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本来日常晚起的沢田纲吉被连番轰炸后,带着满脸黑灰蔫蔫地步入校门。

    奇怪,今日那个总是站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的云雀学长不在啊,并不知道这位强大的未来自家守护者在觊觎自己老婆,照常感叹一下,他快速跑进班级,然后在看到窗口依然坐着宁静的男生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

    他还在。

    他没走。

    “哇啊,小飞,你知道那个恶魔家庭教师多恐怖吗,你看看我的头发,都是被炸的啦。”黏过去撒娇,倾吐委屈,这是沢田纲吉经常做的事,不知不觉中,他恍惚发现,袁小飞已经成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袁小飞淡淡地将视线从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移向渴求自己动作,眨巴双眼的小动物,他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地揉了揉那头黑灰的发丝,小动物就眯起了眼,一副很舒服的表情。

    “呦,小飞!阿纲,你们都到了啊!”姗姗来迟的山本武放好书包,手臂一伸,扒住纲吉肩膀,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袁小飞的范围。

    “哈哈,阿武,早上好啊。”沢田纲吉很开心,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好友,此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并不知道他的好友惦记着他的老婆。

    上课铃响了,山本武看向袁小飞座位上放着的屁股,回忆起昨日摸到的软绵手感,下体硬了一半,又被他白着脸赶紧深呼吸消下。哇啊啊,简直是酷刑!

    今天有个转校生,半长银发柔软地披散肩头,眉眼含着三分怨怼八九分不屑,嘴唇下撇,尤其看到沢田纲吉时,那双眸子似乎在喷火。

    唉?我有哪里惹到他吗?倒霉的未来十代目对处境一无所知,也对里包恩拥有的破坏力一无所知。

    他走过沢田纲吉身边,眸子恶狠狠俯视,插在兜里的双手不经意动了动,还是放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是袁小飞的同桌。

    但两人都没有这个自觉,一个沉静看窗外,一个恶狠狠盯视沢田纲吉的背影,让纲吉想回头看一眼心上人都难如登天。

    啊啊,这个人怎么搞的嘛,为什么坐在那里了啊!

    是的,沢田纲吉虽然对那眼神不感冒,但经常遭遇反而熟视无睹,反而是新来学生的座位让他极度别扭,离小飞那么近,中午吃饭,两人一起吃……

    呜呜呜,好过分哦……

    山本武揉弄铅笔头,那个转学生……哈哈,希望不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傍晚,袁小飞一个人离开,他回头看了看爆炸着的cao场,回忆起家中要添置的软货,迈出的腿刚跨出校门,就被来人堵住。

    消失了一天的云雀恭弥,以着一副傲然的模样出现。

    他蠕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可以让让吗,我要去商业街。”

    “一起。”

    草壁哲矢瞪大了眸子,这还是他们的委员长吗?这谁?被穿越了是不是!

    云雀真的和他肩并肩去了商店街,肩膀互相挨蹭,草壁默默看着,委员长从未和人这么近距离过,就算距离很近,大多数的结局也是在医院里躺着,没想到竟然这么平和,是说……

    委员长也到了男孩子的这个时候了……

    袁小飞买了内裤袜子,又挑了几件长裤长袖,并没询问过委员长的意见,然而人家还是亲手拿了几件递过去,袁小飞也就付了钱,然后……云雀恭弥把他付过钱的衣服自己拿走了。

    ……

    原来不是给我的吗?就连袁小飞也有瞬间的诧异,而后头尾随的草壁更是差点把那飞机头甩掉,委员长!你这样是追不到男孩子的!!!

    袁小飞没问,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脾气,倒是云雀自顾自用鼻音说了句,“不用穿,总是要脱的。”

    ……

    导购小姐脸都绿了啊。

    委员长大人当街耍流氓啊啊啊,草壁哲矢抓耳挠腮!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看GV,真的和里面的人一样了啊啊啊,委员长啊啊啊啊啊啊!

    袁小飞觉得对方不正常,下意识尽快远离,然而云雀是谁,潜意识中整个并盛都是他地盘的男生说一不二继续肩并肩,塑料袋子磨蹭到校服,云雀还不耐烦一把扔给了后头的草壁,然后捞过袁小飞坚实的腰部往自己怀里靠。

    ……

    你,有病吗?

    袁小飞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草壁擦了擦眼睛,他没看错吧,前面两人粉红色的恋爱气场怎么回事?还是他看错了?

