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招募人手

    血裔的“血”是血脉浓于水，传承至氏族的遗洲黎元，似乎骨子里就流淌着对家族的眷恋依赖，修士与凡民也能和乐融融。

    辛涣收到了辛东方的回书，整整两页都是斥责他又不回镛城过年节，怒骂之神采跃然纸上，他拿着信纸，心虚地战术后仰。

    不是写了家书吗？还寄了礼物。

    明年一定回，不光自己回，争取带人回。

    说来辛涣不由往舱室另一侧看了一眼，他蹭坐的是城主飞舟，凌恪没问他为什么回了荥城，他又不好主动开口。

    更不能再给一次推举信，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退出秘纹阁的事。

    人生何其之难也。

    他翻到书信后两页，那份被刘鹏父亲认定为诈骗的商业计划书，辛东方给予了高度肯定，并支持了十万血晶。

    知我者莫若父也。

    就是咱家是不是穷酸了点？

    现在初始资金有了，缺的就是人手，辛涣已经接受了撬不了学宫墙角的这个事实，但问题总得找解决的办法，他已经有一个设想。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没有涂臣，就找学宫阵师，没有学宫阵师，那就找散修阵师，找他一两百人，来个人海战术。

    招募散修得去几座边城，这也是辛涣跟着凌恪去望城的理由……咳。

    遗憾的是，这回没有借住军区的藉口了。

    不过即使有，也不能住在军区，研究院人数远远超出预料，还得专门找个基地。

    要忙的事可真多啊，恐怕今后一段时间都很难有空闲。

    感情上讲，他不想和凌恪分开，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对方，但他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的，只能自我安慰，感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然，道理他都懂，但是……

    不过辛涣很快就没有工夫去想这些了。

    到了望城，他先去了各个散修的聚集之处发布招募指令，之后又辗转济城和阴城，留下传讯代号，接着就是物色合适的地点。

    边城虽然是附属城池，人流却不少，辛涣本来想买下一块地，介于价钱实在太贵，还是选择了租赁。

    他几乎跑遍了几座城池，最终选择了望城一处偏僻的废弃院落，院里的房屋梁木松软，蛛网盘结，一团团蚁虫看得人头皮发麻，根本住不了人，即便如此，一年也要两万血晶。

    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大，这座院子的主人曾经也算是一方富贾，后来家道中落，只剩下他一个人和这院子，那人后来在其他城池谋了个官职，这边就闲置下来。

    要是将这院子改造成客栈一类，一年收益远远不止两万血晶，但主人没有修葺改造的本钱，也不愿将其卖掉，有租房需求的人又很少需要这么大的地方，无奈废弃至今。

    血裔虽然能做到常人不能做的事，但这并不包括搞建筑，辛涣又花了五千血晶，将屋子全部推倒重建——这在租下院子前已与主人说好，为此他预先支付了两年租金。

    辛涣除了监工，还得去一一修改招募指令上的地址，又怕看到的人还是太少，拓印了一叠邸报，大街小巷地发传单。

    他并非来者不拒，辛涣不要求阵师水平又多厉害，但要么基础扎实，能踏踏实实搞研究，要么有一定的天分潜力，两点要是都不满足，招来也没什么用。

    他在院子前搭了个简易面试所，挂上一张写着“研究院”三个大字的木牌。

    过了五天，才有第一个人上门。

    这人手上攥着一张邸报，在院门前徘徊了半天，才神色犹豫地走上前，试探地向辛涣问道：“请问少郎，这里是研究院？”

    辛涣抬手指了下木牌。

    对方又问：“请问辛院长在何处？”

    “我就是。”辛涣莫名其妙，这院子除了修房子的工匠，又没有其他人。

    “啊，非常抱歉，辛院长您好。”这人话虽然说得客气，但眼中的疑虑之色更重了，一座翻修中的宅院，一个看上去至少比他小上十岁的院长，这真是研究院？他听说有人口贩子会利用各种办法骗人签下纹契，然后做奴隶生意。

    “坐。”辛涣示意对面的椅子，“先介绍自己吧，姓名来历？擅长纹学还是阵法？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叫罗三同，大家都叫我三哥，我是二纹阵师。”

    说到二纹阵师的时候，罗三同挺了挺胸膛，在散修阵师中，他三哥也算个人物。

    辛涣皱了下眉，三筒，还幺鸡呢？二纹，有点不妙啊。

    “我之前是城东乾坤阵阁的阵师，一直与洪岳散修盟会合作，为他们布设阵法，但是近两年生意越来越少，店里好几个月没发工钱，年初宣布关门了。”

    还是被动失业，辛涣眉头皱得更紧，乾坤阵阁，名字起得倒挺唬人。

    其实乾坤阵阁已是望城最大的、散修所开的纹阵店铺，但阵师这一行实在是不景气，官家的许多纹阵店都是艰难求存，更别说散修了。

    以罗三同二纹阵师的水平，再找一份差事并不难，也可以像大多数阵师一样自己拉生意，但他不甘沦为只求生计的碌碌之人，他有梦想，希望再过十年，能成为一位三纹阵师。

    罗三同不是个只会空想的人，他也很有胆识和魄力，看到研究院的招募告示就敏锐地觉得这是个机会，不顾同道的劝阻前来……但现在好像又不那么确定了。

    “你最擅长的阵法是什么？”

    “清心阵法。”罗三同自信答道。

    辛涣点了下头，清心阵法是一种辅助血裔更快进入冥想的纹阵，虽然效果不怎么明显，但也算是实用型的纹阵。

    “你绘制的纹图给我看看。”

