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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总攻的第一百次初恋(十一)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游稚分明感觉到自己坐在某个硬物上,硌得慌,程澍几番欲言又止,脸红到了脖颈。是时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尖叫,盛装打扮的李欣然冲了出来,全然不顾“淑女”形象,抓着游稚的衣领猛摇,崩溃大喊:“你你你、你还我澍王子的初吻!”

    正所谓一人呐喊,万人呼应,在李欣然的带头下,一众女生躁动起来,纷纷撸袖子要锤游稚,见此情形,拼命忍笑又有些害羞的程澍挺身而出,从李欣然手中夺走游稚,霸道又温柔地搂进怀里,朗声道:“我说过,他是我的人,你们谁再敢动他试试?”

    话音刚落,程澍侧下头,不由分说吻上游稚的唇,长且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害怕再次被游稚推开,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却睁着眼欣赏游稚的表情。

    双唇触碰的吻太过温柔,几乎将游稚溺毙,眼前程澍的眉眼与上一个世界的最后一夜重叠在一起,同样的眼神,满满都是对他的专情与宠爱,余光里的无关人等飞速隐去,变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这一刻,游稚无比希望时间能停驻于此,他很想抚上程澍英俊的脸,将那夜的梦一直做下去。

    然而在作者的安排下,游稚红着脸推开程澍,语无伦次地说:“我、我的初吻……你、你!我……”说着便气鼓鼓地跑了。

    程澍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嘴唇,笑着走了。明空满脸写着“这都算什么事儿啊”,无奈宣布舞会正式开始,希望每个人都已经找到舞伴,并且能在歌剧表演结束后与舞伴进入舞池,享受一个难忘的夜晚云云,接着便极其霸道地牵走申屠锦,上一旁喝酒扯淡去了,而初家双子则还是那副连体婴儿的模样,找了个雅座玩国际象棋。

    话说游稚气鼓鼓跑到就餐区,自觉抓起一杯香槟猛灌下去,味道比游轮上的素香槟要好很多,一旁的酒保会心一笑,告诉他这瓶香槟名叫爱之甘醇,是为了纪念多尼采蒂的歌剧而设计酿造的。而今晚要演出的剧目正是这出,故事讲述了在一个十九世纪意大利的小村庄里,一位名叫内莫里诺的普通农人爱上了富有的女地主阿迪娜,但阿迪娜却对他不感兴趣。内莫里诺求爱不得,正巧遇上一个江湖骗子在兜售故事书中的“爱情灵药”,可以让心仪对象爱上自己,内莫里诺便花了他所有的钱买了一份“灵药”——一瓶廉价红酒,并且在喝下以后跑到阿迪娜窗前,自顾自哼唱起来,阿迪娜一气之下答应了贝尔科雷中士的求婚,令内莫里诺心灰意冷。

    “最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有些微醺的游稚好奇询问道。

    “当然。”程澍在游稚身旁坐下,接过鸡尾酒,“嘘——听。”

    游稚没有发作,回头看向舞台上的男高音,熟悉的旋律飘来,正是那天在程澍车上听过的咏叹调,最后的歌词与程澍的嘴型完美契合,分不清是男高音还是程澍的声音:“Sì, può morir! Sì, può morir d,amor.”

    游稚嘴角抽搐,没好气道:“什么叽里呱啦的,听不懂。”

    程澍有些黯然,悲伤情绪却一闪而逝,如启明星般笑着说:“一会儿赏脸跳支舞?”

    游稚不经意瞥向舞池另一侧,一向不苟言笑的申屠锦在明空的逗弄下乐不可支,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漫天桃花开的粉红泡泡里,明空春心萌动,突然靠近,亲了亲申屠锦的唇,而申屠锦白皙的脸庞倏然通红,埋头嘬了口小酒,若即若离地回吻了明空,明空便像得到批准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申屠锦的脸,认真亲吻了起来。

    那画面极具冲击性,光是两个俊秀少年的存在就足以让人赞叹,更不用说这极美之物的结合。

    有些微醺的游稚开始双眼转圈圈,他明显感觉到视线变得模糊,思考能力下降,平日里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却汹涌上头,四处逃窜,急切寻找着突破口。

    在意识彻底沦陷之前,游稚在心里骂骂咧咧道:“靠,粉肠!怎么又来这么狗血的剧情?!我不要醉酒后把程澍哥当替代品啊啊啊啊——!”

    “嗝——”游稚晃了晃高脚杯,毫不留情地把香甜的酒气喷到程澍脸上,“你……你是小霸王……嗝,谁、谁要和你跳舞?!”

