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肖言
林舟越刚上大学那会儿,林父送了他一套房子,地处CBD,装修也偏轻奢风格。在跟代彧同居之前他都住这地方,这次也来这处暂避风头。 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回了代彧那里。 早上七点,代彧已经醒了,正穿他那套黑色的西装,纤长白皙的指头打着领带。 林舟越绕道他的身后搂住男人窄细的腰,轻轻地贴着他微凉的耳垂,他的人鱼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清冷却似潺潺流水河畔的忍冬花。 “回来了?” 林舟越道;“嗯,昨天晚上玩得有点过头。陈谦文都喝高了还要拉我去他家续摊,盛情难却。” “嗯……”代彧扭头,不小心触到林舟越的嘴唇。 两人薄唇贴在一起,免不了一阵吮吸啃咬。林舟越含着他的唇瓣,男人唇无血色,被他的贝齿啃得充了血,才有点淡淡的发红。 等代彧转过头来,林舟越才发现他脸色并不好,似是生病了一样,双目微垂,眼底带着乌青。 “彧哥,你是不是没睡好。” “嗯,昨晚看书有点忘记时间了。” 林舟越搂着他的脖颈,在怀里亲昵地嗅了嗅。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代彧埋在林舟越宽厚的肩膀里点了点头。 林舟越说;“我这两天可能会比较忙,哦对了……如果有陌生人来家里你别开门。我母亲这两天有点神经兮兮的,可能是我不经常回家,她就派了保镖在监视我。” 代彧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等我处理好学校的事我就回家看看。我母亲管理公司和企业,虽然很忙,但是就是放心不下我。”他咧唇笑着,似是轻松自在。 代彧点头应和。 “好。” “还有就是,接下来几天我学校那边会很忙,我就不回家住了,你照顾好自己。” 代彧想着他大概是也到了结课的时候,理所当然。 “嗯。” 两人又搂着站在玄关的地方,亲亲热热。林舟越吻着他的发鬓,不舍得放开。 代彧轻轻推搡他的胸口,那小狼狗才松开了禁锢的手臂。 代彧从周一开始就又要投入到研究,他便匆匆出了门。 林舟越则是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他从客厅踱步到厨房,每一步每一寸都有自己留下的影子。客厅原本清冷得像个实验室,鱼缸里总是发着冷蓝色的光,每一条鱼都鼓着眼睛游动,似是机械的没有生命。但他却装饰着沙发,放了胡萝卜抱枕,红色添了些许生气。 而碧绿的植物也被他养育了许久,个顶个地长得茂盛。绿萝顺着墙角的铁艺装饰长得快顶上天花板,吊篮也分了花枝,漂亮得垂落在地上。 他曾经抱着代彧在沙发上看电影,跟代彧在餐桌上zuoai,搂着代彧在浴室里洗澡,还有那个卧室,每一处都有自己生活的影子。 可是如果他继续在这里生活的话,蒋文倩一定会找来,那代彧就会受到威胁。 不如自己先一步搬走。 等到他安顿好了,把代彧也接走。 他看着这房子,心里没来由的燃起一股惆怅。 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得…… 中午他驱车回了林家别墅。 林羡君抱着新砍下来的木头坐在湖边木岸上研究,他穿着对襟褂子,一双麻布鞋,古香古色别有一番大家风范。 别墅坐落在湖畔,木质的房梁架起南北通透的玻璃窗,香樟树从梁木边上穿插进来,摇曳了两下便飞扬几片树叶。 林舟越朝父亲喊了两声,似是隔得太远了,林羡君没听到儿子的呼喊。 直到林舟越走进了,那中年男人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 “儿子来了?” “嗯,爸。” 林羡君没正眼瞧他,双目紧盯着手里的木头。 “爸,昨天我先跟陈家公子走了,不好意思。” 林羡君沉吟片刻,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胡须;“儿子看看这木头,做个什么好。” 林舟越一看,这木头是好木,上好的非洲花梨,侧面树干上包着青灰色的树皮,中间则是橙黄色的木心,棕褐色的条纹似是虎斑,泛着如同水波似的光泽。 “非洲花梨不同紫檀和酸枝,密度轻一些,颜色偏黄,有清淡的檀香,不如做个……女人。” 林羡君听闻才将目光一点点移到他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个赞赏的微笑。 “我也正有此意。” 林舟越淡笑道;“我妈呢?” 林父竖起一根食指往上指了指。林舟越会意,从电梯上了三楼。 蒋文倩的书房外依旧站着那几个保镖,从头到尾的一身黑衣。其中一个长得一张国字脸,鹰钩鼻,看起来就是昨天宴会上跟蒋文倩说话的那个男人。 林舟越跟他打招呼;“我妈在里面么?” 旁边两个保镖职业素养依旧,没有一个人开口。 玻璃门里也没有声音,安静得就算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 等了不到一会儿,蒋文倩的声音缓缓从玻璃门上的麦克风里响起。 “林舟越?” 