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凝儿，珍惜眼前人
宴席毕，南都皇上便匆匆去了安乐宫，孰料赶过去时正遇上落凝与宁妃抱头痛哭。 皇上不禁也染了泪，他鼻子一酸，走上前来，扶住落凝的肩，语出颤抖：“凝儿，真的是你。” “父皇，母妃。”落凝泪眼潸潸起身行礼道：“凝儿来晚了。” “不晚，不晚，活着就好。”宁妃拉过她的手臂让她坐下，落凝坐在床边，擦去母妃脸上的泪。 这一场病来得突然，宁妃自落凝远嫁后便神情黯然，久不出门，初时不以为意，久了一沾寒凉，便要汤药侍候，直到得知北燕亡国，宁妃身子才真真的垮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早在春日里，太医院就断定，宁妃已命数不久了。 虽不能相信，但宁妃深陷的眼窝，下榻起身困难的模样，无不在证实着太医院所言不虚。 落凝除了偷偷哭泣，尽量多伺候一二竟全无他法。 次日，落凝寻得父皇去请了凌月明前来，皇上犹豫一番，终是答应了她，只是不允他来后宫，仅在前殿相见。 落凝草草行了礼便上前，凌月明抬手扶起她来，落凝脸上早已慌不跌地落了泪，她哭声簌簌：“皇上，我母妃的身体怕是要不行了，可有什么法子？” 凌月明眉头紧蹙，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是探子也只是说后宫宁妃病危，具体什么病并不知晓，这时从燕国调名医来想必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一国皇妃，宫中名医又岂非一二…… 再抬眼，看到落凝哭得无助的样子，他的心不禁又软了下来：“你先别急，我派人去寻小叶的踪迹，叶林霜的医术就连老药师都说数一数二的，她一路往东，若是我猜的不错，她此番游历大概离此不远，应当来得快些。” “好好好，皇上，你帮我，你帮我……”她泣不成声。 凌月明眼底无尽怜惜，他抬手抚摸着落凝的发，轻声道：“好。” 没几日，叶林霜便来了，经由凌月明的吩咐，前来格外迅速，见到落凝，知晓其中利害。可一同进了后宫，却撞上一片太医跪在一旁。 落凝急急扑上前，“母妃，母妃你怎么了，母妃！” 宁妃脸色形容枯槁，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落凝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回转身来，叶林霜急急向前，南都皇上微微摇头，此时再做什么都晚了。但仍是答应她带着药箱上前去了。 叶林霜打开药箱，待查验过后，知道宁妃身体已是末路，她已没有气力，命由西去只是一瞬之间。她转过头来擦干落凝脸上的泪，轻声说道：“落凝，你听我说。” 落凝仓皇点头，泪水擦干就又落了下来，沾满全脸，她顾不得擦，只希望小叶能妙手回春，希望母妃重回康健。 “落凝。”叶林霜慎重地看着她，又擦去她的泪：“皇妃已经不成了，我尽力给她吊一口气，你再同她说说话，可好？” 宁妃嘴唇微动，落凝眼神一滞，握住她的手，她甚至来不及痛哭，看到宁妃想说什么的样子，只得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叶林霜得了指令，迅速下针，众人屏着一口气，直等到叶林霜说“好了”才缓了下来。 “凝儿。”宁妃声音微喘。 落凝忍着眼泪，尽全力平静的小声说道：“母亲，母亲你说。” “看到……你还活着，我心里是真的开心。” 落凝实在忍不住，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她身体微微颤抖，情绪眼看着就要崩塌，叶林霜微微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过于悲痛，毕竟她的身子也才刚好。继而便提着箱子退到后面去了。 落凝扑上前，紧握住宁妃的手，话连不成一句：“母妃……我……我活着。” “傻孩子，别怕。”宁妃抚摸着她的头发，“死不是生命的结束，我们的灵魂还是连结的，下辈子，我们还会找到彼此，还会再见的。” “母妃！！”落凝情绪大崩，痛哭不止。 我要什么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这辈子永远都是我的母妃，当然下辈子也是，下下辈子也是，可是这辈子还没结束，这辈子怎么能结束，它怎么能就这样结束…… 落凝心中悲痛，痛得喘不了气，起不了身。小叶远远看着，心下担忧极了。 宁妃握了握她的手：“不怕。” 落凝颤抖着身子，她的情绪慌乱一团，嘴里只剩卑微的命运渴求：“真的吗？下辈子……” “嗯。母亲答应你。” 落凝有那么一秒，想起了凌萧。她在心里默念：凌萧哥哥，下辈子你也一定要找到我，好吗。我想和你相伴到老。 她渐渐平静下来，宁妃自知生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的眼角也滑下泪来，声音微微颤抖：“这一生，母亲希望，我最爱的女儿，快乐的过完一生。答应我，好吗。” 落凝心下如荒草疯长一般，声嘶力竭，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低低的哀鸣：“母妃，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宁妃摇摇头：“凝儿，母妃看到你一人回来，便知道经历了多少苦处。” 皇上在一旁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来。 为君，他不能独立护国民平安；为父，他不能保女儿平安顺遂。 落凝心里压了太多的话，她有太多的委屈无处诉说，可是自天下大变后，所有到嘴边的话都要思量一番，她已经压抑太久了。 宁妃知道她心中的思量，她轻拍落凝的手，安抚道：“你不必撕开伤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落凝感激的抬眼，好似有那么一瞬，所有的经历真的可以用简短的话语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口都在悄然缝合。 她擦去母亲眼角的泪，心疼的吻着她的手，泪水止不住的流。 “凝儿。”宁妃大喘一口气，好似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但在人生的终止符来临前，珍惜眼前人，不要抱憾终身，好吗？” 眼前人……吗。 母亲，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呢。 落凝心里不住的摇头，此时再纠结这些已了无意义。 看着母亲的眼睛，落凝失了所有的抵抗，她放下心中那道重重的墙，微微低下了头：“凝儿记下了。” 宁妃微微笑着，只一瞬，手便松了下去。 “母亲！母亲！！！！” 绝望，在安乐宫的上空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