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回归、拥抱与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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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星时,狄姆雷斯塞里区,第二军团所驻军区外经停场。 十多个身着深蓝色军装的军虫正在这里等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三辆深黑色的小型巡行器。这类巡行器与民用巡行器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其外部异常坚硬,表层涂有特殊的材料,防护力较高,能抵挡得住一两次雷弹爆炸的冲击力。而隐藏在其深色外壳之下的,还有配套的武器系统。 “长官,长官!” 为首的一位高大军虫抬起眼睛,瞥向身侧站着的平日里就极不成调的副官:“你又想说什么?” 那副官冲他咧嘴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十分明亮,看得出来很是兴奋:“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莫少将家的雄子啊!您就不激动吗?” 高大军虫沉默片刻,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给我收敛点。莫少将把接送的任务交给我们,是出于对我们的信任,可不是要看你在这里对着那位阁下臆想的。” “我哪里有——”副官的声音在高大军虫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弱,“您是有雄主了,当然无所谓,可是我们这些还都是单身雌虫呢……” “方元!” 副官立刻变了脸,笑嘻嘻地行了一个军礼:“好好好……长官,我不说了。” 高大军虫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听见有些沉闷的嗡鸣声在迅速地接近,抬头一看,就看见一艘军用小型星船正在匀速向经停场的位置降落下来。 副官的面容上绽放出笑容,暗暗道:“来了!” 军用星船穿过上层急掠的风,破开凌晨时拢作一团的云雾,终于来到这片经停场。下降的过程中,在进入验证区域时,驾驶者就已经出示过证件,成功通过检验。 按照之前定下的位置,军用星船稳稳当当地在离这批接应军虫最近的一号停放区域降落。 星船的门很快打开来,有两道长轨从上至下倾斜地延伸来,一直抵到地面。长轨之间的零件迅速地整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很快就组成了一条顺滑无比的行走通道。 为首的高大军虫带着他的副官和其他三个军虫往通道那大步走去,停在了通道的旁边,抬头望着星船大开的门。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一个身形纤长的雄虫。他穿着相当保暖的墨蓝色长风衣,扣子只解开最上头的一颗,其余的扣得紧紧的,齐整有型。当凌晨的风刮来,吹得他的衣摆微微扬起,那双挺直的腿显得更是修长。而他耳后的黑发此时已经长了许多,软软地垂落着,随着风而摆动。 他婉拒了星船上那位军虫想要替他拿行李的请求,自个儿提着并不算重的灰色小箱子,沿着通道走了下来。 见到通道边站着的几个军虫,他露出微笑,对为首那位高大军虫道:“您好,您就是霍中校吧?” 在他待在星船上的时候,雌父给他发来了不少文件,也把接应者的情况告知给了他。 高大军虫立刻向他行了礼——并非是军队里的军礼,而是对着雄虫的礼节。他英俊的脸上很平静:“是的。欢迎您回到母星,贺卿阁下。我是霍启,应莫少将下达的任务,将您安全护送回去。” 旁边的三位军虫也向他简单地行了礼。 一位军虫想上前来接过贺卿手中的箱子,被他避开来:“没关系的,我自己拿。” 霍启也不强求,挥手示意自己的部下让开。他领着贺卿到了第一个巡行器内,待贺卿坐好之后,他说:“依照您的要求,莫少将给了我们一份行程安排,我们会严格按照安排执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如您之前所知,临时留置室就在军区西部。之前我们已经在那边打好了招呼,一会儿就先带您去那里,探望您的雌虫。” 贺卿坐得很直。闻言,他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霍启的副官倒是很想上前来搭话,但看见霍启充满警告的眼神,又只能不甘不愿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而一想到接下来行程的贺卿莫名地有些焦虑,眉目间怎么都掩不住。他垂下眼睛,右手不自觉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个虫终端,放任思绪渐远。 军用巡行器速度极快地往回行驶,通过军区入关检查,无声地朝着临时留置室的位置而去。 饶是贺卿已经做过预设,在离开巡行器,亲眼看到这个临时留置室的时候,还是被它的简陋给惊了一下。 因为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场所,这里只有一层楼,外壁是有点脏的灰白色,质地看着相当粗糙。门口有军虫守卫着,旁边则有个小房间,里面的军虫负责记录访问信息。 