    “你要干什么？”罗三同警惕起来。

    “看看你的水平。”辛涣无语，他会贪图一副二级氏纹吗？学宫书阁这玩意儿都是免费。

    罗三同心中开始挣扎，这可是他吃饭的绝活儿……半晌，他狠狠一咬牙：“给你！”

    辛涣扫了两眼就看懂了这副氏纹。

    为了确认这副纹图是否出自罗三同之手，他随口问了个几个问题：“用了几条单纹？几种结构？核心单纹是什么？回折用了几次？”

    罗三同没有回答，脸色难看：“你果然是在打探我的氏纹。”

    辛涣：“……”

    他看了罗三同一会儿：“行吧，我换个问法。水属七型单纹可以由哪些单纹代替？”

    现今的单纹体系是按照五行属性划分，根据一定顺序编号，其中水属单纹有二百一十一种，能够替代七型单纹的至少有六十七型、一百二十七型和一百八十七型。

    至少的意思，就是完全可以替代的，在特定情况下，还有一些取巧的办法。

    “啊？”罗三同张大了嘴。

    “不知道？”辛涣看着罗三同茫然的表情，有点糟心，“那你说三种具有引聚水汽性质的单纹也行。”

    这就多了，辛涣一口气能说出十四种。

    “呃……”

    可能罗三同不太了解单纹，辛涣改问结构，而且是最简单的问题：“那你说说氏纹八种基础结构是什么？”

    “八、八种？”

    “嗯。”

    罗三同有点结巴：“正衔、反衔、回折、旋扭……”

    辛涣大致了解他的水平了，基础奇差无比。

    他深吸口气，没事，一名阵师，纹学方面差点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他摆出三张纹图：“这是三副二级阵法氏纹，你任选一副，列出需要的阵材，以及的布设注意事项。”

    这是辛涣专门支付血晶委托朱虹出的笔试题，每一层级都有十道题，以避免题目流出有人作弊。本来朱虹不想收取酬劳，不过辛涣觉得交情归交情，血晶归血晶，私事就算了，研究院毕竟是个商业组织。

    罗三同瞪大了眼，三副氏纹！

    ——也许他误会了，院长的确没有觊觎他的纹图。

    如果能再习得一副……他深吸口气，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几乎是以虔诚的姿态捧过了纹图。

    但他粗粗看过一遍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朱虹是什么人？陆胤选中的传承者，学宫上院学生，四级纹学学者，纹阵水平很可能已到了五级。

    许久过后，罗三同脸色苍白地将三副纹图全部推回：“抱歉，我写不出来。”

    辛涣比他还要绝望：“你要不再试试，不难的？”

    罗三同摇了摇头，他清楚自己的水平，甚至觉得一开始的自信都可笑起来：“我不能通过对么？”

    辛涣叹了口气，目光遗憾：“抱歉。”

    罗三同没有立刻离开，坐了一会儿，有点艰难地开口：“辛院长，有个不情之请，我、我能不能带一副复刻的纹图回去，我想尝试一下，不是白要，我可以拿血晶买，但我现在可能没有足够的……”

    他说不下去了，想买氏纹，又没钱，不就是白要么？

    他只是从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的阵法纹图，他从来不知道二级纹阵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机缘就在眼前，但他无可奈何。

    辛涣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欢迎加入研究院。”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通过面考了。”

    “真的吗？”罗三同喜出望外。

    辛涣点头，他转变想法，只是因为看懂了罗三同的眼神——对阵道的渴求与追逐。

    很多时候，人的无知、弱小和卑微，不是他们愚笨，不是他们懒散，只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平等而已，作为散修，只是活下来向前走就要用尽全力。

    如果罗三同也生在一个富足之家，能从小学习纹学纹阵，未必不能进入学宫，未必比不上他们。

    辛涣在可怜他吗？不是的，这样的人往往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换句话说，这是“投资”，他来给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惊喜。

    他同时纠正了一点，散修与学宫学生的素质不可同日而语，不能再按照学宫那一套标准。

    基础差，学就是了。

    这些想法在他脑子里很快闪过，辛涣又道：“我们谈谈待遇，研究院包吃住，二纹阵师每月三十枚血晶，你要做的就一件事，搞纹阵。”

    “这么多？”罗三同睁大了眼，他之前在乾坤阵阁，也是包吃住，但每月只有十枚血晶。

    “别高兴太早，在我这里必须签五年长契，期间不许退出，不许接私活，如果消极怠工或者违反规定，我有权扣发血晶，以及解除契约。”

    罗三同连连点头，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差事，他高兴还来不及。

    辛涣取出纹契：“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吧。”

    罗三同没怎么犹豫就灌注了神力进去，纹契激活，生效。

    辛涣露出了笑容：“小罗啊，好好努力，我看好你。”

    “院长，咱们现在要做什么？”罗三同很上道，丝毫不在意“小罗”，并且用上了“咱们”。

    “别叫院长。”辛涣想到学宫学生的恶意嘲笑，而且这称呼总让他联想精神病院。

    “您说怎么叫？”

    辛涣想了想：“辛总。”

    “辛……总？”

    “就是老板的意思。”

    罗三同明白了：“是，辛老板。”

    辛涣：“……”

    “老板，我现在要做什么？”

    辛涣找出了没发完的传单塞给他：“去把邸报发了，多拉点人过来。”

    罗三同傻了一下：“不是说只用搞纹阵吗？”

    “那是以后，你也看到了，房子还没建好，而且咱们现在就两个人，怎么搞？”

    “两……两个？”罗三同更加傻眼。

    罗三同捧着邸报，生出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