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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得感情的杀手和必须恋爱的太子(三十二)

    天机阁众天级工师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如朽木一般窸窣坠落,场上众人皆不敢大声喘气,更无人轻举妄动,生怕被来路不明的哑巴一掌拍死。而就在哑巴恢复原状、缓缓落地之时,天上竟出现无数裂隙,一眼望不到尽头,哑巴双手掐诀,铿锵道出一字“破”,原先封印穷奇之地发出一声巨响,天顶裂缝同时散开,化作无数透明碎片飘散,而穹顶之外袅袅青烟弥漫,几乎遮天蔽日,与此同时,充沛灵气一拥而入,所有修者都忘了哑巴的存在,只忍不住为这修炼的洞天福地欣喜发狂。

    “我办到了……爹,仲父……”哑巴声音略有些颤抖,跌跌撞撞跑回游稚身边,用尽全力抱住他,像个孩子一般,“我办到了……”

    游稚拍了拍哑巴的背,也有些哽咽,正要开口安慰时,脚边泥土如春笋般疯狂生长,顷刻间已长成人形,几乎和高大的哑巴一般雄伟。哑巴松开双臂,怔怔看着那人形泥偶,双眼涌出泪水,呜咽道:“爹……爹,是你么?”

    那泥偶渐渐褪去土色,精致五官浮现,一头青丝坠下,赤裸身躯被浓郁雾气裹上,那雾被染上皂色,纹饰如流水般淌开,在表皮褪为浅麦色的瞬间,他睁开双眼,眸中紫光流转,一眼纳尽万年光阴,道出无尽相思,他唇线如刀锋,看向情绪失控的哑巴,缓缓开口道:“澍儿,你受苦了。”

    此时游稚脑子已乱成一锅粥,胡乱想着:怎么办怎么办?这就见双亲了么?我我我、我把哑巴那啥了,是不是有违礼数?现在补提亲还来得及么?等等,该怎么提亲来着?好像要给对方长辈值钱的物件。上次任务余下几十两,加上那条同心结,还有师父给的玉佩应该也值不少钱……啊啊啊我该管他叫甚么?也叫爹么?但是还没和哑巴成亲啊……虽然我俩已有夫妻之实,但默认此事是不是也不太好?苍天啊大地啊!我该怎么办?!

    “爹……”哑巴一把擦去眼泪,破涕为笑,一手去牵游稚的手,温柔说道:“爹,这是稚儿,我寻到他了。”

    那泥偶已完全长成人形,面容极其英俊,不亚于哑巴,不容侵犯的帝王之威更在哑巴之上,一席皂衣染着金色纹饰,虽样式简单,却完美勾勒出身形,比顾温的盟主服更具威仪,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跪拜。

    “稚儿。”綦合笑盈盈地看着游稚,眼神依旧无比温柔,如包容万物的大地。

    “啊……哑……爹!”游稚忽然被长辈点名,慌乱得无以复加,双手去摸玉佩和银两,抖似筛糠地递上,又“噗通”一声跪下,胡言乱语道:“我我我、我把哑巴给……呸呸……这、这是聘礼,请、请允许我娶……啊不!请准许我和哑巴成亲……”

    綦合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冰川般的脸爬上丝丝温暖。他接过游稚的玉佩和同心结,却不收银两,柔声道:“稚儿如此有心,甚好,这玉佩便给澍……哑巴罢,同心方胜儿则留待你二人牵巾时用。”

    半月型的玉佩缓缓落在哑巴掌心,綦合手一翻,掌中出现一块同样半月形的玉佩,其上花纹与游稚那块完全相合,应是由一块圆形玉佩切割而成。

    “稚儿,这块是你的。”綦合将玉佩递给游稚,“就当作是哑巴的礼金。”

    “爹——!”哑巴一脸不忍卒睹,痛心疾首道:“是聘礼!聘礼!”

    哑巴还在与綦合打趣争辩,游稚已察觉到行进中的危机,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修习暗器术的本能就已令他飞扑至哑巴身前,以短匕劈开飞来之物——三枚淬毒飞镖。

    綦合与哑巴同时噤声,眸中恢复冷峻神色,遥遥看向暗器飞来的方向。方才还在为浓郁灵力发痴的修者纷纷躲闪至树后,形势剑拔弩张。

    七大门派中最擅长暗器术的当属遥连山,开山掌门当年便是因为对灵力的控制和领悟极差才选择自立门派,招收那些因不擅术法而被迫放弃修仙道路的弟子们。而在遥连山代代弟子历经上千年的钻研后,纯体术流派的招式也渐渐与灵力相结合,配合后来居上的暗器术,让遥连山成为唯一一个极少用灵力的正派大教。