霍启的副官跑去交涉一番,拿了通行卡,又迅速地跑回来,递给霍启。 霍启解释:“宁上尉和庞中尉的情况比较特殊,即使是去探望,一次性也不允许太多虫族进去。” 最终,是由霍启带着贺卿,进入到临时留置室中。 穿过大门口,是一条白色的长廊。贺卿走得并不快。越是靠近的时候,他的心中就越是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种想要转身离开的、近乎胆怯的感觉。 他曾经在那趟旅途中所扔下的关于过去的沉重包袱,在他重新踏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就缓缓地回归了。压抑、愤怒、失落……那些敏感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迅速地掠过,像是火焰一般,留下一道道擦痕。 他对在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确实有所畏惧。 但是,这些伴着些许尴尬的畏惧,在他隔着透明玻璃看见宁暮归的那一刻,忽然就化作了烟,嗤地一声便消失不见。 宁暮归的身上仍然穿着他的那身军装。他的面容依旧英俊非凡,却因为消瘦不少而显得憔悴。连一向最为合身的腰部都显得有点松了。他就这么沉默地站在这间监禁的牢笼里面,用浓黑如墨的眼睛望着他许久不见的雄主。 霍启领着贺卿进入到会面室后,便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并说:“贺卿阁下,时间快到了的时候,我会敲三下门作为提醒。请您务必注意时间。再过不久,那边……”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又要派虫员来了。” 他指的是作为敌对方的大皇子派系的虫族。为了折腾这两位好不容易弄进留置室的军虫,他们总是按照时间轮流过来,打着合理审问的名号,或辱骂或质问,再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冷笑而去。他们就存了心不让宁暮归和庞云休息好,要他们时时刻刻都处在紧张和疲惫的状态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贺卿选择返回母星后最先来到临时留置室看宁暮归。 贺卿捏紧了手心,忍下那种气闷,冲霍启点点头,随后往前一步,与宁暮归对视。 他望着对方,嘴唇动了动,好一阵儿,才轻轻地、有些沙哑地发出声音来:“暮归……” 宁暮归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喉头滚动,缓慢地抬起手来,贴着玻璃,深深地注视着贺卿,说:“雄主,您能平安回来……真好。” 这一次,贺卿真切地看见了他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明确闪烁着的激动和喜悦。 隐约中,似乎有模糊的水光在他的眼底浅浅流转而过。 贺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对方这般有点失态的模样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宁暮归愈发成熟之后,他就如同其他许多的雌虫一样,下意识地控制起自己的表情,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波动被其他虫族轻易察觉。 就算是对着自己的雄虫表达情绪,也总是内敛又谨慎的。 能够见到对方这样,属实是难得。但为什么,会偏偏是在这样的……这样的地方? 在这么一瞬间,贺卿想了很多。 他感觉到有无数的词字充盈在他的肚子里,只待他张开嘴,它们就能组成一个又一个问句,沿着喉咙往上跳出来。 可在他真切地面对着宁暮归的这一刻,这些问句就好像被那些又酸又苦的情绪给腐蚀掉,渐渐溶解。 最后,这些都转化为了一种隐隐的伤心,和愈发guntang的愤怒。 “……是啊,我回来了。”贺卿看着宁暮归,心中情绪开始剧烈地起伏,“可是,为什么……暮归,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出发之前,他也曾设想过他完成任务、随着圣塔的星船重新回到母星时的情景。他想,那时候的自己也许会在家中与对方相见,也许会在圣塔外与等待自己的雌虫再会,再或许……他想过很多的场景、很多的对话,他也想过那时候的自己或是渐渐放下心结,或是仍然难以接受……种种情况,那些都可以——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会在这间狭窄的、沉闷的临时留置室里,隔着这么一层厚厚的屏障相见。 直到现在,贺卿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 他与宁暮归相识这么多年……他深知宁暮归的品性,也清楚他对帝国的忠诚。而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属于私情,并不会上升到其他层面去。即使有所失望,贺卿也不会对宁暮归做出诋毁或是完全否定的评价。 在他心中,这是一码归一码。 他确实怨恨过、气恼过、伤心过,为宁暮归的决绝和选择,为那个没有缘分的幼崽。也正是如此,他半是心酸半是骄傲地想,他比别的虫族更加清楚对方为守卫边境而做的努力,还有为帝国奉献一切的决心。 对方或许确实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虫崽,可是却从来没有对不起帝国,和他所服从的军部。 