺路。” 卫雨竹从没听池一说过他有个关系这么亲密的同事,她疑惑地看着池一,池一再拒绝就很不正常了,他胡乱点了头。 到池一家后,他们一起下了车,柏浔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没说,在车里抽着烟,凝视着那片黑夜。 celeste第二天就搬去酒店住了,还给他留下一封信,说她那晚不该跟他吵,也不该说那些话,彼此都冷静一下吧。柏浔心里很乱,他也不想追根溯源去想这乱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拨了电话,那边接通,很热闹似的:“柏哥!我正想找你来着呢。” 柏浔笑:“出来喝酒啊,你哥我心情不好。” “怎么了?嫂子不是来A市了吗?吵架了?” 柏浔含糊地说:“嗯……见面了说。” “好嘞,还是上次那地儿。” 本来上次柏浔在那儿闹了一场,不该再去的,可他脸皮厚,再加上池一已经不在那儿上班了,他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到了没几个人,张子诚搂着一个妞笑得特灿烂,看到柏浔立马让座儿,把那姑娘推走:“柏哥,来,跟我倾诉倾诉。” 柏浔没说话,先点了几瓶啤酒,吹了一瓶,有点儿醉意熏熏的感觉了才说:“我问你个问题啊,假如……你以前喜欢一个人,他也喜欢你,但他把你抛弃了过了五年回来对你好补偿你,你会原谅他吗?” “这他妈还用问吗!”张子诚哼了一声:“搁我我才不原谅,当初抛弃老子的时候就别想着回头,一看老子有钱了嘚瑟了,又巴巴地回来,谁原谅谁他妈傻逼!” 柏浔觉得他说的很不对劲,又觉得问他,自己才是傻逼,干脆闷头灌酒,那小子很好奇似的,枕着胳膊肘,侧着脑袋看他:“柏哥……你说的是谁啊?难不成……是程梦婷?那个二十七班又白又瘦学跳舞的?” 柏浔努力回想了下,没想起这号人,他印象中又白又瘦的女生多了去了,张子诚以为他是默认了,露出了郑重又严肃的表情:“柏哥,这女的没什么好留恋的,你去了英国不知道,她后来怀孕了都不知道是谁的,她之前同时勾搭了好几个男的,那几个男的还为了争她打了一架呢……” “这他妈可真够刺激的……”柏浔看热闹似的说。 “你他妈当初还被她戴过绿帽子呢,你忘啦?” 柏浔终于想起来了,很不在意地说:“我早就跟她分了,当时是她非要顶着我女朋友的名义到处说的。” 也是,柏浔当初一进南中就成了南中校草,谁他妈不想当校草的女朋友? “柏哥……其实上次我在医院,就是陪她做流产。”张子诚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说:“老孟玩儿的,叫我去善后。” 柏浔眼睛都没眨一下,张子诚忽然像是明白过来,小心地问:“柏哥,你说的这人该不会是……池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