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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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话,男人原本无澜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情绪。 然而任雪昧还没看清,便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从容回道:“大人,臣并不知道您身处宫中,又怎会拜托听雪楼去做如此冒险之事?” 任雪昧沉默片刻,松开捏紧被褥的指尖,揪着对方话中的重点,反问道:“——你并不知道我在宫中?” 他要微仰起头来,才能同薛也对视。 然而毕竟多年浸yin官场,哪怕如今屈居人下,气势也不输几分。 “臣之前曾托听雪楼寻找大人的下落,结果杳无音信。” 男人神情稍显迷茫,仿佛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不料今日会在此处见到您,因此关于这件事情,臣也是刚刚知悉。” 裴照瞒得这么严实,就连经常出入朝堂的、身为心腹的薛相都被蒙在鼓里…… 那么在偌大的深宫之中,还有谁能发现他被毫无征兆地囚禁?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先前暧昧氛围被打破,转而陷入诡异的缄默中。 持衡国师脑袋微垂,玻璃珠似的瞳眸始终隐在眼睫下方。 “我知道了,”床榻上身形单薄的男人顿了顿,两片淡色唇瓣微弱地翕动,又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方才是我冒犯了,抱歉。” 任雪昧说完,抬起脸来望向对方。 本以为会看到和往日一样的、始终带着温暖笑意的柔和面容,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倍感诧异。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此刻正和他对视的人,并不是曾经有着深厚交情的旧友。 那种眼神甚至完全的漠然,到了令人生惧的地步。 薛也盯着他,像掌权者盯着一样生出自我意识、将要不受控制的物件,目光阴冷,不加掩饰地投来。 是任谁都会觉得不大舒服的地步。 变故来得太突然,此前也没有预兆,至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 任雪昧只好微微侧过脸,避开对方的注视,迟疑着问:“你怎么了?” 随后,一声极轻的叹息飘入耳中。 等到任雪昧回眸去看时,那人平静的面容上正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前的阴沉一扫而空,仿佛刚刚那骇人的一幕,也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大人一而再、再而三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让臣倍感寒心,”薛也摇了摇头,道,“臣有时候会在想,您究竟是聪明地装傻,还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呢?” 他话中似乎还藏有其他深意,但这副任由人猜想的暧昧态度,令一向心思百转的持衡国师也不能理解。 弯弯绕绕的谜题使他烦心,任雪昧皱着眉,直呼对方姓名:“薛也,倘若你不说明白,我自然什么都不会懂。” 没料到会得到这般直截了当的回复,男人眉梢微挑,目光重新上下审视他,语气变得讳莫如深。 “有时候,一无所知反而是好事。” 说完这句话,薛也便换回恭敬疏离的语气,垂下眼睫不再看他,“臣今日呆在听雪楼太久,如果再停留下去,恐怕圣上将起疑心——要委屈大人先在此处安置,等城中戒备放松后,臣再找机会带您出去。” 一长段话接连砸来,纵使再不了解状况,任雪昧也能隐约猜到对方心情不快,而不快的缘由或许正是自己。 但细细回忆起来,除了懵懂无知的年少时期,他同对方的态度无甚差别,为何薛也会突然在这方面挑起刺来? 实在太反常了。 他动了动唇,本想说点什么,但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又闭上了嘴,只轻轻颔首,姑且表示知道了。 薛也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然而在快到门前时,却脚步一顿。 背对着床榻上的人,他想了想,虽然或许有些迟,但还是选择了回答那句被自己巧妙错开的提问。 “大人,衣服并不是臣帮您换的,”看不见任雪昧此刻是何种神情,男人唇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停顿几秒,仿若漫不经心地提起,“但臣确实听见了……” “您在睡梦中,还唤着圣上的名字。”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把面露诧异的对方留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