正因如此,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些虫族给宁暮归冠上的数条罪名。伪造情报、销毁证据……他们也真是敢说!这几项帽子扣下来,若是真的给宁暮归确定了,又一定要从严进行处理的话,惩处结果最高甚至能到终身监禁。 贺卿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皇室成员之间的党同伐异、权势倾轧。大皇子为了打压二皇子一派在战争中树立起的威信,不惜代价也要把二皇子在第四军团中的亲信给折腾掉。可是这些冒着生命危险冲在战争最前线的军虫——不仅仅是宁暮归这一个,还有其他那些一同被诋毁、被指控的军虫们,就这样被扣上名不副实的罪名,抹杀掉所做的一切贡献,对他们而言,这又何其不公平? 宁暮归怔怔地看着他。贺卿一向是很温柔的,他不常生气,更是很少会把怒意明晃晃地表现出来。而此时此刻,贺卿那双漂亮的眼睛睁着,里头满是压抑的怒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甚至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这一切无不是在向宁暮归说明——他是真的很生气。 即便是上一次,在贺卿离开母星前的那次争吵,比起纯粹的愤怒,对方更多的其实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和痛苦。 “抱歉,请您不要……不要生气。”宁暮归有些慌张起来,他的手指微微蜷起,下意识地道起歉来,“只不过是在留置室待二十一天,没有事的。他们其实没有确凿证据,我也不会被定罪……您别担心。我……” “……够了。” 贺卿闭了闭眼,他捏着拳头抵在玻璃上,垂下头,深深呼吸几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他得拿点时间来缓缓。 也许是先前那些矛盾留下来了些许愤懑,还有他前阵子被星盗掳走后一直埋在心里的不虞,它们始终盘旋在他的深层意识之中。而当他得知这样一个突然的、难以接受的消息,就像是一簇火苗落到火药长长的的引线上,连带着这么久以来的郁闷与不安一同炸开,因此才激起他这样强烈的反应。 他是很生气,但并不是想对着宁暮归发火,同样也不需要对方的道歉。他恼怒的是大皇子的恶劣手段,还有宁暮归当下糟糕的处境。这种不在控制之中的变数给他带来深刻的无力感,而这样的无力感让贺卿很是难受。 “雄主……” 半晌,贺卿抬起脸来,一手张开按在自己的额角,有些低落地说:“你跟我道什么歉……” 他不应该迁怒的。本就是大皇子那头突然的发难,对方……又能做什么呢。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他们能把你在这里扣下二十一天,等时间一过,自然又能想方设法拿新的名头来,让你又待满下一个二十一天。被动等待是绝不可取的方法。” 这个道理,他明白,宁暮归当然也清楚。他也知道现下二皇子派系、宁暮归的双亲还有自己的雌父,都有在为解决对方的事而奔走。他之所以讲这些话,只是想让对方别再说出之前那样对自己的处境似乎毫不在意般的话语来。 宁暮归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点头回答:“请不要担心,雄主。我也不会给他们第二次将我羁押的机会。” 得到他这样的话,贺卿也稍微放下了点心来。他想起雌父说过的情况,对宁暮归说:“还有那些具体的文件……等我回到家,也会通览一遍。” 稍稍停顿了几秒,他的目光愈发坚定,又道:“暮归,我不相信他们所找的控告理由,也绝不相信你会做那些事情来。我一定……” 一定会把你带出来。 他没有说完,却足以让宁暮归清楚他的意思。 但听完他这几句话,宁暮归虽然眼神柔和,脸上却迅速地掠过一丝似是痛苦似是沉郁的神情,又很快地被他那平静的面色所掩盖住。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有什么话语想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告诉对方:“我不会让您等太久。” 一时无话。 他们静静地待着,任由时间从这间让虫并不那么舒适的房间里流过。 “雄主,时候已经不早了。”宁暮归忽地望了一眼窗外,对他说,“您今天愿意来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我的案子远没有您的事情重要。……您该回去了。” “你真是……” 贺卿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又往前一步,离对方更近了点儿。 宁暮归低低地喊:“雄主?” 他的目光,隔着这层玻璃,不自觉地落到了对方逐渐贴近的唇瓣上。 贺卿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把额头抵到玻璃上,随后沉默地合上眼睛。 宁暮归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一个极淡的、掺了点苦涩的笑容来。他用手指悄悄描摹着对方好看的面容,同样没有出声打扰。 一时之间,会面室内只有他们浅浅的呼吸声。 恍惚中,他们的呼吸近得似乎可以交融。 就好像彼此之间,并没有这样一层冰冷的阻隔。 从临时留置室出来之后,贺卿的神情变得平静许多。他坐上巡行器,面对着霍启和其他雌虫,忽然开口,主动问起近期母星上的情况。 那位副官非常积极又主动地坐过来,顶着霍启那边施加的压力,向贺卿讲述起对方想要知道的事情。 