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阮昭辗转联系到卢寒的继父，证实了晏长雪是因为不肯停止妊娠才被迫取消了手术。

    卢寒继父是晏先生手术主治医生的助手，在阮昭询问现在能不能强行停止妊娠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六个半月的孕期，再加上晏长雪身体一向不好，停止妊娠的风险一样大。

    阮昭不知道这对于晏长雪是不是艰难的选择，但一无所知的阮昭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

    剧组的拍摄还在继续，女主坐在轮椅上念台词，小仙女一遍遍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怎么能把我忘了，你说了会把我珍之重之放在心上。”

    导演喊卡，阮昭无力地倚着窗，他想见晏长雪。

    晏总在娱乐圈只手遮天，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尤其是现在晏长雪刻意躲着他，连许梦婷都没有办法。许小姐已经怀孕八个月，刘家把她当大熊猫一样，好不容易跑出来透口气见一见前男友叙旧什么的，居然是为了晏长雪。她已经从阮昭的神情里猜测到什么，许小姐窝在沙发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也见不到他？”

    许梦婷噙了一口橙汁，“晏长雪不见我。我这里的法子你别想了，他防着我呢，找找其他办法吧。”

    阮昭站起来，“我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许梦婷摆摆手：“我老公等会来接我，”阮昭点点头，落地窗外车水马龙，茫然地朝外看一眼，许小姐怀孕后母爱泛滥，实在见不得他这样，叹口气温声说：“阿昭，你之前说一笔勾销，但是一笔勾销是不行的，”她伸手把一张名片推到阮昭面前，“先去见一见茅医生吧。”

    “茅医生？”阮昭已经反应过来了，俯身捡起名片，“晏长雪是让他把我催眠失忆的？”

    “是我的主意。”许梦婷仰起头，“他也同意了。”

    “你们从前怕我想起来，现在不怕了？”

    “怕啊。”许梦婷抱着玻璃杯，“我害怕，难道你就会不去找回记忆了吗？”

    “不会。”阮昭笑笑：“谢谢jiejie。”说完转身就走。

    “阿昭！”许梦婷忽然叫住他，“非得是他吗？”

    “嗯，非得是他。”阮昭头也不回。

    阮昭先去见了茅医生，那个对他催眠的茅医生并不难找，经纪人也见过一次，圈子小，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密钥。

    茅医生说他只会把记忆关上，怎么打开，需要靠阮昭自己想起来。而关键就是他为自己设定的密钥。

    “……”他要是能自己想起来还需要找什么密钥。阮昭把睡着的经纪人拎起来，“回去了。”

    “那你想起来了吗？”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把我卖给晏先生当情人……”经纪人正在心虚，就听见阮昭问：“你应该不能直接够上他，还有个二道贩子是谁？”

    “什么二道贩子多难听——”阮昭转身看着他，经纪人立刻改口，“是晏三小姐。”准确地说，当初是晏三小姐主动找的他，经纪人甚至怀疑阮昭的封杀就是她做的，但是没胆子打听。

    “你们怎么联系的？让我见她一面。”

    关于晏长雪的所有事情阮昭都不记得了，这个三小姐阮昭也不确定以前两个人是不是认识。见面的时候，阮昭确定了，两个人不认识，三小姐完全是出于晏长雪对阮昭不同寻常的关注，才把他当礼物送给哥哥的。

    听说阮昭要见晏长雪，很大方地把他带回去了，路上还兴致勃勃地说阮昭手上的珠串看着眼熟，像是她大伯母的那个。阮昭默默换算一下关系，那就是晏长雪母亲的遗物，他低头转着手腕上的珠串，珠串下面掩盖着的是一条丑陋的伤疤，阮昭漫不经心地转了两圈，再抬头的时候，晏长雪就坐在他面前。

    这是晏长雪在市里面的一套公寓，三小姐把人送到就溜了，把她觉得气场那么强肯定不会吃亏的大哥留给了他的小情人。

    “你……”

    “你先别赶我走。”阮昭伸手握住轮椅扶手蹲在他面前，“先别说话，”他垂头枕在晏长雪的膝盖上，这个动作也许是以前经常做，心里隐约觉得熟悉，阮昭似乎累极，好一会才说：“我很想你。”

    他看见了晏长雪的孕肚，鼓囊囊的柔软肚子藏在棉质睡衣里，阮昭闭上眼睛不去看晏长雪的大肚子，他就这么趴在晏长雪的腿上，喃喃低语：“是不是我一直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你就一直不见我？”

    晏长雪沉默。

    阮昭继续说：“梦婷姐说，是我自己决定忘记的，以前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晏长雪垂眉，他语气平淡，可阮昭总觉得他很难过，阮昭抬头望着他，“就算是我后悔了行不行？如果我忘记的事情不能一笔勾销，那我赔给你，我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别不见我，小晏叔叔。”

    这一声“小晏叔叔”让晏长雪近乎失控，他红着眼眶低声说：“阿昭，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叔叔。”晏长雪伸手去推阮昭，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再见阮昭的心理准备，阮昭这样接连的热烈喜欢他招架不住，他怕阮昭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后质问他，小晏叔叔你怎么可以爱上我……那时候他要怎么办？他还能放阮昭离开吗？不能了，晏长雪骨子里疯狂又乖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阮昭仰头安静地望着他，晏长雪忽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阿昭，我明知道你心思单纯，还放任你的亲近依赖，步步为营，等着这种畸形的感情彻底变质，如果……”如果不是发生了李陌的事情，他是不会任由阮昭和许梦婷结婚的，晏长雪停顿片刻，无奈地说：“是我贪心，阿昭，可这样的惩罚已经太过了，再来一次，我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