    “秦耒。”綦合冷冷开口,“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无礼,好打断旁人谈话。”

    在前往云岫山的路上,游稚曾打听过七大门派的事,此时迷迷糊糊想起这个名字,不正是遥连山的现任掌门么?然而恍然大悟的话尚未出口,身后又飞来几个暗器,游稚怒不可遏,一边大喊“有完没完”,一边手持短匕和长剑左右开弓,挡下密集的暗器雨。

    是时只见冷兵器摩擦的火花四溅,以及术法被劈下爆开的亮光,游稚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泛起灵力的剑身,扭头问道:“方才明明没有亲你,竟也能发动灵力了!”

    哑巴俊脸泛红,点了点头,解释道:“积压在我体内的灵力在我灵轮之中反复提炼,已是世间至纯之源,你又是与我契合的命定之人,自是能完美运用我的灵力。日后你会发现更多便利之处。”

    正派人士明显不打算留给游稚等人叙旧的时间,既不出声,也不露面,只不断亮招子,一时间以綦合为中心的三丈之内,各式投掷器与法术如天女散花般连番轰炸,仅凭游稚一人的身手决计不可能全部挡下。哑巴反应更快,已支起一张微光结界,将綦合、游稚以及一直跟在身后看热闹的黄邈罩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澍儿,我的三魂七魄被分开封印,残缺的第四魂尚未恢复,这一战恐怕不能助你。”綦合道,“你仲父还被封印在七月流火之中,今日便做个了断罢。”

    “七月流火……那是何物?”黄邈丝毫不忌讳自己的修者身份,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时不看七大派被压制的热闹更待何时?

    “那是孤当年赠予离儿的新年贺礼。”綦合以冷淡又饱含柔情的嗓音说道,“不曾想孤的心意竟成了所谓正派君子们用来对付离儿的武器。”

    第一轮攻击无果,结界外落了小山般的一堆暗器,其中不乏天机阁的木质机关,陆陆续续被灵力牵引回主人手边。游稚向来不怕事大,嘲道:“我当是甚么名门正派,竟也做偷袭这等平日里所不耻之事。”

    哑巴冷哼一声,双手交叠置于地上,直接释放大量灵力,如浪潮般爆开,掀翻半里以内的所有修者,游稚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周围已埋伏了上百人,且都是排的上名号的正派宗师,却被哑巴一招杀了威风!

    “哇,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游稚气愤道,“偷袭也就罢了,竟以多欺少,嗳,当真世风日下。”

    “就是就是!”黄邈附和道,“平日里欺负散修也就罢了,有本事出来单挑啊!”

    青林中一片死寂,唯有微风轻盈刮过的声音,惯于作威作福的正派人士竟无人应答。片刻后,綦合开口道:“交还七月流火,孤将饶恕尔等弑神之罪。”

    忽然间,林地剧烈颤动,綦合脚下土地隆起,数条木手臂破土而出,眼见就要缠上綦合。而綦合冷哼一声,右手轻轻一扬,木手瞬间失去生机,生生僵在半空,远处终于传来人声,正是扶辛:“甚么神明?不过一自恃命长的老妖!二十年前以妖术瞒天过海,再以生人阳寿为食塑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还人间太平!”

    话音刚落,两架巨大的木偶从天而降,做工十分精致,与真人无异,更因无筋脉约束而可承载大量灵力,攻击力比普通修者要高出许多。只见那木偶挥动粗实手臂,一上一下,打算将綦合锁住,而綦合虽声称魂力尚未恢复,战斗力也足以对抗正派掌门,他在指尖蓄积少许灵力,如玩弹球般打在手臂上,冲力将木偶直接击飞,彼此撞在一处,成了一堆柴火。

    目睹此景的游稚不禁嘴角抽搐,心想这叫哪门子的“不能助你”?方才自己打下暗器那幕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滑天下之大稽!

    “扶老,我来助你!”

