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打碎你和我
“爸爸不能出门，什么都不能做，被我锁起来，其实很讨厌吧。” “会恨我吗？” 我问他。 “小春会恨我吗。” 他回复我。 我突然想起刚开始的那一晚，流着眼泪的爸爸站在我的床边。 “小春，我好寂寞…为什么会这样？” 那时的我跟爸爸生活了大概有五年之久，他一直是我心中最爱的爸爸，温柔和善体贴，无所不能，又帅气的像王子，我想我要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的人。 所以当看到他站在我床边时，那张被眼泪沾湿的脸，空洞的眼神，像是被魔鬼吞掉了灵魂一样，只是一具空壳的身体站立着时。我那小小的心灵里迸发了一个念头，不论做什么，我要驱赶走那些东西，永远的保护他，保护我的最爱最爱的弱小神明。 所以我自愿接纳了他，自愿抚慰他，自愿和他一起承受痛苦，自愿痴迷他，自愿爱他，自愿做有罪的人。我和他唇齿相依，赤裸紧贴。我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流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寂寞，当只要看到他倚靠在床边，一言不发的沉郁模样，一种我当时未知的感情就会满溢胸腔，现在我想大概是母性，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比别的孩子要更加敏感早熟，mama很担心我，觉得这样的孩子会更容易受到伤害，她总是叹气自言自语说这个孩子和她爸爸太像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在我脑海里爸爸始终是一个模糊的色块，我只有靠着对别人爸爸的观察去想象他，所以当我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时，我整个人像是被重新打碎拼凑起来，帅气优雅的年轻男人，那么的温柔，无所不能，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对待我，这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比任何人的爸爸都好上一亿倍！不对，他对任何人都好上一亿倍！ “不恨，我爱爸爸。” “那我为什么会恨你呢。” 他又开始慢慢的吃起饭来，我也重新吃起来。 “我做了比小春过分一万倍的事情，这辈子都没办法偿还了。” 他说着，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沉，砸下来每一个字都会让我和他死去。 “那下辈子继续还吧。” 我不在意的回复他，将空了的便当盒扔进装着避孕套的垃圾桶。 “下辈子啊…” 他用筷子抵着嘴唇沉思，突然笑了笑。 “也可以。” “下辈子要爸爸做我的狗。” “为什么？” “继续养你，离开我你就没办法活下去！” 我也哈哈大笑，觉得自己非常聪明。 “狗可是很坚强的，不要小看它啊。” “那爸爸就做不坚强的狗嘛，好不好？好不好？” 我贴在他身上撒娇。 “真的拿你没办法啊…好。” 我就知道，他不会拒绝我，只要我说的话，他就不会拒绝。 我站起身把睡衣套在身上走到窗边，半夜的窗外被雪光映的银白。 “冬天真漂亮。” “小春很喜欢雪啊。” “啊…倒也不是。” “你从小每到冬天就很开心啊，我以为你是喜欢雪景。” 爸爸躺在床上懒洋洋的。 “不是因为雪景才喜欢冬天啦。” “因为爸爸，才喜欢冬天。” “嗯？” “因为爸爸是，寒冬嘛。” 我扭头看向他。 爸爸的名字是寒冬，因为这个，我才很爱冬天。 “小孩子。” 他哼笑。 “明明很开心，还要说我是小孩子。” “不要和大人顶嘴啊，快点洗澡去。” “大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吗？”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去了厕所洗澡。 刚打开花洒，就听到铁链的声音，爸爸拖着链子站在门口。 “一起洗吗？” 我问他，他点点头，我就用钥匙打开了锁。洗澡脱衣服肯定是要把链子解开的。 爸爸从身后抱住我，他比我高很多，虽然人瘦但是精壮，靠着他就会非常有安全感。 ”爸爸，我以后会把链子解开的。” 我轻声对他说。 “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哄你呀？” 我扭过身去掐他的脸，他好脾气的低下头让我更方便动作。 “怎么会。” “那你刚刚那么敷衍！” “可是我真的觉得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啊。” 他表情无辜神色坦然，感觉有时候他比我更像个小孩子。 “真的？” “就算锁一辈子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今天还在说链子麻烦。” “这个也算？” “不然呢！” “嗯…下次不说就是了。” 他苦恼了一瞬间又释然了，我看着他的笑脸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比他的笑更好看纯粹了。我好爱他。 “真的会解开的…” 我把脸靠在他胸前嘟囔着，温热的水流冲洗着我们两个人，好像只要水流不断，我肮脏的爱也会被冲洗干净。 “嗯，相信你，你的心跳的好快。” 他紧紧抱着我温柔的说着。 “因为爱你才跳的那么快啊。” “真的？” “…好吧，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因为爸爸长得很好看。” “小孩子不可以那么肤浅，看人一定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内心，懂吗？” “哈？干嘛教训我，难道爸爸不喜欢我的脸？” 我扬起头和他对视，他静静的看着我，过了一会。 “很喜欢。” “肤——浅。” “我这种不算。” “为什么？爸爸你也太孩子气了吧。” “因为小春不管是脸还是心灵都很美，表里如一，所以不算。” 虽然！虽然和爸爸在一起很久了！虽然听过很多很多爸爸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脸红了，这也没办法了，爱的人夸奖自己，哪有人能抵挡这个攻击啊。 “那…那就算你这次不算吧。” “嗯～” 和爸爸相拥睡在床上，爸爸已经睡着了，而我还醒着，爸爸没有安全感，所以总是会抱着我很紧很紧，比起醒着的时候如沐春风的好脾气模样，他睡着后的样子更像他本身，总是微皱着眉头好像在承受什么痛苦，阴郁的像下雨前的海面。 我会解开爸爸的链子的，我会的…我在心里不停的和自己说着，我还是很害怕他会离开我，鸟不关在笼子里打开窗就会飞走，到那个时候就算呼喊也不会唤回什么。 我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不敢太重，害怕会惹醒他。 应该可以相信他吧？应该可以吧…爸爸说他这辈子都没办法赎清他的罪了，那么他不会走了吧，留在我身边赎罪，然后我会制造更多更多莫须有的罪名，让你一辈子，下辈子，轮回，都没办法赎清然后摆脱我。 我满意的闭上眼睛缩进他怀里，爸爸抱的越紧我就越有安全感，想想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他需要拥抱，我也需要，他需要拥抱别人获取安全感，我需要被人拥抱获得安全感。也许这一切是神开的恶劣玩笑，但是我却想跪在神前感谢它，感谢它的恶作剧，请求它，请求这场恶作剧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