想想看吧,这么一个貌美又温和的雄虫,用着如此遗憾的语气,说“自己离开母星太久而错过了许多”这样的话来……能有哪个雌虫可以狠得下心肠、冷酷地拒绝对方的请求呢?再者说,这也不过是简单的分享信息罢了,并非是向对方透露什么军事机密,因此也并不算违反规定。 ……从某种程度来说,大概也能用“色令智昏”来形容这位副官了。 而贺卿安静地听着副官说话,时不时地轻轻点头,或是附和一声,又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霍启在旁边盯了一阵,放弃了拦住副官的想法。他起初不希望副官说多,就是担心他兴致上头口无遮拦,万一没注意到,不小心就说了些什么让雄虫不高兴的话语来,把对方惹怒。 不过现在瞧着贺卿的反应,他先前的担忧应该是多余的了。 等他们这一行安稳地来到贺家主宅,莫止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霍启等虫没有想到会是莫止亲自来接,看到他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后赶紧立正行礼,向莫止问好,不敢有所怠慢。而贺卿忽然松开握住箱子的手,大步迈过去,任由张开双臂的雌父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莫止朝霍启他们微微点了下头,一手揽着贺卿的背,一手轻轻抚摸着贺卿的黑发,温柔地拍了拍。 在莫止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雌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快速地往前跑了几步,把贺卿放下的箱子给拎了起来,又绕到莫止和贺卿旁侧,等待他们的指令。 霍启他们也极有眼力见,向贺卿和莫止道别之后,便动作迅速地回到了巡行器里。倒是那位副官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朝贺卿那边看了一眼,被霍启拍了一下,这才跳上巡行器,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贺卿乖乖地趴了一会儿,这才不好意思地从雌父的怀抱里退了出来。他到底也已经是个成年虫族了,不应该还像个幼崽似的。再者说,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雌奴在呢。 莫止倒是浑然不在意后面有个雌奴的样子,伸出手摸摸贺卿的脸,又捏捏他的胳膊,叹息一声:“出去这一趟,你是真的受了不少苦。早知道……” 贺卿朝着莫止摇摇头,接过话头说:“不,雌父,这一趟旅程,我也有很多的新发现。它们是很重要的收获。雄父还在休息么?我晚点想与他谈谈……” “嗯,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休息不足,我便说你是今天中午回家,让他多睡会儿。”提起这个,莫止蹙起眉毛,明显也很是忧心,“圣塔那边……最近也不太安生。” 贺卿与莫止进入大门,慢慢向屋子那边走去,那雌奴也就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闻言,贺卿想起自己之前在星盗那艘船上所见到的事,也有些担忧:“我想与雄父谈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与圣塔有关。雌父,我在外面的时候,也经常担心母星的情况,因为我总觉得……” “崽崽。”莫止却开了口,止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语,“具体的话,等你到时候再与你雄父好好说。” 贺卿点点头,心里却是因为莫止的反应,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知子莫若父,莫止会不知道自己的雄子想说什么吗?他当然知道,却又不让贺卿说出口,恐怕就是因为雄子的猜测与现实的糟糕状况八九不离十。 快走到住楼门口的时候,莫止让那雌奴拿了行李提前进去,给贺卿把住处的东西都收拾好。他则有意让贺卿放缓了点步子,压低声音对贺卿说:“之逸现在应该就在厨房里准备药膳,你要是……就先去看看他吧。” 贺卿倒是有点奇怪:“药膳?” “你带回来的那个雌虫……阿冉,他对注射型的药物反应过激。”莫止给他解释,“但是他当时的状况又不能不吃药。之逸就想了个招,使用这种比较传统的方法来慢慢给他调理。虽然说药膳的效率不比直接注射药剂,却胜在接受度高,药效也比较温和。” 贺卿愣了一下,这才轻声道:“他也是有心了……” 既要找药膳的方子,又要想方设法轮换着来,不让阿冉对这些吃食起疑……准备阶段定然是要大费周折的。 而他之前已经从双亲口中得知,在宁暮归被扣押后,林之逸拿着伪造的病历,以宁暮归医师的身份想方设法获得了进入许可,每天会带着补品和医药箱去看望宁暮归,监测对方的身体情况,确保不会出大问题。 同时,对方还得去帝国中央医院工作。 贺卿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心情就变得极为复杂。林之逸对待他,以及对待他的另外两个雌虫,都可以说得上是尽心尽力……这样的用心程度,连贺卿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得到。 林之逸就像是已经彻底融入到自己作为贺卿雌侍的角色之中,将宁暮归和突然出现的阿冉都视作未来要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的亲属,尽心地照顾着。