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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

    阳光暴晒的夏天,街上空无一人,躲进练舞室,坐在木地板上吹吹空调,看看窗外湛蓝的天和边缘清晰的云,好不享受。

    这是一间破败的舞社,周边没什么人过来学舞,时间久了,连老师也雇不得几个。一个相貌稍显平庸的少年在面积很小的舞室中等待,见到另一个清秀少年后露出微笑:“你来了。”

    丁晴脸上未见得这么多喜色,更多的是凝重,他随意地应了一声:“嗯,我们学院终于放假了。”

    少年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准备好练习,丁晴却立在原地不动:“我面试过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做演艺相关的工作,之前试了那么多家都不行,这次机会……我想抓住。”

    “嗯。”少年点点头,一双细小的眼睛望着丁晴。

    “任星灿,我现在……还算年轻,至少要做点什么名堂出来。爱豆这个职业你明白的,我不想瞒着你,也不想骗粉丝,所以……分手吧。”丁晴的语气越来越严肃,断在最后一句。

    屋外有鸟儿叫了两声,树影摇摇洒洒,任星灿脸上并未划过明显的失落,更多的是担忧:“当爱豆很辛苦,你……注意身体,小心不要被公司骗了。”

    “我会的,你……”丁晴向任星灿说出“分手”二字,像是卸掉了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答话的间隔都缩短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任星灿体贴地问。

    “没,没……”你能不能,等我几年?这问题太不要脸了,丁晴摇了摇头。

    街上的微风停了,任星灿平静得像是窗外的树:“你以后都要在公司练习了,不会再来这里,对不对?”

    “应该是这样……”丁晴挠了挠头。他这副长相就该去当爱豆的,精致却依然辨得出男子气,有韩系长相的型,又有国内偏好的魂。

    “那么,祝你早日出道。”任星灿冲丁晴点了点头。

    “谢,谢谢。”丁晴没想到摊牌会这么顺利,匆匆离开舞社,他当时根本想不到,那个少年日后只能封存在他的记忆里。如此想来,这个决定是值得的吗?

    一年后,丁真和任星灿在选秀中重逢,丁晴靠公司花钱投了点票,还真出道了。进场时他藏了个旧手机以备不时之需,但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捡漏了,害得他在任星灿生日那天只能装病去医院换得手机点外卖,最终错过了时机,被任星灿的室友锁在门外。这是他赛时的一件憾事。当然了,他还有一桩幸事,那便是在厂里交到了一个叫刘千的好兄弟。

    赛后他的粉丝购买力位于团内倒数,被别家嘲了不少,本人因此没什么资源,多数时间在抠脚。一忙起来他的生活也挺没规律的,深夜在理发店染发,漂白漂到头疼得死去活来,第二天马上跑到古偶剧组顶大头套,台词都记不住几句。

    演戏这方面他稍微有点起色,一来是造型符合粉丝口味,二来是在同行衬托下,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演技。一部剧播出来反响不错,经纪公司立马给他升级资源,算是抱住了一个饭碗。好歹出身编导相关专业,他是有包袱的,不能太拉胯。

    团解散前期他完成了毕业作品,拍了一个人鱼主题的短片,主演是他自己,头发染成浅紫、烟灰和靛蓝的渐变色,公司还给他发行了相关MV做纪念,踩着解散期狠狠地割了一波韭菜。

    SPMP把他合约的最后两年转租给SP,这段时期不同于成团,SP把他往死里压榨,网剧、综艺,什么资源都接,老东家为了修饰脸型叫他留到肩膀的发,因为接了洗发水代言被放任到及腰。

    他试过联系任星灿,至少问问任星灿的高考成绩怎么样,去了哪所学校。分手了也做不成朋友他能理解,但任星灿的状况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和微信都联系不上,连个社交账号都没有。他开始找人打听,SP里面待得年头比较长的一个A级练习生见到任星灿的照片后说:“这是老板家儿子。”他们集训过一段时间,往后的事情那位A级练习生也不清楚。

    兜兜转转,他问了SP那位早已塌房并躲在国外当youtuber的第一季的C位,这人和任星灿的关系稍微亲近一些。C位告诉他,任星灿在留学,看时间就快回国选秀了。

    异国的夏景与丁晴记忆中的动漫场景高度重合,他与公司合约到期,没有续约,但他还是托关系获得了进入SP在当地的练习室的许可。这个场景有点像他和任星灿第一次见面,如今推算过来,他刚高考完,任星灿才初中毕业,罪过啊。

