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睁开眼,费南斯发现自己躺在蒋益民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 呆愣片刻,她下楼,直接敲响了询问室隔壁的门。 蒋益民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警察正在审问马强,马强脸还白着,却已恢复了镇定。 “那天晚上,我和刘大昌商量要把况凌琳脱手,刘大昌说不用那么高的价格,10万就行了。我说你那么辛苦拉回来,又给了况世锋5万,这样来回折腾连本都捞不上来。而且况凌琳未婚、还年轻,尸身完整,在屋里存着,反正有冰棺也不会腐烂。等找个愿意出高价的,再出手也不迟。刘大昌不愿意,我们就吵了起来。他问我以前几笔账的问题,我就恼了,就打了起来。后来,我从他们家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往他心口上捅了一刀。捅完我就后悔了,拿着刀赶紧跑了。” 马强顿了一会儿,又说:“本来我还很害怕,一直担心你们找上我。谁知两个月了……我还以为我安全了,谁知道让一个臭婊子给祸害了。” 蒋益民声音平淡,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马强突然间嚯嚯嚯笑了起来,说:“他妈的,刘大昌居然说为了后代积点德,想洗手不干了。真他妈可笑,早干嘛去了?大半个身子都入了土才后悔。” 蒋益民说:“刘大昌查出了肺癌,晚期。” 马强愣了。 蒋益民问:“刀呢?” “扔了。刘大昌家那栋房子有一个排水沟,我给扔在那水沟里了。” “况凌琳人呢?” “在殡仪馆,写着韩雪梅的那里其实是她。” 吃了药睡了一觉,本以为会好起来,可小腹还是胀胀的,一直往下坠,费南斯咬着下唇,转身要走。 “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费南斯愣了一下,回头看他,说:“是吗?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不过,我不想说的,也不会说。” 周淮拧紧眉头,抬起头。 审完刘佳平和马强已是十二点,蒋益民揉了揉眼睛,出了审讯室。 出门来,却见两人静静站在窗台边,似乎在等着。 两人隔着两步距离,周淮双手抱胸,看着窗外,费南斯倚着窗户,正盯着这边。 蒋益民伸手摸进口袋想找根烟。 口袋空的。 烟和打火机都在办公室里。 蒋益民干脆学周淮的模样双手抱胸,刚要开口,费南斯开口了:“蒋队长,我想求您一件事。” 求?不是来开战的?蒋益民暗暗松了口气,将手放下。 “什么事?” 费南斯抿了抿嘴,说:“我想去认领况凌琳的遗体,希望您帮我办一下手续。” 蒋益民说:“我听说她还有个jiejie。” 费南斯看着他,语带恳求:“请您帮帮我。” 请?蒋益民愣了片刻,看一眼周淮,说:“好。” 费南斯说:“还有,那个被用来当做诱饵的姑娘……” 蒋益民说:“哦,不用了,那是个橡胶道具。” 费南斯一脸不可置信,说:“可是,刘佳平他俩验过货。” 蒋益民走到她身前,拍了拍她肩膀,说:“放心吧,真的是道具。法医同事经常拿它来教学,和真人很像。何况又冷冻过,更分辨不出来。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是那帮子畜生。” 崇州市殡仪馆停尸房内,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人弯下腰,拉开格子,吃力地将里面的袋子搬到床上。 女人看了费南斯一眼,伸手将袋子上的拉链拉开。 “是她吗?” 袋子里的人脸上蒙着层白霜,许是冻得太久,眼睫上挂着冰柱。 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双眼紧闭,安安静静。 与况家别墅大堂那张照片的模样不同,此刻,她沉沉地睡着…… “是她。”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伸手欲拉上拉链。 “我想和她待一会儿,说两句话。”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将手收回。 “好,十五分钟。” 寒风,呼吸,心跳,还有机器嗡嗡嗡的声音,都伸长了触角,渴望触摸到结局。 待冰凉席卷后背,费南斯闭了闭眼,而后转过身看向她…… 没有告知林立佳,费南斯给况凌琳安排了火化,领走了骨灰盒。 弯曲的柏油路上,费南斯转动方向盘,盯着路前方,抿紧了嘴唇。 导航显示,离目的地还有三百多公里,前方没有休息站,她不紧不慢地开着。 车终究还是没有卖掉。 那天车抛锚后,费南斯当即打电话给小江,让他帮忙拦着先别卖掉。 对方听说她要把车修好,很不理解,埋怨道:“这破车有什么好修的?!” 取回车的那天,费南斯去买了彩票。 和期待中的完全相反,一个都没中。 次日中午到达目的地,费南斯按照快递面单上的地址找到罗布的家人。 罗布的家人按照习俗选择了天葬,让罗布与天地共存,没有墓地,只在房内放了张罗布的照片寄托哀思。 照片上的罗布笑着,坐在山坡之上,身后是一片绿色湖泊。 费南斯愣了片刻,翻开况凌琳手机。 况凌琳最后一张动态正是这个湖泊的照片。 藏南的山村四处都是高大的灌木,这里和内陆不同,常年葱郁,四季不明。 那片湖泊掩在青山绿水之间,坡下便是山村。 费南斯在湖边坐下,将盒子放在湖边,打开了。 风带着草木之香席卷而来,湖面微微起伏,将蓝天白云抹皱又抚平…… 待烟雾散尽,费南斯说: “来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健康长寿。” 罗布的家人以为她是罗布的朋友,留她吃晚饭,费南斯欣然接受。 简单的家常菜,配上罗布母亲亲手酿造的特色美酒,费南斯一饮而光,醉得天昏地暗。 次日一早醒来,费南斯突地想起毕业前的旅行规划,立刻打消了赶回去的念头。 周淮一个信息都没有。 