甚至于他还隐隐有了一种类似于大家长的感觉,在雄虫因故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好像成了这个家里的负责虫,保证各个虫族的安全,努力维持着这个家庭的运转。 他当然是有作为医师的责任心。但能让他这么全心全意付出,却不可能仅仅是靠着医师的责任心。这更深层次的原因……贺卿不是不明白。 老实说,在这个层面,贺卿对林之逸是有些愧疚的。 他当初浑浑噩噩地与对方发生了关系,其实也确实存了那么一两分想要报复他和宁暮归的心思。只是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想到自己的作为,真的是后悔。生气也是真生气,但利用rou体关系或是玩弄感情,并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而他在当时与对方僵持着,却又有些想要借着对方的温和来作为短期逃避的空间,从中汲取着让自己平静的力量。 他…… 贺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的碎发往后拨了拨,朝他的雌父说:“那您先上楼陪着雄父吧,我……这就过去了。” 莫止对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点头回答:“好。”然后他又补充,“阿冉的房间,就在你原来房间的隔壁。他现在应该还在休息,这个点一般都没起。” 贺卿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回顾记忆里熟悉的路线,朝着一楼的厨房而去。 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的香味,正隐约从深处飘了出来。像是锅里煮的食物的甜味,又像是熬制某种药物的气味。 贺卿不自觉地嗅了嗅,发现自己竟然被这样的香气勾起了食欲。 他下船之前在船上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但因为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母星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心情吃饭,所以并没有吃多少。 R18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从他的个虫终端里响起:“贺卿阁下,您可以放心,林医师的药膳很不错。这段时间里,主宅里所有虫族都有尝过,并且给予了肯定的评价。” 贺卿被它这突然的发声给惊了一下,又很快平复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终于肯说话了?” R18在他拿到个虫终端的那一天时与他联系上,然后非常严肃又认真地对他之前被星盗掳走时下的那道命令表达了不满,并从帝国的法规中找出合适的几条来,向他灌输雄虫应该优先考虑自身安全性这一重要的规定。 但在贺卿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理由表示自己未来在这一问题上的不确定性之后,R18是头一次那么生气。等确定贺卿这一趟行程的安全之后,它气呼呼地表示,雄虫要是还不醒悟、不把自己的安全考虑在第一位,它就拒绝交流——当然,只是停止了语音交流,终端里文字上的信息提示就没断过。 这种莫名小孩子气的行为让贺卿实在是好笑,只是好笑之余也很是感动。他知道R18是希望他不再受伤,但是他也确实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如果重新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听到贺卿的话,R18像是噎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阿冉阁下在这段时间也有坚持学习,终端里的书本已经看了一部分……” 贺卿并不介意R18之前的行为,见它这样,也就顺着给个台阶下,与R18轻松愉悦地聊了几句。等快要接近关着的厨房门前,贺卿停止了与R18的对话。 隔着透明的门,他看见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雌虫。对方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强壮,现在看起来好像更瘦了,连下巴都愈发尖了些。棕褐色的短发现下瞧着色泽有些黯淡,还有些发丝四处乱翘着,显然没有被怎么打理。 对方正在熬制着锅里的粥。旁边的案板上还放着一些切好的食材,像是在为下一道菜做的准备。林之逸稍稍弯腰,拿起长勺子在锅里取了一点,凑近唇边,小心地尝了尝,在确定了之后才关上火,把锅盖给盖上,让锅里的粥继续焖着。 就在他拿着勺子站直身体的时候,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下子转过头来,看向了厨房外面。 “叮啷——” 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来,勺子一下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他已经顾不上。