林舟越听这声音如芒在背,立刻挺直了腰板,答道;“是我。” “什么事?” 那女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林舟越甚至可以想象她头也不抬地坐在办公椅子上批改文件的样子。 林舟越说;“妈,我想跟你谈谈。” 蒋文倩的声音并不大,却庄重肃穆得让人胆寒。 “进来。” 那玻璃门从里朝外推开了。然而房间里还有一人。 那人就是上次他回家 时候在门口遇到的少年。那少年穿着黑色的卫衣,头顶戴着帽子,他背上背了个黑包,从外形看似是个高尔夫球杆。那少年一句话也没说,双手插兜擦着林舟越的肩膀走了出来。 林舟越朝蒋文倩问道;“他是谁?” 蒋文倩听到林舟越的声音,手里的钢笔缓慢地被她放置在笔架上。 那个女人缓缓抬起头来,如同鹰一样的眼睛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他是我的保镖。” “可是……” 那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不过跟他年龄一样大,蒋文倩的保镖大都是退伍特种兵,不可能找这样一个小孩来做。 蒋文倩瞧他眼里有股疑惑,双手交叉摆在胸前的桌子上,目光狠厉。 “正好,你今天来,我有事交代给你。” 林舟越问道;“什么?” “我会让我的人给你办退学手续。你早就知道,做雕塑不过是兴趣,我光雅集团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你迟早要担起这个责任。” 林舟越急了;“可是我才大二。” 蒋文倩不可置否;“陈谦文十八岁就跟着他爸炒股了,一年随随便便赚三百万,你呢?只做雕塑?” “……” 他早就知道,自从他出生的时候命运就被安排好了。 他一定会按照母亲的规划走完余下的人生,就算退学那又能怎么样? 林舟越眼底闪过一丝苍凉,他似是妥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蒋文倩。 “好,我知道了。” 蒋文倩又说;“还有呢?” “什么?” “你来不是要告诉我你和代彧的事么?” 林舟越整个人似是跌入了万丈深渊,他的心还悬在半空中。蒋文倩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耳畔低语。 “你、你怎么知道?” 蒋文倩锋利的眉宇一挑,任何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昨天在宴会场上我的保镖在陈谦文的衣服上装了窃听器,不过他不知道。” 林舟越的防线正在被她一层一层地击垮。 他知道,蒋文倩就是这种人。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无论他做一个什么样的乖孩子,在她面前必须步步为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代彧怀了我的孩子。我会找时间跟他断了,把孩子流了。” 蒋文倩正眼看他,脸上的皮微颤;“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嗯。” “任家我们是必须要联姻的,你如果在这上面给我出了岔子,我就亲自动手。” 林舟越看着蒋文倩那张威严的面孔,在他面前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畏惧。 他要跟代彧分手,这样代彧才能安全。 林舟越点了点头。 蒋文倩顺遂了心意,变脸如同翻书一样快,瞬间展露了些许喜色微笑着指使他下去。 临走之前,那女人从内部电话线路里叫了个人上来。 那少年正是刚刚走的黑卫衣男孩。 蒋文倩仰着下巴道;“他叫肖言,我的保镖。也是人鱼猎人。” “人、鱼、猎人……” 林舟越不由得将这四个字在嘴里碾碎了一遍,瞳孔瞪大地瞅着面前的男孩。 肖言朝他点头示意。 蒋文倩有意介绍两人认识。 “肖言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人鱼猎人族里,他是最年轻最优秀的一个。” 蒋雯倩说话间透露这一股优越,眉宇也舒展许多。 肖言不说话,立如雕像。 而林舟越却是更加哑口无言。 什么是“我们人鱼猎人族”……难道自己也是人鱼猎人么? “我、也是人鱼猎人?”他不禁发问。 蒋雯倩理所当然道:“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有天生目力,能窥探人骨和空间结构,这就是人鱼猎人的力量。你还不懂么?如果不是你能力太弱,蒋家跟林家的产业会更早让你接手。” 他以为的天赋,他以为的才华,不过是血液里流淌的人鱼猎人族的基因罢了。 林舟越曾经目空一切,整个当今雕塑圈,唯他一人最有才华,无人能出其右。 而上一个则是他的父亲林羡君。 “原来是这样……”他趔趄两步,扶着座椅把手的手心冒着虚汗。 “明天你就去办退学手续,人鱼猎人族和我的家业你也该准备着手了。” 林舟越听着,母亲的声音从耳朵里渐行渐远,慢慢成了远在天边的鸟鸣。 自己是人鱼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