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狂风暴雨

    欧崡仿佛被什么妖物给抽干了灵魂，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惘然，而一向黑亮有神的双眸好似被什么浇灭了，空洞的眼圈中只剩下瘆人的红血丝。

    ??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何栎见过欧崡的各种面貌，但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这让何栎感到莫名的心慌。

    ??他迅速坐到欧崡的身侧，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欧崡也把头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凝望住何栎，“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与欧崡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何栎只觉心脏像被灌了铅一样，不安的感觉如无数只不明生物般从脚底攀爬而上，“崡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好吗……”

    ??欧崡别过头去，冷淡地重复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说啊……”

    ??那番经过多个晚上组织起来的说辞早就被这沉肃的气氛给冲散了，何栎无所适从，进退两难。而就在何栎踌躇不决之时，欧崡突然又像个救世主般将他从纠结成团的藤蔓中拉出来，“你是要说实习的事吧……”

    ??何栎大惊，“你知道了？！”

    ??欧崡冷笑道：“一通电话就能知道的事……”

    ??欧崡说得没错，他给自己安排的那间公司是元麟的分公司，所以没什么能瞒得过他的。不过何栎见他自那天后就对这件事不闻不问，还以为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上心，而如今对方不仅知道了，并且还是在自己打算坦白的这天知道！

    ??这个巧合未免也太不巧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伤害你，所以才拖到现在才告诉你……你别生气了好吗？哥……”何栎惴惴不安地坦言道。

    ??何栎一直都在观察欧崡的表情，可不知是他藏得太厉害还是情绪波动不大，只见他仍旧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可何栎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是便破罐子破摔，干脆也把去滨州的事给说了出来，“哥，我再跟你说件事啊……求你别生气……其实我的实习地点是在滨州，我会在那儿待四个月，但是你放心！实习结束后我就会回来了！真的！”

    ??何栎刚把话说完，欧崡那张冷然的面具登时裂开了，只见他开始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之后更是失控地狂笑起来，模样是前所未有的癫狂！那些连续不断的笑声在疯狂的掩饰下，埋藏着错综复杂的情绪，有自嘲、有苦涩、有悲凉、也有那病态的绝望……

    ??那些酝酿多时的情绪泄洪般地通过笑声奔涌出来后，欧崡无力地覆上自己的双眼，喑哑地说道：“果然……你一直都很想离开我……”

    ??何栎立刻拉住欧崡的手臂，大声否认：“我没有！”

    ??“是吗……”欧崡勾起一抹如刃的冷笑，看着他直问道：“那八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八个字……”何栎茫然问道。

    ??欧崡见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躁和怒意，只见他猛一挥臂甩开何栎，刷地一下站起身来，紧接着便将茶几上的笔记本甩到何栎脸上！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摆脱魔爪重归自由这八个字不是你写的吗？！”欧崡怒目咆哮道。

    ??当欧崡看见那句话时，强烈的背叛感和屈辱感霎时从四面八方狂涌而至，顷刻间便将他逼得喘不过气；那八个字犹如八根尖锐无比的粗长铁钉，直接把他钉死在了那根耻辱柱上。

    ??若是有得选，欧崡甚至连念都不想念出来！

    ??何栎被对方一连串的举动吓得脑袋空白、浑身一颤，最后只能僵坐在沙发上。

    ??“那是你写的吧？！我没有误会吧？”欧崡责问道。

    ??何栎赶忙吃力地站起身来抱住欧崡，声音微颤地解释：“不是……不是的……崡哥……那是我之前乱写的……我没有想离开你……真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滨州了？！”

    ??“原本是在隆城实习的……只是因为资源分配的问题才去滨州分公司的，我没有想离开你……实习结束后就会回来的……”

    ??欧崡丝毫不在意何栎的解释，反而强压住火气问了道致命的问题：“祝端也去了？”

    ??当何栎听到对方扯到祝端时，他就知道无论坦诚还是说谎都不会是个好选择，于是他只是保持缄默，不敢回答。

    ??欧崡见状，随即冷笑道：“呵，果然是为了你的好学长啊……”

    ??“不是的！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可何栎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欧崡给一把截断了。

    ??“难道我给你的就不好吗？！”

    ??“我不想靠你！”何栎被欧崡的蛮不讲理逼急了，于是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量。

    ??此时此刻，欧崡只觉自己好像被火烧毁了皮肤，敏感的筋rou袒露在外，风吹一下就疼得不得了；而何栎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莫名化成一把锋利的刀子，不断地在他的血rou上施虐。

    ??面对这样的双重折磨，作为身体主人的欧崡却无法制止，正如他无法自控地深陷在何栎对他的“背叛”中，这令他感到极为的痛苦和错乱。

    ??欧崡精神分裂似的边讲边冷笑：“字是你乱写的……去滨州是迫不得已……拒绝我是尊严使然……好……好……”

    ??突然间，他又神情一变，暴戾的神色登时布满整张脸！只见他一脚踹向面前的玻璃茶几，然后撕心裂肺地大吼道：“何栎！！！你当我是傻逼吗！！！”

    ??何栎被他这么一吼，只觉好似有只急躁的猛兽在心脏内横冲乱窜，直把他撞得又惧又疼。然而，看着面前失控的男人和一片狼藉的地板，他依旧没有放弃跟对方沟通。

    ??何栎深呼一口气后，轻轻地拉起欧崡的手，“崡哥，你先冷静一下，我真的没有要离开你……你不要这样钻牛角尖好不好……”

    ??可怎知欧崡冷漠地甩开他的手，斜眼望着他道：“你要走就走，不用在这里虚情假意了，反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语毕，欧崡便摔门而出，独留慌乱的何栎在屋内。

    ??当方铖带着几份急需处理的合同抵达仙纳度的停车场时，正巧看见何栎正步履蹒跚地从电梯追了出来。方铖定睛一看，瞬间吓了一大跳。他发现对方不仅赤脚出门，而且脚底还满是血污，行过之处皆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血印，让人有种误入命案现场的错觉。

    ??方铖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人，忙问道：“何先生，你怎么了？”

    ??这时，何栎像是终于攀住了一根浮木的溺水者般，紧紧抓住了方铖的手臂，但满脸仍是掩盖不了的慌张，嗓音微颤地说：“欧……欧崡他很生气地跑出去了……我要去找他……”

    ??一听到生气这词，一向处变不惊的方铖也似有波动，语气有些急促道：“你脚上的伤是他弄的？”

    ??“不是不是，不小心踩到玻璃而已……方先生，你知道欧崡平时会去什么地方吗？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何栎焦急地问道。

    ??方铖衡量了一番，开口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处理伤口吧。”

    ??何栎摇头拒绝，“我想找他讲清楚。”

    ??方铖不禁叹息，只好再次劝解道：“你先让他自己冷静一下，相信我，他还不至于会出事，等你处理好伤口，我再带你去找他。”

    ??给何栎处理好伤口后，方铖才带他出去寻人。

    ??“你知道他去哪里？”何栎在车上问道。

    ??方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手机的定位，随即点了点头。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隆城闻名的“不夜街”，然后走进了那栋熟悉的私人会所中。

    ??何栎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欧崡也是Gratis的会员。

    ??Gratis是一如既往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何栎甚至还碰见了之前的同事，并且还打算拉他叙旧。可眼下何栎无暇顾及这些，于是搪塞了几句后，便继续跟着方铖找人。

    ??最后，方铖停在了一间包厢前，朝何栎说道：“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