    事实就是他看错了,但身为云雀恭弥,自然不会承认,反正并盛的人也都是他的,他本来就是并盛的帝王。

    至于打不过……

    呵,那就更应成为自己的人。

    忽的,袁小飞停下了脚步,云雀稍显不耐,却还是冷静,握住了男生的肩头。

    那是一家衣装店,橱窗内用来展示的,是一件绿底黑带小礼服,手工制作无比惊喜,却是打折销售,也依旧无人问津。

    袁小飞的母亲曾是国内外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平价服饰供不应求,高定展览每年也有办,但是……

    只不过四年而已,母亲的服装,已经只能在并盛这样的小城镇以普通价格跌了近八成的价格做买卖了。

    这是他母亲设计的衣服……她说,希望meimei将来像个公主一样穿上,和她最喜欢的男孩子跳舞。

    可是……可是……

    他的眼里只剩一滴泪,慢慢地,从眼眶挤出来,滑过脸颊,被风吹干了,凝固了,就像他的相思,禁锢在时间中。

    云雀恭弥从旁看着男生哭。他擦向已经风干的泪痕,接触到的是冰冷。

    “……”袁小飞失魂落魄地推开云雀,一路奔回了家,连草壁手里的衣服袋子都忘了。

    “你。”云雀点点手指,“把这件礼服买下来。”

    草壁指指自己,没辙,只能认命地掏钱,本以为要大出血,没想到便宜得可怕,让这位不良少年愣了好一会儿。

    再一眨眼,手里的俩袋子全没了。

    委员长,你邀功就邀功,不用这么速度吧!

    袁小飞回到了家,可即使回到了住过的地方,心里的空洞也只是不断扩大。

    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根本就没有家!

    他什么都没有!!!

    他狼狈地跪坐在卧室的榻榻米上,看着时钟一点点拨动,咔哒,咔哒。

    “啪!”窗户被人猛推开的声音杂糅在钟表声中,让袁小飞反应不过来。

    云雀单腿落地,右腿随着身体坐在窗台,将袁小飞的包裹放到床上。

    “……”你是快递么。

    呵,哈哈哈,袁小飞嘴唇颤抖地干笑起来。

    “买给你的。”似乎对于这个房间很满意,云雀少有地露出舒适浅笑,将装有小礼裙的包装袋竖着塞到男生面前。

    如此粗陋的包装。

    袁小飞颤抖着打开,mama曾经画在设计图上的作品就这么铺在他廉价的出租房中。

    “……”袁小飞哽咽着,抽着嗓子,难过到悲哀,悲哀到苦痛加身。

    “啊啊……”嗓子里堵着气泡,哭不出来,也呐喊不出来,他多想,meimei能穿一次,他多想,看着自己的meimei出嫁……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到底抽搐嘶吼,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涌出,心口流出的血泪积聚在胸腔,根本无法燃烧出一分一毫生存的欲望。

    他多想就这么死去啊。

    他本以为报仇时会和敌人同归于尽,然而他毫发无伤。

    他本以为会被抓进监狱无悲无喜地度过一生,然而在并盛的生活成了日常。

    他没死成。

    他被自己的亲人们甩在了身后,怎么也追不上。

    “对不起……”他抓挠着地板,就像抓挠那些人的血rou。一人将他的双手抓住,身子缩进了一片怀抱。

    校服是清爽的皂角味,夹杂着血腥和尘土。他枕在男生的大腿上,从下而上是云雀毫无变化的脸。他摸向那只眼睛,云雀没有躲,只是轻轻闭上,他摸到了一片密而长的睫毛。

    像meimei一样。

    “你想不想穿女装?”

    “你想被咬杀吗!”云雀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愣了一会儿,咬杀不过啊,本以为对方会以此反唇相讥,然而没有。

    “我要睡了,谢谢。”袁小飞真的说着就着。

    云雀恭弥撑起身子,将人甩到床铺,狠狠对嘴亲了一口索要回报,从窗户轻巧离开。

    小礼裙在微开的窗户吹进的晚风中晃动着裙角。

    袁小飞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梦里,meimei穿上了这件小礼裙,开开心心地去了天堂,父母让他不要太早过来,他的人生还很长。

    可是啊……可是……

    他挠挠头发,看向手心里的裙子。

    上学的路上,狱寺隼人经过与沢田纲吉的战斗后,已经成功进化为忠犬,正左一口“十代目”又一声“十代目”叫得欢畅,但纲吉却心不在焉,昨晚小飞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进了班级,袁小飞还是一如既往手撑下巴望天,纲吉迫不及待地奔去,连着后面的尾巴。

    “小飞!你没事吧,看起来有些……”超直感提醒着对方情感的变化,纲吉怯生生的,但他没想到身后有个唯十代目马首是瞻的左右手,“喂!你是谁啊!十代目在跟你说话!”狱寺隼人从没注意过他的同桌,昨日一整天都瞄着自家十代目,半分目光都没给旁人。

    哦,给了里包恩。

    “哇啊,狱寺君,这位是袁小飞,是我非常好的……朋友啦。”本来想说妻子的,唔,还是太唐突了。

    “咦,原来是这样吗?那好吧。”狱寺隼人干脆地收起了炸弹。

    袁小飞看着两人,是吗,自己的小动物,已经有了另外保护他的人了啊。

    “沢田,有了他,就不需要我了吧。”只要给他一个足够伤心绝望的理由,他就可以立马飞去天堂与家人团聚。

    但这个理由,为什么总是不来,让他等了四年之久,连为那个黑手党复仇的家伙都没有。

    真是……

    在说……什么啊……纲吉愣愣的,要哭不哭,为什么……要那样说,为什么……

    “沢田。”袁小飞充满期待,“你不需要我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