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言情小说 - 雪落君衣在线阅读 - 第十章:故人思故国

第十章:故人思故国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青石板上的流水汇聚成流,顺着渠道流向城外的护城河。

    ?

    一行人皮靴踩着积水,浩浩荡荡的走过,雨水从为首人的伞上滚落,掉进一旁的渠道中,溅起几朵不经意的水花。

    ?

    脚步匆忙踢踏,踏碎水洼清圆,瞬间碎裂浑浊不堪。

    ?

    整个皇城都被这场雨淋透,显出平常看不到的暗色,冲刷出看不见的旧伤。

    ?

    年轻稚嫩的身影带着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朱红宫门,出宫办事去了。

    ?

    诏狱之中,阴暗潮湿,隐隐透着血腥味和发霉的味道,一个萧索的身影立在格子监中,看着小窗外连绵的雨丝,眉毛蹙起,灰白的唇紧闭,眼神中 透着一股浓愁。

    ?

    那人里衣还算干净,应该是还没受刑,虽形容颇有几分落拓,身形却颇有几分的风骨,窗格外阴晦的光照在他脸上,为这书生意气落下了灰重的阴影。

    ?

    那人终于疲倦的闭上眼转身看着这森严的牢房,叹了口几不可闻的气。

    ?

    许是站的久了,想要坐一会儿,挪动身子往一旁的薄床上走。

    ?

    随着脚步移动,“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在狱中响动,与此同时,手腕上的铁链也晃入眼中,摩擦着萧索的手腕血rou模糊,脚上的链锁自是不必说。

    ?

    脚踝处,洁白的里衣已经隐约见血。

    ?

    糟乱的头发垂在额前,低头看着地面肆意横陈的茅草,一股悲怆之情悠然而生。

    ?

    鄞州贪污案查了将近一个月了,都没什么进展。

    ?

    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茅草,命运的漂泊不由己的感觉顿时涌现了上来。

    ?

    就在此时,一行脚步声逐渐响起,隔着木栅栏,便见到一群身穿飞鱼曵撒的人走了进来。

    ?

    “开门。”

    ?

    诏狱的狱司赶紧拿出钥匙,三下五除二的开了门,就怕得罪眼前这尊神。

    ?

    那人听到响动,缓缓的抬眼,便看到一位丰神俊朗,姿态非凡身穿大巨蟒曵撒的年轻人。

    ?

    “你就是温儒谨?”

    ?

    幽幽的声音响起,温儒敏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好像是见过,但到底没有大的影响,一大早就来提审他,怕不是好事。

    ?

    “是,罪臣鄞州巡抚温儒谨。”

    ?

    随着铁链细碎的声音响动,温儒谨站起来向着柳君衣躬身一礼,心中却颇有些忐忑。

    ?

    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一两个月了,一直未见有人来问,今日终于等到,却是个没见过的,这身上的蟒袍可不是随便穿的,不禁暗自打量起来,实在是太过的年轻,比他家的小儿子温颐看着还要小。

    ?

    这样一个人被东厂的人左簇右拥,想必是个极厉害的人。

    ?

    “看你就眼拙,这位是我们东厂的新都督,柳厂公,你的案子以后就由我们公公审了。”

    ?

    柳君衣打量了一番牢房,这人倒也还算规矩,别的都托着关系打点,让自己舒服点,这位倒像是认命了一般,安顺的等待着审判。

    ?

    “今日我来,是为了鄞州贪污案。”

    ?

    温儒谨半晌没有答话,僵立原地,盯着地上凌乱的茅草,还有阴湿的地面溅落的几滴新水,俨然是从面前人的蟒头曵撒上掉下来的。

    ?

    鄞州贪污案?

    ?

    已经说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

    赈灾银一案,牵连甚广,上至宰丞,下至地方小吏,都接手过,不翼而飞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

    没人敢查此案,谁查就要掉谁的脑袋。

    ?

    乾隆二十一年,八月,鄞州遭遇了百年难遇的洪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银八十万两,却没想到,到乾隆二十一年,九月,赈灾银两都没下达鄞州,温儒谨不得不私自开仓放粮。

    鄞州共有十六城,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赈灾,洪灾过后,流民无家可归,人人面黄肌瘦,鄞州秩序一度混乱。

    他竭尽全力,依然没能挽回分毫。

    ?

    直至九月中旬,洪水导致地下水位上升冲塌了端贤先皇后的墓,礼部的人才不得不上奏皇上,一番抽丝剥茧后,竟然查到了鄞州的赈灾款,那批银两的下落成了疑问,于是掀起了鄞州贪污案的始端,而这次负责赈灾的人正是丞相之子公子瑾。

    ?

    眼前的人虽然年轻,但一双眼却格外的犀利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垂眸,又想到鄞州洪灾,大片的山野村庄被洪水淹没,像一只巨兽一般,无情的掠夺生命,洪水过后,鄞州破败一片,流民成群,无衣无食,一度占山为寇。

    ?

    洪灾未灭,寇贼又起,甚至还面临着瘟疫的威胁,真真是人间惨境。

    ?

    温儒敏看着泛着寒光的手铐手镣,一种悲苦愤怒之情充溢胸膛,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以为终于能够为民请命,没想到,一进仕途,才知道这黑漆漆的官场,想要为民请命,哪有那么容易。

    ?

    最后只能忍着一腔悲痛,缓缓问道“厂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就好,罪臣一定知无不尽。”

    ?

    “我要问什么,你肯定也清楚,鄞州贪污案的始末到底是如何,你可还要隐瞒?”

    ?

    柳军衣抬眼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随从,将人都支出去,牢房的门猛地被关上,用手撩起曳撒,坐在一旁。

    ?

    “罪臣,罪臣不知道柳厂臣的意思。”

    ?

    温儒谨抿了抿干燥的嘴, 慎重道。

    ?

    柳君衣坐在简陋的的凳子上,桌上有一破旧的茶壶,旋即倒了一杯茶水,高碎的茶沫顺着涓涓的茶水,在杯底盘旋后注满。

    ?

    “温巡抚觉得如今朝政如何?”

    ?

    柳君衣端起桌上的的粗瓷茶杯,看着里面起起伏伏的茶末,一双眼在昏暗潮湿的牢中竟然有几分的莫测。

    ?

    “这……罪臣不好妄议朝政。”

    ?

    温儒谨佝偻着身子,微微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人,缓缓道。

    ?

    “温大人可听过柳西河?

    ?

    柳君衣端坐凳上,移开盯着粗瓷杯的眼直直的盯着一旁躬身的温儒谨。

    ?

    牢狱外,一阵铁索摩擦地面的声音。“快点,快点……”身后的吏从用鞭子挥斥走的慢的犯人,鞭子落在rou上,几声隐忍的哀嚎在幽暗的牢房内响起。

    ?

    温儒谨身子微顿,嶙峋的手在枷锁中不由得颤抖:“柳西河,西河?”

    ?

    颤抖的手催动了手上的手铐,发出清脆的铁链声,那张苍老的脸顿时被一种浓烈的悲怆浓愁笼罩,身子不由得发颤。

    ?

    柳西河这个名字在这近十年都是禁忌,疏忽,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