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伴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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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边境,那所有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是谎言。 约克肖·亚特科迪尔,财政大臣家珍贵的雄子,与雌君周南一同在边境旅游,随后在单独行动时,被来自联邦的敌虫给掳走。 同一天,宁暮归刚拿到自己的身体报告,知晓了自己怀孕的事实,并走在去往上级长官办公室的路上,准备申请调令,转为文职安心养胎。 那时候他的心情既惊喜又忐忑,正在脑子里斟酌措辞。想着想着,他的思维不自觉地飘忽得更远,开始想他的雄主是否会为此而高兴,又会有怎样的表现。他被喜悦冲得有些发胀的脑袋晕乎乎的。他想,应该会的吧,毕竟对方是如此地期待他们的家庭里有新生命的诞生。对方也许还会兴奋得睡不着觉……等等,这可不行,得让R18去提醒一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递交申请,就被突然派遣下来的任务给打断了。上级让他作为先锋队的队长,率先进入那艘可能藏有潜逃敌虫的星船里,暗中搜寻约克肖的所在地。 只是一个普通的搜救任务,应该没有什么关系,那就等任务完成再回来申请调令吧——他这样想着,转身去武器室拿上东西,往集合点赶去。 那一刻他还并不知道,这个任务将会如何改变他的一生。 宁暮归潜行来到星船的尾部,对照着先前拿到的乘客名单,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其中一个举止有异的联邦军虫。他并没有与对方起冲突,毕竟他是为救虫而来。他观察对方大半天的动向,最终趁联邦军虫离开,进入了负一层一间隐秘的舱室。 在这间舱室里,躺着一个被注射药物后昏迷不醒的雄虫。 但这并不是约克肖。 宁暮归将这名雄虫背起来,带回到了帝国的军舰上。约克肖的雌君周南在看见这位雄虫时,脸上的表情有了极大的变化,那是一种错愕、悲伤与愤怒混杂在一起的情绪。他逼迫自己忍耐,伸手将雄虫抱过,带昏迷的雄虫赶去了治疗室。 站在一旁的二皇子则问起了星船里的情况。 宁暮归如实回答后,就携带上武器重新出发,和另外两位军虫一起回到星船上,分头进行搜查。 既然底下的那间舱室里没有约克肖,就说明约克肖要么不在星船上,要么很可能是被绑在那些联邦军虫的身边,被贴身看守着。考虑到这一点,为了能及时营救对方,他得要做好应战的准备。 而这一次,他很幸运地——也很不幸地,找到了约克肖。 他就藏在那间豪华舱室的夹层里,既恼怒、又厌恶地听完了约克肖和那几位联邦虫族的欢爱过程,听着他们悠悠然地讨论着那些被抓去的生死不明的雄虫,还听着他们商量等未来大皇子登基后要如何大刀阔斧地改变帝国。 毫无疑问,以他们话语里的熟稔度来看,约克肖与这些联邦的虫族早就暗中勾连上了。 宁暮归强压下愤怒,抬手把自己身上的记录仪摆正。只要能录下声音,拍下画面,约克肖叛国的证据就能保存下来,等到时候,让帝国的法庭对他这样的罪虫进行审判…… 突然地,他听见了一个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名字。 “……当然可以,等抓到他之后,在把他转交给那位大人之前,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风险?当然是有的。不过值得。” “……虽说圣塔那边的追查是麻烦了点,不过没有证据,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哼……别玩死了就行。好歹也是S级的雄虫,很难找的。” 雄虫刺耳的笑声,简直像是幽灵尖锐的呼啸,如刀一般割破他维系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化作了他憎恶的噩梦。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宁暮归的记忆都是空白的。 等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他自己也并不怎么好,浑身都是伤,血液混着冷汗往下流。对方三名军虫的素质并不差,及时地取出武器与他对抗。而身为A级雄虫的约克肖还能运用精神力攻击他。 宁暮归忍着脑袋里的钝痛,低头看着自己被血弄得湿滑一片的手心,终于有了一种荒唐的实感。 他的确是杀了……帝国的高等雄虫,还是亚特科迪尔的雄子。按照律法,即使对方有叛国罪的嫌疑,他这样自作主张地杀害雄虫,也必将会被判定死刑。 ……可是。 可是,他还不能死。 他还得活着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排除那些威胁。 而为了活着,他也必须得做些什么,以掩去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二皇子的面容。是了,这位大皇子的劲敌与亚特科迪尔家并不对付,对方的身份对他也很有利……他紧抿着嘴唇,飞速地构思起计划来。 确定好接下来的计划后,宁暮归撑着身体,缓了一会儿,开始在这间豪华舱室里搜索起这些军虫遗留的东西——这时候他不由得庆幸约克肖他们为了隐蔽选择了这间高楼层的、有着加厚舱门的舱室,隔音效果很好,不然他还得为激烈打斗时招来其他虫族的可能而苦恼。 而这一翻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他把其中一份与贺卿有着直接关系的文件藏了起来,然后向二皇子那边发起通讯。 他请求二皇子秘密进入星船,来到这间舱室。 