那天他说:“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费南斯等着他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等待渐渐变成了失落,从刑警中队出来后,他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费南斯补回手机卡,装回了旧手机上,将沿途美景一一拍了下来。 梁晓斌发来信息:马强在看守所里暴毙而亡。 还没到三月三呢。 费南斯有些错愕,也有些兴奋,回:看来我的诅咒应验了。 报应不爽。 梁晓斌回:那我以后不敢惹你了,大美女,请您多多包涵。 费南斯笑笑,关掉手机,继续下一段路程。 天气渐暖,马上要清明节了,费南斯赶在愚人节当天回到了家。 车经过这番折腾,快要散架了。 睡了一天后,费南斯才将手机打开。 信息不多,只有五条,费南斯挨个点开看。 王光全:南南,休假休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两个月,婷婷就要高考了。 叶静雯:死丫头,去哪浪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声音。 黑皮:南姐,我在学理发,你来店里,我给你剪最新款的发型,保准你迷倒周警官。 郭晓林:小姨,姥姥让你来家里吃饭。 最后一条是林立佳的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 因为那个女孩的缘故,黄力的罪名很快定了下来,故意杀人、盗窃、教唆未成年犯罪、抢劫、肇事逃逸,现在面向社会寻找他最后一宗罪名——侮辱、强暴妇女的证人。 费南斯去了刑警中队。 小江看到她,一脸惊讶。 费南斯笑笑,说:“我来指认黄力强暴未遂,还有控告他诬陷。” 小江愣了。 费南斯问:“需要上庭作证吗?我可以戴口罩或者面具吗?” 小江点点头,说:“可以。不过,只需要你录口供,签字按手印就行了,不需要出庭当场指认。控告他诬陷的话,你跟我去大厅走个流程,很快。” “他能判多久?” “不清楚。” 费南斯拧紧了眉头。 小江说:“侮辱妇女、强暴未成年、故意杀人,不会轻的。” 费南斯笑着说:“我希望他立刻挨枪子。” 小江笑了笑,说:“我也希望。” 小江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天你到底是怎么让马强招的?视频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到不到,只听得到声音。” 费南斯眼神沉了沉,沉默半晌,说:“一些很不光彩的手段。” 小江没再追问。 费南斯想起那天晚上,她把四个冰棺打开,将盖在她们脸上的东西拿掉,露出她们本来的面目,再把马强和刘佳平按到她们面前…… “那些人呢?” 小江长长叹了口气,说:“安排火化后,一一通知家属领回去。可是,没有人愿意来领,就只能……” 费南斯冷笑了一声,说:“她们原本就是被卖掉的,家属怎么可能再花钱给她们买墓地?!” 小江摇着头叹气,“人心,也太可怕了。” 费南斯笑了声,说:“你们当警察的什么没见过,怎么还不知道这世道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小江顿了顿。 费南斯说:“所以,中国人才一定要入土为安。马强他们还算有点良知,去找家属花钱买,而不是挖坟盗尸。” 如小江所说,流程很快,整个过程还不到半小时,签下自己的名字后,费南斯深深呼了一口气。 小江说:“周哥调回来了,出外勤去了。” 费南斯心不在焉:“哦,我不找他。” 小江又说:“他很忙,回来后,就一直出外勤,我都见不着他。” 费南斯没吭声,看向忙碌碌的大厅。 这里的人脚步匆匆,面色严肃,和周淮的脸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的,每个人都放佛肩挑千斤重担。 “你忙,我还要回家收拾一下。” 小江叫住她:“先别走,我这有蒋队给你的报销单子。” 费南斯问:“什么报销单子?” 小江将一张纸交给她。 交通费、修车费、伙食费…… 一万元整。 是那天和周淮开的玩笑。 费南斯皱了皱眉,说:“好像没这么多。” 小江愣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蒋队签了字,特意嘱咐我带你去财务室领钱。” 费南斯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去财务室。 钱,很快就拿到了,一沓子现金,整整一万块钱。 六万块,加上艾学习的30%赔偿金,再加上这一万元,足够那辆车的首付了。 明天就是清明节假期第一天,应该有得忙了,费南斯从中队大楼出来,直接回龙祥小区。 屋里灰尘很重,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费南斯皱了皱眉,开窗透气。 车还是算了,买房要紧。 一番收拾清洗后,已是晚上九点。 敲门声起,费南斯忙去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费南斯愣了一下,后退着将周淮让进门里。 周淮一脚踹上门。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给我发信息?” “我以为我们结束了。” “你说了你收下了,不许跑,我没跑,可你却跑的远远的。” “可你一条信息都不发,连个电话都没有。” “可你都给斌子发了那么多信息,却连一条都不愿意给我发。” 费南斯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又想梁晓斌那大嘴巴肯定憋不住,于是挣开他怀抱,问:“为什么不问我?” 周淮看着她,说:“你说了,你不想说的,就不会说。” 顿了顿,他学她模样歪了歪头,说:“问了也是白问,还浪费我口舌。” 费南斯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 周淮蹭她掌心。 费南斯静静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会儿,她表情委屈,快要哭了,说:“我好想你。” 周淮捧起她脸,张口吻了下去。 “我也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