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书迷正在阅读:哺乳全宿舍(高h,futa百合)、女配的后宫、为了学习才睡你(校园np全处男)、直男老公有点粗、[GB]黑帽子魔女与她的兔子、刹那短篇合集、快穿之榨干他们、(总/攻)合欢宗末代传人、甜文合集1v1 H、没有男朋友
九十五 楼月璃斜瞥曲雪珑一眼,然後亲昵地捏了捏晏怜绪的鼻尖,微笑道:「我没你那麽怕冷。」 他回身向随从道:「从怜夫人的客房里把他的披风拿来。」 轻描淡写的「怜夫人」三字却如同巨石投进湖心,激起惊涛骇浪,人群立即炸开了锅,不住地交头接耳。 发妻生死未卜,丈夫却已经当众把妻舅的宠妾据为己有。 楼月璃笑了笑,大刺刺地牵起晏怜绪的手,如同携着最珍贵的战利品,慢条斯理地走到曲雪珑的面前。? 灯光映照着积雪上交叠的足迹,也映照着三人之间难分难解的身影。 晏怜绪的心跳加速,他一边跟随楼月璃前行,一边低头看着对方腰际的弯刀。 刀柄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每次床笫欢好之後,楼月璃总是喜欢靠在床边懒洋洋地磨刀,刀锋似吴盐胜雪,映着佳人的玉颊朱颜,足以吹毛断发,一击致命。 房间里不时传来曲清淮惨厉的哭叫声,然而她的叫声却愈来愈微弱,这显然是不祥之兆。 婢女川流不息地捧着一盆盆清水走进房间里,她们出来时那些清水全都成了血水,空气中散发着驱之不去的血腥味。 几滴血水从金盆里出来,染红皎洁的白雪。 曲雪珑伸手拦着一个捧着血水出来的婢女,低声问道:「夫人怎麽样了?」 楼月璃一言不发,但也在看着那个婢女。 婢女瞧了晏怜绪一眼,摇摇头道:「夫人的情况很不妙。」 虽然只是随意的一眼,可是眼神里的鄙夷已经如同利刃般划破楼月璃给予晏怜绪的安慰。? 晏怜绪恍然看着四周,不少婢仆也聚在花园里窃窃私语,无一不对晏怜绪投以不屑的眼光。 纵使曲清淮有些小姐脾气,但性情活泼大方,心思简单,出手阔绰,楼府下人也喜欢这位新嫁的楼夫人。 相比起来,晏怜绪却是声名狼藉,本为书香世代,後来沦落风尘,委身成为仇人的姬妾,甚至勾引已婚的男人。 晏怜绪想起自己被抄家游街时,站在大街两边向晏家丢着馊饭剩菜的群众,又想起自己在醉梦院时,娼妓们对自己的不屑,还有自己跟了曲雪珑那麽多年,那些层出不穷的明枪暗箭…… 为什麽自己总是身陷这种境地?这些对自己大肆评头品足的闲杂人等,他们到底知道什麽呢? 明明是曲家欠了晏怜绪,明明是晏怜绪先来的,明明他和楼月璃早已两情相悦,抢走楼月璃的是曲清淮。 错的从来不是自己。 正在此时,楼月璃松开晏怜绪的手,向曲雪珑拱手道:「曲兄晚安。」 曲雪珑优雅地颔首回礼,淡淡地道:「舍妹现在身体不佳,或许还会在楼兄府中叨扰几天,之後曲某会把舍妹接回曲府。」 楼月璃眼神闪烁。 「长兄如父,曲某在此替舍妹提出和离。请楼兄尽快签署放妻书,解除你和舍妹的夫妻关系,还舍妹自由。」曲雪珑的语气平静,却是斩钉截铁。 楼月璃凝视着曲雪珑,半晌,才低头缓缓地道:「抱歉,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的meimei。」 「既是错点鸳鸯,早日了断也好。」曲雪珑的神态依然凛若冰霜。 晏怜绪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雪珑。二人的距离近得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可是曲雪珑却始终对他视而不见。 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自己筹谋了那麽久,为的不过是这个瞬间。 