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赤手空拳,身披铠甲
X市人声鼎沸,街头巷尾,中气十足的“欢迎光临”时不时地冒出,像一个个泡泡飘荡在城市上空,缓缓上升,渐渐消失。他们那些仿佛过不去的过去,如同大雁留下了一道清晰又优美的影子,渐渐被黄昏吞没,毫无痕迹。 钟意深吸一口气,她终归是回来了。 一切都源于一个突发的帖。 贴了几张像素模糊的直播截图,图中的人戴着面具,看不真切。但裸露着的身体白到发光。 他被人双手反绑在椅子上,口里塞了破布,一条毛巾堪堪围住下体,背后似乎还有一条尾巴。他脸色潮红,任由周围人摆布。 直播主题是“富家无主M网络拍卖”。 原贴在疑惑是不是田辛,因为直播全程那个M都没有出过声音也没有揭开过面具。而原帖下的评论让钟意内心发凉。 “借一部说话。” “sao年好身材,管他是不是田辛,冲就完事儿了。” “很像田辛啊,还说是富家M呢,以前在学校他就玩儿挺大,野啊宝贝。” 她一眼就知道是他,化成灰也知道是他。 钟意颤抖着用力摁手机屏幕,她找到楼主私聊 ——请问这是什么app?? ——不方便透露,懂得都懂哈哈哈 ——不论是不是田辛,那个男生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不会是受胁迫了吧? ——who tm cares,你谁啊,网络圣母显灵走你旁边都怕被溅一身舍利子,滚。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一股凉意从内心透出,下意识地,她想打电话给王慎语,最后一秒却没有按拨通键。 有个声音从心底浮现:不要告诉他。 她先通过橙色小软件找到了app并且找到了直播账号。账号预告今晚10点最后一轮拍卖直播。 所以她回X市了。 王慎语每周五都要在X市完成他的实验而不回Y市,恰巧今天也是。 不知为何,钟意心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充实又温馨,但其中多少有几分钟意的刻意为之,她仿佛是一个被看不见的线cao控的提线木偶,被cao控着在充当这段关系中的“主导角色”。 王慎语老说他是她的月亮,心甘情愿地围着她转,钟意温柔地笑着。 无人不说她有一个完美对象:家境优渥,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专一暖男,前途似锦。 谁也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数次深夜偷偷下床溜到阳台,贪婪地深呼吸着,只为享受几秒属于自己的寂静。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电话里数次催婚不得的钟爸钟妈,忍无可忍地质问。 是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说不上来,她哑口无言,她有心无力,她不想细思。 只是她面对未来和婚姻的缄默不言,是她扮演“主导角色”的唯一特权。 她牢牢地抓紧。 许久没回X市了,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钟意信步游荡着直到夜幕落下,不知不觉已经快10点了。 离直播时间越来越近。 钟意随着人流毫无目的地走到了临江路,X市夜店一条街。全市最大的夜店Xpace,周五的夜晚汇集的人群在大门口已然熙熙攘攘。 厚重典雅的大理石大门虚掩着,里面的红蓝酒绿和光线顺着门缝溢出,勾着门外的男男女女只想快点进去多享受几刻这现成的人造销魂窟。 10点了,钟意犹豫再三打开了直播。 看到田辛脸的那一刻,钟意的手徒然握紧。 他戴着面具,这次头上还带着一对兔子耳朵,紧身亮皮短裤,背后还有一个配套的兔子尾巴。 只是动作迟缓,面无表情。 直觉告诉她,他是被迫的。 那些牛马已经开始吆喝了。 “感谢榜一jiejie的礼物,今天是这个无主奴的包月云拍卖最后一晚了,50个W或者100个W的礼物起,价高者得,没有主人之前在直播间内刷礼物的榜前十的老板们都能提要求调教他,欢迎!” “能不能现场过来——不好意思啊亲,直播只接受远程调教的。” “有主人后还直播吗——有主人期间就不直播了,期满了以后再恢复直播重新拍卖啊。” “以前有过主人吗——没有的,这是第一次被包养请放心。” “怎么感觉他老是不情愿的样子,也从来不说话——原生态还没有经过真正调教的哈。” “包养是线下的么——包养是线下的,最后拍下的亲到时候线下沟通就好了。” 钟意的手在发抖。 她按下文字“他本人同意你们这么做吗?” 没有被回应。 “为什么没有人举报?他是被强迫的看不出来吗?” 直播间1万个观众,礼物在不断地刷屏,没人在乎这一两句小小的浪花。榜前十还在一步一步地提着要求。 “给他灌一杯白酒上上腮红。” “兔子尾巴拉开来看看里面呀。” “让他叫一声“主人”来听一听提前感受一下。”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把酒拿过来。”有人拉开门出去拿酒。 相同频率的声音,在耳机和耳旁同时响起。钟意抬头,Xpace门内的声浪此刻和直播间里不小心透露出的声音重叠。 他在这扇大门里。 他竟然在这扇大门里。 钟意冲入Xpace立刻被洪水猛兽般的门内世界席卷包裹,此刻她的心却宛如明镜,眼观八方,耳听六面,一道门缝的白光被她发现,出来拿酒的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没有犹豫,她直奔包间。 房间门被撞开的时候,牛马们还在忙着给田辛灌酒,辛辣的酒味弥漫,田辛呛到口鼻还在咳嗽。 钟意烧红了眼。 情色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目瞪口呆。那个撞门进来的女生杀疯了,她先是揪住灌酒的男的背头脏辫一个背摔,其他人鸟兽状到处逃窜。 本来还以为是剧本演戏,直到男的恼羞成怒想反击,直接被更加失去理智的钟意拿酒瓶砸中脑袋,当场躺地上昏厥,直播间里一片戏谑起哄的观众们突然集体噤声。 钟意粗喘着气,环视周围一圈:“他妈的还有谁?”周围安静到只有女牛马吓哭的声音。最后钟意注意到还在直播的手机,她拿起碎酒瓶,缓缓指着摄像头。 “躲屏幕背后的废物,再看,下次碎脑袋的就是你。” 钟意第一时间拨通了报警电话冷静地交代了一切,被玻璃渣割出的血顺着酒瓶向下滴着,她依旧死死地握着酒瓶,丝毫不松懈。她还做着继续可能战斗的准备,她不敢松懈,6个牛马,她只干翻了一个。 大不了同归于尽。 “疼吗。” 熟悉的声线响起,钟意一下失了神,她缓缓转过头,那个瘫坐在椅子上的人竟然出了声。 她颤抖地揭开他的面具。 一双满是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