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泰国菜

    他早在张照颜打发他坐保姆车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佳人早就有约，自己不过是帮她提前去清场的代理保镖。

    现在想来，刚才坐车时，助理小文和韩叔看自己目光里，满满都是挥之不去的同情。

    小文在车上透露了一点张照颜在拍的新项目：名导，大女主，惊天好饼。

    只不过题材所限，不一定能在国内公映，为了保持热度，团队和同组的转型男流量商量了合作，于是张照颜和周随需要扮演一下暧昧中的情侣。

    如果社交媒体的反应好呢，暧昧中的俊男靓女就会升级成货真价实的商业情侣。如果社交媒体的反应不好……有点八卦花边的热度总是没伤害的。今天张照颜和周随这场晚饭，就是他们预热绯闻的第一个假料。

    小文拉沈博山提前过来，一是为了给绯闻主角在公园散布的机会，二是要提前确定在哪里拍照、拍张照颜的什么角度。

    等一切准备就绪，到场半小时以后，张照颜才挽着周随的手，信步款款走进餐厅。

    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好眼熟啊。」沈博山见他们坐下，踮脚想看看周随的脸。

    小文朝他翻了个白眼，拉他走到一边。她从包里掏出iPad，翻到周随的粉丝主页，递给沈博山，「我们先坐下。」

    这家餐厅以清迈风味着名，地段不算太好，在装修上是下了苦功的。泰式金光闪闪的雕像自然不缺，除此之外还布置了很多特色装饰，甚至定做了许多有香味的斑斓叶片。

    窗户边的一号桌被半人高的香草包围，座位相当隐蔽，自然是为主角们订的地方。而周围唯一看得到他们的「破绽」自然属于后勤们了。张照颜方三人加上周随的助理Emily，刚好坐满一张四人的桌子。

    合着这就是「陪她吃饭」，沈博山愤愤地想，隔得这样远，连她和周随在说什么悄悄话都听不见。

    张照颜这种人，前脚给门卡要请自己吃饭，后脚就让自己看她和别人卿卿我我，这还真是典型的——

    喂！怎么能托汤匙喂甜点啊！

    看着沈博山心里直难受。一厢情愿地交往两年，张照颜还没有喂自己吃过东西。

    沈博山光顾着偷看张照颜，根本没仔细听小文和Emily在说什么。张照颜往周随面前推一碟芒果糯米，他就舀一大勺往自己嘴里送，以此作为对张照颜的报复。

    「——两位真的因戏生情，」Emily的语气无不陶醉，「那就最好了。」

    小文悄悄捏了一把呆滞的沈博山，让后者的精力集中重新回餐桌上，然后笑着附和道：「他们两个确实很般配。」

    沈博山听见在讨论张照颜和周随，回过神来插嘴，「我以为偶像不能恋爱？」

    Emily相当失望地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摇摇头，「周随不想继续当爱豆了，和影后合作恋爱，大概也能趁机转型吧。」

    「所以不是她也可以嘛。」沈博山点评。

    「嗯？」Emily看着沈博山豪饮一碗冬阴功，皱着眉头问，「什么也可以？」

    反应过来的小文听出了沈博山的言外之意，赶忙插话问起了Emily新买的房子。

    在S市打拼的女孩子关于买房总是有许多话讲，沈博山根本插不进去，就专心偷看……吃饭了。

    这一桌吃饭八卦，那一桌聊天调情，经验丰富的摄影师偶尔拍几张照，等饭吃的差不多，拍完的图片也都修好发给正主了。周随一边看一边问，不知道又讲了什么蹩脚的笑话，让张照颜笑得花枝乱颤，还挪了椅子，坐到他身边去一起翻看手机。

    沈博山把胸前的工作牌握在手里，把塑料封边扎进自己的手掌。该拍的照片都已经拍完了，这人怎么还没出戏——

    「帮我选两张好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张照颜发来的消息。

    连带着还有几张不太清晰的图片：欢笑打闹，互相喂食，活脱一对热恋之中的鸳鸯眷侣。这些照片处理的方法很巧妙，小心翼翼地模拟了偷拍的样子，两人特征却没一处落下。

    小文知道张照颜最吸引人的地方，提前嘱咐摄影，一定挑着她眼睛有光的时候抓拍，张张都是恰到好处的张照颜。

    「都好。」于是他这么回复了。

    张照颜的下一条消息：「哪张更像在恋爱？」

    「问小文更好吧。」

    张照颜没有回复这条消息，旁边的小文却收到了她的信息。

    张照颜告诉他：「小文说都好。」

    「那就都好。」他如此回复。

    得到的回应是一个鬼脸的表情包。

    「想问你哪张自然一点啦。」

    对方正在输入中……

    「小文又没和我约过会。」

    看到她发的消息，沈博山心里没来由有点慌张，马上翻去看张照颜发来的图片。

    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直勾勾地盯着周随，每一张都能放在甜宠剧封面吸引看客。这位和自己出门时，哪里有这样轻松甜美的样子。光躲避粉丝狗仔就心力憔悴，一般都在酒店点餐吃饭，也没逛过几次街。