那双茶色的眼睛里被强烈的惊喜、震惊、失措等情绪给淹没,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贺卿,就好像在努力地确认眼前的是不是一道虚假的幻影。 贺卿走了过来,把厨房的门往旁边推开,将他们之间的这一层阻隔给除去。 “……雄……主?”林之逸张开嘴唇,发出的声音极轻。 他本以为会在中午回到家中的雄虫,怎么……就这么突然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贺卿看着他的眼眶渐渐变红,却并没有让自己落下眼泪,而是努力地朝着贺卿露出了一个非常明丽的笑容。 林之逸有点哽咽地说:“欢迎您回家……雄主。” 贺卿愣了一下,好像有些迟疑。但下一刻,他捏紧手指,做出决定,还是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在林之逸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给了对方一个贴近的、温暖的拥抱。 贺卿的嗓音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温柔、轻缓,像是被柔软手指撩拨起的弦。 他说:“辛苦你了。” 顿了顿,贺卿接着轻轻地喊了一声。 “……之逸。” 贺卿轻轻推开阿冉的房门,小心地走入了房中。 ……嗯? 靠里侧的蓝色大床上,并没有阿冉的身影,只有被褥还放在上面。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床单,发现上面还留着点余温。 贺卿正惊疑不定,想着难道是阿冉出门了,就忽地感到从身后撞来一股大力,把他一下子给推到了柔软的大床上。他还有些眼花,挣扎着翻身的时候,一具温热的躯体就忽然压了上来。对方遒劲有力的双手把他的手牢牢地按住,不让他动弹。 贺卿在察觉到对方熟悉的气息的时候,就迅速地放松了下来。他晃晃头,睁开眼睛往上方看,便看见对方那张英俊的脸,像是潭水一般的湖蓝色的眼眸,和那些垂落的银色的长发丝。有几缕长发顺着贺卿的侧脸划过,带来些许的痒意。 贺卿悄悄打量起对方的模样来。脸色还算红润,并不苍白,眼底倒是带了一点青色,但还好并不严重……察觉到对方的手指有一点发抖,他的心中渐渐涌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柔软的感触。于是他温柔地呼唤起对方的名字:“阿冉……” 他这一开口,霍然打破了这勉强维系的沉默,还有对方强撑出来的平静。 阿冉悲伤地呜咽一声,垂下头去埋在贺卿的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对方的皮肤,就像是寻求着温暖庇护的小兽。他也不再抓着对方的手,而是改为紧紧地抱住贺卿的腰身,让彼此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真切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卿卿……卿卿!” 贺卿用着自己解放出来的双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阿冉的脸和背脊:“已经没事了……我回来了。” 阿冉不断流出的眼泪掉到了他的手掌上,又顺着他的指缝往下缓缓滑落。贺卿有些心疼地捧起他的脸,给他把眼泪一一抹掉,看着对方委委屈屈的眼神,轻声地说:“上次是情况紧急,我只能那么做。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阿冉的目光充满怀疑,但他现在心神全都放在了身下真实触碰到的贺卿上,也不想再纠结之前的事情。他往前一伸,在贺卿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这才说:“下次,再有……我就追着你,一起。” 想了想帕里镇上那些家长教育幼崽的方法,他又歪着脑袋补了一句,“你要是,还不听话,就,打你手心……” 这种毫无威慑力的威胁让贺卿差点笑出声来,连带着先前留着的几分沉闷的心情,也被这一阵愉悦的风给卷走了。他揉揉阿冉的脸,低低回答一声“好”,便仰起头,静静地、温柔地注视着对方。 阿冉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的长睫上还沾了些泪珠,一颤一颤的,好像就快要落下来,莫名有种可怜的感觉。 贺卿的手缓缓地绕到阿冉的后颈,轻轻地一使力,把对方的脑袋往下压了点。他凑了过去,用嘴唇在阿冉泛红的眼尾留下一个吻,又往下亲了亲柔软的脸颊,最后来到对方微张的唇瓣。 双唇相叠的那一刻,他试探着将舌尖探了过去,与对方交换起彼此的信息素来。 而阿冉在感受到那熟悉的木梨花香的时候,他强健的身体绷了起来,把贺卿搂得更紧了些,更是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虽然有些不得章法,技术生涩,但相当积极热情,让贺卿都有点招架不住。 等到这个吻终于停下,贺卿大口地喘着气,有些无奈地看着眼神愈发明亮的阿冉。对方在这样的亲昵里寻到了安慰和乐趣,看起来明显是还想要继续与他接吻。 “现在该下楼吃饭了。” 阿冉闻言,暗中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不满地说:“先亲亲。” 贺卿失笑。 他终于还是决定满足对方的要求,轻轻捏住阿冉的下巴,温情脉脉地,将一个温存的、柔软的吻,落在了阔别已久的对方的嘴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