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卫星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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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舍,朱虹已在大堂等得快要睡着,拖长了音调道:“辛学从,您还舍得回来?” 辛涣从善如流:“大人有什么嘱咐?” 朱虹一个激灵,瞌睡都醒了,连声道:“别别别,你别这么叫我,瘆得慌。”她最多嘴上调侃,可不敢把辛涣真的当成学从。 辛涣不再玩笑,说起正事:“我不去兵工营了。” 朱虹张大了嘴:“你真要去当军卒啊?” “不是。” “那你要做什么?” “去军部,我有别的办法。” 朱虹惊悚道:“你就出去这一天,能找到什么办法?你还背着处分呢,再犯事是要连累我的。” 辛涣无语片刻:“……你想太多了。” 朱虹再三确认他真的不去兵工营,默默接受了一会儿,问道:“你一定要去军部,难道真是为了凌城主吗?” “差不多吧。”辛涣答道。 朱虹又默了一阵,朝他缓缓竖起拇指,论追星,她输了。 “你以后要是抱上城主的大腿,记得帮我要一个章印。” 回屋后辛涣取出一件状如圆形玉碟的纹器,他管这个叫“卫星一号”。 卫星一号的纹图完全由他构想、设计,结合了前世GPS卫星定位思想和辨认方位的氏纹,然而最终做出来的是个半成品,所以叫一号。 辛涣激活卫星一号,圆碟渐渐变得透明,上面显现出一白一绿两个光点,他又翻出荥城舆图,先在舆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又测量计算了半天圆心与光点的长短角度,按照比例尺换算到舆图上,能够得出白点大致是军区的位置,绿点也在白天与阮扬灵见面的酒楼附近。 这玩意儿虽然不好用,效果还是有的。 遗洲不是没有追踪纹器,比如“蚨磷”——氏纹来源于妖虫蚨磷,纹器子母成一套,如果将子虫留在他人身上,就能凭借母虫得知对方行踪。 但这些也只是追踪纹器,没有别的用途,“蚨磷”子虫号称六纹血裔也发现不了,这种广告谁信谁傻。 “卫星一号”不同,不管是给凌恪的纹螺,还是给叶琅的防御纹器,都是原本的用途,不会检查出任何问题,它们只是提前与卫星一号做过定位链接。 咳,这种技术他是不会散播出去、让人利用为非作歹的,请人打造时他都是找了好几个纹器师分别制作不同的部分。 辛涣追踪凌恪和叶琅的方位,不是因为变态。 阻挠凌恪和叶琅的感情发展只是一方面,五年后还有一个生死考验。 在学宫正府时辛涣整理过一次剧情,叶琅的身世不久后将会揭露一部分,他的母亲是一只修炼成人的妖兽,血脉很不简单,与传说中的古妖有亲缘关系。 虽然非要说的话,妖族四分之一的妖兽都有那么点儿亲缘关系,不过叶琅是很不同的,他的血脉竟然浓厚到能感应古妖遗留精血的出世。 妖族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如今妖盟四古妖之一的传承者,习煌。 ——当然,现在的古妖与传说中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在争夺精血时叶琅与习煌结仇,习煌屡败在叶琅手上,后来甚至因重伤而修为大跌,妖盟震怒,古妖原笠亲自出手追杀叶琅。 那时叶琅正因意外被困在北境之北,原笠以为他躲进了荥城,逼迫凌恪交人,而后就对荥城发动了战事,最后原笠与全教一名七纹血裔、凌恪、边锋部中营还有几座边城同归于尽。 ——辛涣只有两个感想,原笠是只疯妖,凌恪何其无辜。 为了改变这一切,辛涣很早就开始针对各个节点拟定计划,一方面最好能化解叶琅和习煌之间的仇怨,另一方面则是从凌恪这边入手,想办法抵挡原笠。 前者实现的可能性很小,机缘相争没有对错,一方得到精血另一方势必得不到,不过辛涣也打算干涉其中——任何一丝可能都值得尝试。 更重要的是后者,然而辛涣的很多计划都需要凌恪的支持和配合,所以必须得到对方足够的信任。 这才是他一定要进军部的理由。 ……虽然从目前情形来看,进展好像不太乐观。 这些只是原书的关键情节,很多细节已难以记清,而且在他插手之后,剧情也很可能发生改变,就像今天叶琅提前与阮扬灵离开。 这不是件好事,代表原书的时间线已被打乱,很难从中推测后续事件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好在辛涣准备充分,根据卫星一号凌恪和叶琅的行动方位,可以猜测剧情。 荥城军区。 边锋部营舍规整统一,身为部帅的凌恪,所居营房与其他军士并无差别。 屋内陈设堪称简陋,一道布帘隔开房屋左右,左侧是张单人床榻,右侧有一方书案、两把木椅和一个置物架,用来处理一些简单军务。 此时已是深夜,屋子里却还有两个人,除了凌恪之外,另一人是个中年儒生,他是兵工营的副营首,荣应。 论职位,军部部帅与兵工营营首和副营首没有严格的上下属关系,但凌恪作为城主,却是荥城的最高统辖者。 因此即便凌恪现在使用的是部帅身份,荣应仍必须将他当作上级对待,这也是营首齐宵常常避开凌恪的原因。 荣应带来三件东西,一是兵工营名册,二是朱虹和辛涣的投名状,三是一枚纹螺——正是辛涣交给凌恪之物,被后者送去兵工营检查。 “城主,今年送来投名状却还没录名的只有这两人,都来自学宫正府,辛涣是朱虹的学从。”荣应汇报道。 凌恪对此并不意外,他已对今日值守的军士一一做了审讯,得知辛涣是以学从身份瞒骗进入军区,但投名状对辛涣在学宫的作为有更加详细的阐述。 他微微皱眉:“辛涣曾是下院学首?”凌恪当过学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做出放弃学首去当学从的事,这其中的代价已非利益能够填补。 “是,不过此人在学宫中弄虚作假、败坏学风,又急功近利、目光短浅,用取巧之法进入上院,实在是有才无德。”荣应义正言辞地答道,他也是正统学宫出身,只不过因资质稍差,没能进入正府,对辛涣的行为可谓恨怒交加。 凌恪不置可否,又问:“他们多日没来录名,兵工营是否了解过缘由?” 荣应语塞,两个刚出学宫的愣头青,兵工营怎么可能主动关照,自然是没有了解过的,好在他是个聪明人,从凌恪的态度也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这二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凌恪的目光落到纹螺上。 荣应立即道:“这件纹器已经查验并无问题。” 凌恪道:“若是他们进入兵工营,烦请荣副首多做留意。” 荣应郑重应下,见凌恪没有更多的指示,收好名册和投名状准备告退。 “纹螺一并拿回去吧。”凌恪谨慎道,即便已有兵工营的验证结果,再弄清辛涣的意图前,他仍不准备把对方的东西留在身边。 他与辛涣有过短暂交集,却并不了解对方,辛涣的举动处处出人预料,几乎无法按照寻常人的思维找出他的动机。 但凌恪很确定一点,辛涣是个思维清晰、很有想法的人,而且目的性极强。他有种预感,在这些看似短视和不理智的行为背后,一定存在着深层的、一以贯之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凌恪轻敲着桌面思考,从他当前的动作来看,应该指向荥城的某个地方,甚至可能牵涉到自己。 没过多久,上部尉赵羽求见。 根据值守供词,今日放辛涣进入军区的是一名军官,诡异的是,没一个人说得出那军官是谁,凌恪于是下令筛查全军找出此人。 赵羽负责此事,将左中右三营有军职傍身的人一一作了排查,然而,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可疑之处,他们要找的人好似不存在一般。 “留守军区之众俱都规守本位,且有其他军士证明,无人去过正门。”赵羽呈上各营各队的案词,分析道:“属下认为有三种可能。一是那人已经离开军区,左营三队、九队,右营二队于今日前往边城;二是有外人冒充顶替军官;三是有人私下包庇行事之人,做了假证。” 凌恪翻看案词,问道:“你觉得是哪一种?” 赵羽不假思索地答道:“第一种。” 凌恪笑了下,赵羽倒是对军区的防备和管辖很有信心,他问:“那怎么不查这三队的人?” 赵羽一愣,请罪道:“属下失职。” 凌恪没真的追究他的罪责,只令赵羽接下来去做这件事,等后者领命离开,他合上案词,放到书案一旁。 这些东西没有意义,赵羽也查不出什么,凌恪很清楚问题所在。 那位军官既未暴露容貌,也未报出身份,值守却轻易相信了其人,与其说他们不够警惕,不如说是对“自己人”足够信任。 赵羽看似考虑全面,却想也不想地否定后两者,同样没有对内部的怀疑。 事实是,军部没有他们所想得那样严密。 凌恪刚刚当上城主兼任部帅的时候,正是战局最混乱的时期,他重整军部、严明军纪、肃清私党,当时荥城一摊浑水,没人会来插足,让他能有机会竖立起上下齐心的态势。 后来妖盟主动退让,战事渐渐平息。常年作战虽然消耗不少,但北境地方偏僻,资源却很多,甚至妖兽本身也是一种资源,清点下来反而有所富余,加上荥城紧邻多方势力,又有祁教商会在其中周旋辗转,城池迅猛而不可抑制地繁荣起来,慢慢引来了教派的注视。 教派和其他各城陆续往荥城安插人手,凌恪能阻拦一些,却无法拒绝所有,水至清则无鱼,况且全教内部也不是铁桶一块。 全教有廷教府和司教府两属,二者表面平等,实则只有廷教府被看做教派核心,聚集了整个教派最有实力和潜质的血裔,按照修为高下划分有廷士、廷护、廷奉、廷御、廷正,他们只需一心修炼,廷奉及以上才有正式职责,大多是作为高端战力镇守各城,荥城就有一位廷御,平常也是不必出面的。 司教府就要复杂很多,虽然城池自治,但教派也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掌外使要知晓各城大势,巡教使监察各方城主府是否忠诚尽职。教派内部事宜,则由数十名司教臣决议、掌内使执行。 司教臣中至少存在三个派别,其他人不得不站队,只有巡教使职责特殊,相对中立。 廷教府单独算一派别,无差别鄙夷所有人,但他们不理俗务,没有额外进账,多数囊中羞涩,如果不愿亲自外出争夺资源,也会与司教府的人联结。 凌恪的义父,掌外使凌青云,属于邹丰一派,凌恪没有明面上亲自过哪位司教臣,于是也被看作这一派。 荥城崛起之后,邹丰率先派人领下城中职务,凌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内幕,他也无法告知属下军士,否则动摇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