晏怜绪猛然拔出楼月璃腰际的弯刀,向曲雪珑的胸口刺去。 其实在晏怜绪拔刀的瞬间,曲雪珑已经回头看着他,因此曲雪珑理应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毕竟晏 怜绪只凭着一股蛮力,曲雪珑则是会武功的— 然而曲雪珑却是动也不动,任由晏怜绪刺穿他的胸口。 「唰」的一声,刀锋深入曲雪珑的胸口,鲜血四溅,染红洁白的锦袍,如同乱梅红雨深覆浓霜残雪,连晏怜绪的脸颊上也沾着点点温热血迹。? 二人四目相投。 晏怜绪目眦尽裂,眼底是浓烈得化不开的赤红恨意。 曲雪珑的眼神很深,深得使晏怜绪看不透。 那天楼月璃揭穿一切时,曲雪珑也是这样看着晏怜绪。 平日那麽清冷的眼眸,在刹那间却藏着千言万语,晏怜绪总是想要弄懂当中的含意,却往往不得其法。 周遭一片死寂,一旁的楼月璃只作壁上观。 晏怜绪握紧刀柄,急促地呼吸着。 刀尖彷佛已经碰到曲雪珑那颗噗噗跳动的心,心脏的鼓动沿着刀尖传到刀柄,再传到晏怜绪的心里,大地随之剧烈震动,震得晏怜绪的世界灰飞湮灭,化作虚无。 在数不清的夜里,晏怜绪曾经躺在曲雪珑的怀抱里,聆听着曲雪珑的心跳声入睡。 那是晏怜绪的永恒,是他的天长地久。 晏怜绪咬紧牙关,脸容扭曲。 只要再刺入半寸,自己就会大仇得报。 曲雪珑也好,曲清淮也好,曲清淮的腹中孩儿也好— 全部该死。 如果不是曲家,自己会落得如斯田地吗? 被逼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斩首,沦落成奴,卖身为妓,惨遭去势之刑,夜夜雌伏仇人的身下,毫无尊严地调教成这副yin荡的恶心模样,成为众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晏怜绪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妾,无法拿权势滔天的曲家怎麽样,所以 他只能选择以如此腌臢的方式报仇。 盘算了那麽久,让曲清淮发现自己和楼月璃的偷情,害得她生命垂危,引来曲雪珑现身,再趁其不备要了他的命—直到现在,晏怜绪的计划也极为成功。 只差一点点。 只要取得曲雪珑的性命,这场报复才算是圆满结束。 可是那一刀终究是刺不下去。 曲雪珑胸前的血迹渐渐蔓延,如同雪地上凭空长出无数血红藤蔓,逐步扼杀这朵倾国倾城的幽兰。 血色深沉得发黑,曲雪珑的脸容愈来愈苍白,凝视晏怜绪的眼神却愈来愈温柔,彷佛鼓励着晏怜绪亲手了结这一切。 为什麽直到现在,曲雪珑还要那麽疼爱自己? 是这个男人毁掉自己的一生,是他一手把自己卖入醉梦院,但也是他在醉梦院里保护自己,为自己赎身,把自己带回曲家,百般宠爱自己,让自己过着最幸福的生活。 多少人对曲夫人之位虎视眈眈,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把晏怜绪挤下来,可是曲雪珑的羽翼之下,晏 怜绪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只要自己不喜欢的,曲雪珑一定不会勉强自己,而自己的善妒任性,曲雪珑从来只会一笑而过。? 此时此刻,自己多番背叛曲雪珑,把曲清淮伤害至此,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yin娃毒妇,甚至已经把复仇之刃插进曲雪珑的胸口— 曲雪珑还是毫无怨尤,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那年元宵,红烛如林,帐掩金花,曲雪珑亲手折下这朵初初长成的绣球花时,也曾经如斯柔情似水。? 