    程澍并未对游稚失礼的行为感到愤怒,反而觉得十分新鲜,饶有兴味道:“哦?为什么不和我跳舞?”

    游稚猛眨了眨眼,右手食指指向程澍,又打了个酒嗝,距离极近的两人之间满是葡萄的甜香。他微愠道:“你他娘的……让我的日子嗝……太难过了。我他妈……嗝,就想好好读书,拿个学嗝……学位,找个好工作,先脱、脱贫,再致富。你们这些有钱人,看嗝……看我新鲜是不?别、别来烦我,你……你也只是想耍我,嗝……看我笑话罢了。”

    程澍耐心等待游稚磕磕绊绊说完这段“心里话”,眉头紧锁,一改平时吊儿郎当且睥睨天下的欠揍模样,趁着游稚胡言乱语之际招了招手,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弯腰附耳听程澍说话,并不时点头。不多时,保镖大哥面无表情地走了,大概半分钟后,一个酒保毕恭毕敬递给程澍一张手帕,以及一杯略显浑浊的饮料。

    这边游稚沉湎于从小到大积累的苦痛伤悲中无法自拔,正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他回忆起从第一天认识程澍到现在所受的大小伤,再加上在学校里唯一敬仰的人突然被夺走,当即便不受控制地“哇”了出来。

    程澍手忙脚乱地替游稚擦泪,然而身为大少爷的他又哪里懂得如何安慰人?还未开口,就听游稚撒泼似的哭诉:“奶奶的……你们一群富二代……嗝,凭什么我从出生就注定是全球最穷的人?嗝……老子也想……也想一夜暴富,把钱砸、砸到你们脸上,尤其是、是那个嗝……何仙仙,天天来烦我……”

    程澍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又打了个响指,另一名保镖走来,听了几句话便走了,一副要做大事的模样,而说累了的游稚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改写了一家人的命运,只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也有父母的话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你醉了。”程澍表情不悦,看向游稚的眼神却无比温柔且心疼,他把那杯水推向游稚,“喝点解酒茶。”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游稚并没有嚷嚷着还要喝,反而相当配合地抢过解酒茶,像喝酒一样灌下肚。程澍便这么坐在他对面,静静欣赏他的每一个表情。

    舞台幕布缓缓合上,男女主角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唱响最后一个音节。灯光渐暗,趴在桌上的游稚一个激灵,醒了。

    幕布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揭开时道具已尽数撤下,一席西装礼服的明空信步上台,那飞扬神采不亚于超模。他笑了笑,朗声道:“诚挚感谢每一位宾客的到来,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祝愿各位能在寒舍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而在舞会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重要的决定要宣布,这无疑是我在放弃从商,进入圣尤中学北美分校后的又一个改变人生的决定,我希望,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朋友的你们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决定——”

    台下衣着华丽的众人不由双手合十,屏住呼吸,期待明空的重大决定。

    “我决定——接受圣尤大学体育学院北美分校的邀请,加入刚刚成立的穷奇队。”明空中气十足地说:“希望在一年后的今天,各位能在NBA的战场上看到我的身影,我定将全力以赴。”

    短短几秒的沉默后,大厅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如冬夜里的一盆冷水,把游稚浇了个半醒,他甩甩头,缓缓说出三个字:“搞……沈……麻……”

    这时明空清了清嗓,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那么,诸位期待已久的舞会,现在开始。待一曲毕,灯光熄灭之时,请诸位亲吻心仪之人,为这个年轻的夜晚画上完美的句号。”

    游稚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jpg的表情,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强吻可是性sao扰,你们这些写剧本的人到底有没有法律常识?!

    而程澍一言不合已伸出宽厚手掌,稍稍弯腰,对游稚行了个绅士礼,不容拒绝地说:“请。”

    游稚看了眼被明空牵住手的申屠锦,嘴一撇,嘟囔着“老子信了你的邪”,极不情愿地搭上了程澍的手,手掌的温度瞬间传达至他的掌心,在冷气过剩的厅堂里尤为温暖,竟令他不由自主紧了紧手指。

    “我、我不会……”游稚开始后悔了,又担心锃亮的球鞋会被踩脏,“还是别了吧。”

    “相信我。”程澍痞痞一笑,“来,你踩在我的脚上,就不会出错了。”

    游稚的思绪一点一点回归,勉强能分清现实与仿真世界,不由在心中惊叹:竟然还有这种cao作……于是心一横,牢牢站了上去,任由程澍带着自己走进灯光交错的舞池,空气里都是玫瑰的清香,令人心驰神往。