    他也算体验了一把爱豆的生活,现在老大不小的了,他在粉丝群里留了一句话说要谈恋爱,然后就再没打开过群消息。

    SP官宣了新练习生,只给了两张照片,练习生演员式的浓烈张扬的样貌却引得粉丝广泛关注,喊“老公”的,喊“天神”的,什么都有。

    丁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镜中的他头戴黑色鸭舌帽,褪成白金色的长发颇具层次感,发梢还带一点卷,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变态跟踪狂。

    照片中的人从生活中走来,口罩上方犀利的眼已然撼人心魄,丁晴摇摇晃晃地冲上去,急切又不敢太大声地问:“你好,请问是任星灿吗?”

    问题很傻逼,但对方不光点头,还扯了口罩:“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星灿长高了一大节,丁晴估计要有一米八了,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里却不是滋味,任星灿整成这么个模样,肯定遭了不少罪。他摘下帽子,慌忙理了理头发,笑着说:“我现在跟剧组实习,借这个机会四处走走,听说你在,就……来看看。”他这几年跟不少剧组进进出出,叫人给个男主之类的资源是不可能的事,但转幕后打打杂可太容易了,他特地挑了个拍摄时间长离任星灿又近的剧组。

    “你准备待多久,剧组给你们安排宿舍?”任星灿问。

    “还不清楚呢……”丁晴急吼吼地来找任星灿,但具体想干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事情进展又是如此地顺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任星灿确实变成了大帅哥,可他顶多说声“好看”而已,他的任星灿没有了,这就是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让他下意识地想躲。

    任星灿以后……是大家的爱豆啊,他和任星灿见个面就算了,也不该这么缠着任星灿打扰人家练习。这么一想,丁晴后退的理由更充分了,他的内心也不再愧疚,有点僵硬的表情得以向熟练地营业转化,美颜一如既往地撩人:“好像是有宿舍。”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任星灿神情温和,语气也像原来一样柔,可丁晴就是觉得这不是任星灿会说出来的话,“通勤方便的话,来我的公寓合租吧。”

    “额,我会考虑的。”丁晴说。都说国外坑人最狠的是自己人,任星灿这副模样,不禁让丁晴怀疑他在杀熟。不过要是真的经济困难……SP太子,海外留学,真的会困难吗?

    ……看看房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找个住所对他来说也算方便……吧。

    丁晴稀里糊涂地和任星灿开始了同居生活。任星灿现在大二,读理工科,有时候做本研到很晚,据他说白天实验室要给研究生和博士用,他们才见缝插针。除去学业,任星灿要打工,练习唱跳,生活被排得满满当当。

    无论多忙,任星灿都很精致,早晚护理,令丁晴连连感叹帅哥不易。丁晴好容易从SP的魔爪中逃出来,身体早垮了,剧组工作的不确定性又很多,实在没有余力保养。可是他又觉得任星灿这么认真,自己天天萎蘼不振的很不礼貌,故而有时会买点便宜护肤品偷偷地擦。

    这一幕被任星灿看见,要给丁晴拿化妆品用,丁晴拒绝了:“那个……你有没有网站的会员号?我找点样片来看。”那么多化妆品,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面前的人越来越看不透。

    任星灿把账号借给丁晴,浏览记录里有丁晴的直拍和电视剧cut,可是他的任星灿分明被调包了,从长相到性格都不一样。

    人变帅了,不像以前那么自卑,开朗乐观了,有变化是常事吧?还是他当社畜太久,自己这边的落差比较大?总之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他没搞清楚罢了。

    “你明天晚回来?”任星灿靠在丁晴旁边的桌子处问。

    “是的。”丁晴有些乏力地回答。

    任星灿提议:“来我打工的料理店,请你吃顿饭再一起回来吧。”

    “那么晚还可以打工吗?”丁晴睁大眼睛,别到时候为了一点小钱被遣送回国了。

    “我注意着呢。”任星灿说。

    店铺很小,属于上班族过来吃工作餐的那种,扒两下饭吃完就赶紧走了。丁晴找到的座位在吧台边角,要坐高脚凳,任星灿在台子里面待命。大晚上的,丁晴没那么大胃口,就点了个咖喱饭,他基本上一低头就能触到任星灿,任星灿还在里面看着,他什么都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