    一雄浑男子声响起,紧接着便有数枚暗器从四面八方来袭,被綦合以灵力弹一一打下。不知是否二人此番举动带动了埋伏在四周的弟子们,霎时间众人又开始甩招式,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千花岛、碧幽谷、遥连山、冥途宫的失散弟子们竟接连赶到,并井然有序地施招。

    是时只见空中飘着绝美花瓣,可致幻,亦带有剧毒,触碰到皮肤便会发作;又闻耳畔琴音袅袅,不断扰乱游稚等人的思绪,哑巴双手温柔覆在游稚耳畔,为他阻挡碧幽谷的琴声;漫天暗器如雪花,然而却近不了哑巴的身;这诸多花哨法术皆是为冥途宫的迷魂术做掩饰,不过游稚在刚开始感觉有一丝迷乱的时候,哑巴便以浅浅一吻带回他的心思,继而又施放灵力波,将附近的修者震倒。

    “不自量力。”綦合嘲道,“二十年前,尔等趁孤与离儿虚弱之际狠下毒手,编造诸多谎言,只为维护尔等在凡人心中的地位。更以孤赠与离儿的信物作引,令离儿饱受封印之苦。两千年前青林被盗,离儿劝孤不与凡人一般见识,不曾想尔等竟萌生弑神之念,实是孤疏于管教了。”

    綦合闭上双眼,似乎在感受某物,片刻后,他睁开古井无波的双眸,如冰山般碧蓝通透,望向裘肃打坐的方向。他伸出右手,指向那片密林深处,原本在还在为裘肃疗伤的沈柯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身体飞至綦合掌心,其发髻上的金钗正发出红光,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在珠体内躁动不安。

    “原来在此处。”綦合冷冷道,“当年是你师父亲手封印了离儿,可惜她已入轮回,如今你便替她赎罪罢。”

    綦合取下沈柯的金钗,在长达一个时辰的治疗中,沈柯已耗尽心神,此时毫无还手之力,虽并未直接被綦合掐住喉咙,却因魂力压制而身受内伤,七窍流血,身子如柳絮一般轻飘飘,被綦合无情甩出,眼见就要撞在一旁的树上,又被倏然跃出的壮汉接住。

    “好个阎王,竟欺负虚弱女子!”那壮汉轻柔放下沈柯,千花岛女徒立即上前接应,“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沈掌门尚且年幼,并未参与除妖一事,你大可冲俺来!”

    “笑话!”綦合冷笑道,“秦耒,孤尚且不追究遥连山擅自移山之举,令离儿一族苦不堪言,当年害孤家破之事尚未清算,尔等皆乃孤之子民,孤因离儿慈悲,三番容忍尔等逆上之举,但若再不管教,日后烦扰只恐无穷无尽!今日孤便以魂灵之神的身份降下天罚,接受制裁罢!”

    那壮汉正是遥连山掌门秦耒,他身着轻便皮甲,几乎赤裸上身,只在心脏处留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护心镜,肌rou虬结比扶辛更甚,宛如一块行走的筋rou妖怪,深如酱油的皮肤刻满战斗痕迹,大小伤疤无数,实乃勇士的无上象征。秦耒五官虽谈不上英俊,却极具男子气,下巴刮得铁青,骨骼比常人强壮上两倍,抱着沈柯时就像老鹰护小鸡一样。

    “还是哑巴好看……嗳,眼睛疼。”游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哑巴身上也全是肌rou,却不似秦耒这般吓人,“凡事过犹不及,师父诚不我欺。”

    哑巴笑了起来,如神只般俊朗的脸在顷刻间便染上人间烟火的意味。綦合手里拿着金钗,钗头凤眼镶嵌处着一颗不大不小的明珠,正是此物溢满流火。綦合温柔抚摸火珠,缓缓注入灵力,已有些哽咽,喃喃道:“离儿,让你受苦了。”

    而就在此刻,秦耒突然发难,一身肌rou更显雄伟,且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灵光,宛如战神下凡,他一跃而至綦合近前,碗大的拳头直击綦合的脸。綦合本已身长九尺,没想到秦耒竟是比他更为高大,若是寻常百姓挨了这么一拳,定是只有等着收尸的命了,而綦合却极有风度地侧过身体,轻松躲过一击,雨点般的拳头又接二连三袭来,快如闪电,几乎rou眼不可分辨,綦合速度亦不落后,修长身躯左闪右躲,带出残影,双脚却依旧立于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游稚:“……”

    以前只道师父武功天下第一,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身为天下第一的唯一弟子,游稚向来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没想到人外有神,神外有天,以秦耒的块头竟能使出此番攻击,想来在修行时下了狠劲,若是自己对上他,恐怕只能以轻功跑路了。

    见掌门讨不到半点好处,遥连山再派出十三名壮汉,结成铜人阵,将綦合包围在圈里,各自出招。铜人阵乃是遥连山最引以为傲的体术阵,此阵无需灵力维持,却有着不亚于天罗地网的恐怖实力,可将敌人困于阵中,直至体力、灵力耗尽,或是被击溃,说白了就是以多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