    照她的说法，因为自己和她约会过，所以可以判断她假装的约会自然与否。那之前问的「像不像在恋爱」，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还见到过张照颜恋爱的模样吗？难道她和自己出门的时候，觉得那是恋爱一样的事情吗？

    她的意思……是这样吗？

    沈博山扭头看了头等的座位——张照颜已经坐回了周随对面，见他转头便朝他放了个wink，害后者心虚得赶紧低下头认真吃饭。

    「照颜说她自己开车回去，」小文敲着手机，「你到停车场等她。」

    韩叔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到命令应好就要起身。小文赶紧拉住了他，防备地看了一眼Emily，压低声音说：「不是你，是小沈。」

    「我？」沈博山指了指自己。

    「就你，」小文拍了拍沮丧的韩叔，不耐烦地对他挥手，「我们待会儿还有事情……」然后着重加了一句，「你注意一点。」

    —

    在停车场找到那辆红色痛车不难，但是沈博山却犹豫着不敢上前去。

    驾驶座的人看他踌躇不前，沉下气来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过来的意思，干脆摇下车窗朝他挥手，「上车！」

    沈博山无奈只能坐上副驾。

    张照颜也不着急发动车子，重新带回墨镜，然后才慢悠悠地问他：「干嘛半天不过来。」

    「我不确定是不是你，」沈博山摸了一下鼻子，「没背熟车牌号。」

    「吃醋啦？」她趴在方向盘上，抬头借后视镜看着沈博山的脸，「喝了那么一大碗冬阴功汤，说话都酸死了。」

    沈博山想起自己吃饭时候的傻样，脸上立马蹿起淡淡的绯红，「你偷看我——」

    「你有脸说我，」张照颜笑着打断他，「自己还不是一直偷看。」

    沈博山无言以对，举起双手投降，「你怎么发现的？」

    「我喂周随什么，你就大吃特吃什么，」张照颜伸手戳了一下沈博山的鼻尖，「还不明显吗？」

    「你要我陪你吃饭，」沈博山通过后视镜剜了她一记眼刀，「这又算什么？」

    他的话换来了张照颜毫不克制的笑声。

    沈博山今天摸了鼻子好多次，张照颜看得出他有所愤懑，「你撒谎，我骗人，到也是天生一对。」

    「张小姐，」沈博山叹气，「白纸黑字的合同规定好了，您只能和周随天生一对。」

    张照颜歪头，仔细看了看沈博山的脸色。这人脸上什么都藏不住，连过路的蚂蚁都看得出他确实有些怨言。

    「闭上眼睛。」她命令道。

    沈博山乖乖照做，然后听见了塑料袋和打包盒打开的声音。

    「张嘴。」

    然后一只凉凉的、带着椰子香味的糕点，就被她亲手送进了嘴里。

    「斑斓椰汁糕。」张照颜把花生末摸在他脸上，「这家的招牌，我最喜欢了。」

    椰汁和西米在口中混成甜而不腻的香气，斑斓叶抚慰了被酸辣刺激过的味蕾，他也非常喜欢这道菜。

    沈博山吞下糕点，「你刚才怎么没点。」

    「特地给你的，」张照颜靠在他肩上，捡起另一枚往他嘴里送，「说好了要一起吃饭，就在这里补给你。」

    她知道沈博山已经饱了。喂了三四个，张照颜也识趣地收起了糕点。

    两人在车上又聊了些电影和拍摄的事情，快到十点半才匆匆告别——他肯定不能坐这辆车回家。

    刚下车，身后又传来了喇叭声。

    「怎么啦？」他跑回去，趴在驾驶座的窗边。

    张照颜看了眼他的口袋，「卡。」

    「这张吗？」他赶紧从裤兜里掏了那张ID卡，低头看了一眼——这张照片像是自己高中时候照的——恋恋不舍地还给她。

    「韩叔毕竟是保镖头头，」张照颜从他手里接过卡，随手塞到了储物格里，「我可不想被他骂。」

    沈博山理解地点头，朝她挥手，「那……晚安。」

    「晚安。」张照颜送了一个飞吻，「我明天用小文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沈博山下意识伸手，仿佛那个吻是一只他可以接住的蝴蝶。张照颜没忍住笑了，朝沈博山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不过她还没走。沈博山还未转身，她又摇下了车窗。

    「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张照颜双手合十，「虽然有其他安排，也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抱歉啦。」

    没等沈博山回应，她便猛踩一脚油门，飞一样地跑了，留下沈博山托着饱撑的肚子跑去街上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