是那份柔和让晏怜绪不至於永坠黑暗。 是那份体贴使晏怜绪重燃对於生存的渴望。 只要杀了曲雪珑,把这株洁白却剧毒的蝴蝶兰从心房里连根拔起,晏怜绪就可以从过去的沉重枷锁里解脱,以晏怜绪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可是,那株蝴蝶兰早就包裹着晏怜绪千疮百孔的生命,给予他养份,守护着他跌跌撞撞的成长。? 曲雪珑已经成为晏怜绪的生命的一部分,永远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清泪如落花飞絮,晏怜绪呜咽着,握着刀柄的指节不断发抖。 檀口微掀,晏怜绪多想再次呼唤曲雪珑。他曾经无数次地呼唤曲雪珑,柔顺的丶软弱的丶撒娇的丶依赖的…… 但他以後也没有机会了。 此时,稳婆打开房门,热风夹着血腥气息顿时迎面扑来。 楼月璃看了曲雪珑一眼,转头向稳婆问道:「清淮怎麽样了?」 稳婆的眼神在曲雪珑和晏怜绪的身上来回逡巡,迟疑地道:「楼夫人……生命保住了,只是……小少爷殁了。」 楼月璃皱了皱眉头,抿紧唇角。 晏怜绪回头看着点满蜡烛的房间,再多的光亮也无法为那个坟墓带来一丝暖意。 自己不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吗? 曲家颜面全无,曲家兄妹非死即伤,梦寐以求的男人唾手可得,父母被害死的大仇得报— 为什麽自己只感到无比荒凉,却完全没有报仇的快感? 是因为就算曲雪珑死了,自己也是回不了过去,唤不醒父母的亡魂吗? 晏怜绪使劲地拔出弯刀,又一股鲜血从曲雪珑的胸口迸裂而出,喷满晏怜绪的脸庞。 血是guntang的,心却是冰冷的。 曲雪珑的身体虚晃着,他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如同胭脂未匀般点缀雪瓣双唇。他伸手封了自己胸 前的xue道,勉强止着血,趑趄地走进房间里。 楼月璃冷冷地看着曲雪珑的虚弱背影,朱唇勾起来,划过一抹邪艳的笑意。 晏怜绪失去全身骨头般从楼月璃的怀里滑落,跌跪在雪地上,手中的弯刀掉到一旁。他颓然看着满手血腥,终於崩溃地掩脸痛哭。 苍穹异常漆黑,黎明将至却未至,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下人给檐廊下的油灯添了灯油,灯光明亮却死板。朔风似刀,如同万兽嘶吼,冰冷的空气几乎刺伤鼻腔。 门扉紧闭,晏怜绪死命地盯着曲雪珑坐在窗边的倩影,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心焦如焚地想着,那些婢女有没有给曲雪珑包扎伤口? 晏怜绪很清楚,虽然自己没有彻底地刺下去,但那一刀绝对足以要了曲雪珑的命。 这本该是胜利号角高鸣的时刻,晏怜绪却听到心里的某一处已经四分五裂,寒风飕飕地吹进那个破洞里。 除了那个人之外,谁也无法填补。 ? 可是自己跟那个人,已经不可能了。 楼月璃扶着晏怜绪,沉声道:「怜绪,你现在要快点离开凤临城。」 晏怜绪的膝盖浸泡在冰雪里,将近失去知觉,根本站不起来。他只能依靠在楼月璃的臂弯里,回头看着楼月璃,颤声道:「为什麽……」 「我本就打算带你回到定屏城,现在只是早点起行而已。」楼月璃揽着晏怜绪的肩膀,半拖半拉地带着他往院子外走去,晏怜绪还想挣扎着回到院子里,楼月璃只漠然道:「你觉得现在曲雪珑和曲清淮想要看到你吗?」 晏怜绪顿时停下脚步,无言以对。 二人僵持之际,不远处的房门忽然被用力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