    “你太瘦了。”程澍心疼地说,“以后跟我一起吃饭,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让人给你做。你若是想要,就连金字塔我都可以买给你。”

    游稚:“………………”

    在对168号这种强行插梗的行为表示唾弃后,游稚嘿嘿一笑,说:“好啊,我明天就要,你可别食言啊。”

    程澍邪魅一笑,心情大好,凑近游稚耳尖,说:“我,程澍,说到做到。”

    轻柔舒缓的舞曲在现场乐队的指尖流淌开去,每一个人都极其享受与舞伴若即若离的舞步,唯独游稚心不在焉地观察四周——初照人和初见月跳得十分起劲;申屠锦俊脸微红,与明空四目相对,视线游离;李欣然蹲在角落画圈圈,与游稚对上目光时毫不客气地竖起两根中指;一部分女生聚集在台下,一脸花痴地看着明空与申屠锦……

    “喂,你在看哪里?”程澍不满地说,“这屋子里,还有比我更耀眼的人吗?”

    游稚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澍,没好气道:“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自恋的人。”

    程澍不置可否,右手已探至游稚腰间,稍稍一使力,游稚便顺势弯下腰去,而程澍同时俯身,始终保持着几乎贴面的距离,气氛说不出的暧昧。

    还没等游稚发火,程澍大手一捞,又将游稚带回怀中,音乐戛然而止,程澍面带笑意,双眸如一江春水,静静注视着游稚。

    “接下来,在灯光熄灭的一分钟里,请亲吻你的舞伴。”不知何时出现的司仪娓娓道来,“那么,请诸位看仔细,千万不要弄错了对象哦。”

    舞池中一阵小声哄笑,竟有不少人兜兜转转换了舞伴,稚嫩的脸上写满羞涩与幸福。游稚还踩在程澍脚上,略有些不安,相当入戏地说:“我、我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就在这一秒,大厅内灯光全灭,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游稚本想装模作样地挣扎一番,熟料人设已让他动弹不得,僵硬地杵在原地,又被程澍把着双臂,内心忐忑不安,还隐隐有些期待。

    空气忽然都变得甜腻起来,少年少女们呼吸急促,显是情到浓时,而就在游稚的心脏七上八下之时,他感觉到温热的吐息直逼面门,紧接着便是程澍低沉、性感的嗓音,略微颤抖地在他耳畔询问:“我可以吻你吗?”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由,游稚慌乱地“唔”了一声,随即便被程澍当成了肯定的信号,下一刻,比吐息更加温热的双唇缓缓贴了上来,那不容拒绝的攻势掩饰着少年对心上人的爱怜与小心翼翼,仿佛把游稚当成一个易碎品,捧在手里都怕摔了。

    这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少年的唇轻轻碰在一处,浅浅摩挲后分开,再次触及,如此来回反复。游稚早已重获身体控制权,却因为程澍看似霸道的吻太过温柔而勾起过往回忆,难以克制地陷了进去,依旧踩在程澍那双新添些许磨痕的牛津鞋上,并微微踮起脚尖迎合程澍。而程澍则紧紧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枕在他脑后,把着头的方位,又慢慢顺着他的脸摸过来,碰了碰他额头的伤。

    两人呼吸交错,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彼此发亮的双眸,内里是深邃的星辰大海,伴着清新的玫瑰香气,糅作花季初恋的甜蜜泡沫。

    “噔——”

    水晶灯的光芒爆开,大厅内重现光明,众人已不约而同放开舞伴,唯独剩下程澍还兴致盎然地吻着游稚。

    “咳咳——”明空尴尬地咳嗽几声提醒程澍。

    游稚如触电般弹开,脸上染着醉人的绯红,不敢与程澍对视,茫然看着地板砖大喘气。程澍则不依不饶地牵着他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明空接过话筒,说了些场面话便宣布舞会结束,此时已是晚上十二点,对于学生来说早该是入睡的时间,而申屠锦却是在众人开始散场之前冲上舞台,放出第二个重磅炸弹:他决定追随明空的脚步,前往圣尤中学北美分校念医学预科,毕竟篮球运动中免不了碰撞摔伤,日后为明空调理按摩什么的也比较方便,换句话说,申屠锦便是在花样年华的十六岁就决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然而此时游稚再也听不进申屠锦的话语,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以及上个世界结束时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有点勃起,登时羞愧难当,捂着脸跑了出去,但程澍却只当他是因为申屠锦的即将离去而难过,气呼呼地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