二皇子和他最信任的副手刚一进入舱室里,就被这里弥漫的浓郁血腥气给吓了好一跳。待他缓过神来时,就看见宁暮归单膝跪在他身前,垂着头,向他提起了一个“交易”。 二皇子安静地听完他的话,只叹息般地说:“其实你不该杀他的。” 杀了约克肖,记录仪里那些关于他叛国的证据,都是不可以暴露的。这样的话,也就没法拿约克肖的事情去做攻击大皇子的矛。 “您说得没错。”宁暮归略一停顿,“但他的死,也能有益处。” 为了掩饰最开始犯下的错误,宁暮归非常清楚,他必须用更多的谎言、更多的错误去填补。 二皇子思考许久,终于微笑了一下,对宁暮归说:“我答应了,宁上尉。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场战争,当然也并非是纯粹正义的。 二皇子需要声誉、资源和政绩,以扩大他竞争皇位的优势。他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清理第四军团里混进来的“老鼠”,切断他兄长,还有其他一些虫族派来的眼线。 帝国与联邦早就因为e-32的资源开发权激化了矛盾,近年来摩擦不断,双方都暗暗地憋着火气。因此宁暮归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选项:以正义受害者的形象开启边境的战争,并获得胜利。 而宁暮归也将为他作战。 事实上,那艘民用星船是他们引爆的。只有它被毁掉,在这艘星船上发生的罪行才不会被揭发。那三位军虫和约克肖的尸体,连带着星船上的一切,一同在剧烈的爆炸中湮灭,彻底地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二皇子立刻以此发表了讲话,痛诉联邦可耻的行为,刺激军虫们的情绪。 但毕竟那些联邦军虫也已经死去,难以对证。联邦那边也一直不肯承认这些军虫隶属于联邦军部,只说这是购买了联邦武器、在星际流窜的恐怖分子所做的。 所以这一切只是在迅速地蓄力,还差一个足以引爆战争的导火索。 而真正点燃导火索的火花,是e-32星系一处驻扎在新资源星球的边防哨所被联邦敌虫屠杀的消息。他们的身体上,留下的是联邦军事武器攻击过的痕迹。而最后撑着一口气,坚持到救援到来的的哨兵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破碎的、联邦军虫的勋章。 他说:“那些联邦杂碎……他们假扮成星球流民,偷袭了哨所……但我不会忘记那张脸,那是对面联邦虫的脸!他们一定是为了先前的事情,故意报复!” 在他留下的记录仪的画面里,记录着哨所被偷袭后的全部过程。包括为首者被哨兵打掉面罩后露出的那张脸——正是联邦边境十五军第八营那位长官的脸。 ……非常凑巧的是,当天那位长官放假离开了第八营的驻扎地,不知去向。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军部为之哗然。 宁暮归取掉变换器,脱下破旧的流民衣服,换回自己的军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玛朱里,面色平静地参加了第四军团的紧急会议。 会议散场时,二皇子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轻声说:“我真佩服你,宁上尉。” 宁暮归沉默不语。 军团高层就出战与谈判之间激烈讨论着,二皇子那边已经开始做舆论工作。在从皇帝处取得了宣战许可之后,他又派虫在星网上和军团里营造出已经与联邦交锋的假象。 趁着这一段空白,宁暮归以家中急事为由从二皇子处请到了短假,赶回母星。 他首先去找自己的好友堕掉虫蛋。虫蛋越是成长,就越是限制雌父的身体,降低他的战斗力。此外,他即将奔赴前线,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再回母星,而没有雄父的滋养,这个虫蛋也很难存活。 面对好友的追问,他选择了撒谎。 不过,堕掉虫蛋只是他向二皇子请假的明面上的理由。 他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事。 离开医院后,他回了趟宁家,在地下室取了武器。随后他打开那份他早已看过无数遍的文件,直直地奔向他先前就拜托朋友追查到的地点,将那群被雇佣来绑架贺卿的虫族逐个击破。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不论是雌虫还是雄虫,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身份——具有威胁的敌虫。他来到他们的老巢,摧毁了他们的设备,用他们的终端向他们的雇主发送了最后一张相片。 相片里,在那面遍布污渍的地下室的墙壁边,是那群雇佣虫员被堆叠起来的、死状凄惨的尸体。 接到雄主突然昏倒的消息后,宁暮归匆忙换掉衣服,洗去血迹,迅速地往回赶,又请了好友来查看情况,给贺卿喂下合适的药物。 看着贺卿渐渐变得平静的面容,宁暮归轻轻握住他的手,闭了闭眼,低声喃喃:“请原谅我,雄主……” 毫无疑问,他有罪。 身为帝国的军虫,他本该是这个国度的守卫。可是他杀了帝国的平民、杀了军队的同胞、杀了自己的虫崽。他也犹豫过、痛苦过,在数个日夜里煎熬挣扎。 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干脆利落地选择这么做。 因为,只有这一件事…… 只有关乎贺卿安危的这一件事,他无法原谅,更无法忍耐! 从很早之前,宁暮归就将自己摆放在了“保护者”这样的位置上。 这与他雌父自小给他的教育有关,也与贺卿有关。贺卿或许已经忘了,可他始终记得那年在学校发生的事。 那时候的贺卿将真诚而炽热的感情倾注在他身上,引得校内许多雌虫羡慕,也引来了不少雄虫的敌视。对于他们而言,对雌虫表露这样直白的爱意是破坏了他们的“规则”。贺卿的特立独行只让他们感到愤怒——或许隐隐还有几分嫉妒,毕竟贺卿太过耀眼,自然而然会挡住其他雌虫眼里的他们。 当这种情绪达到顶峰,他们决定对贺卿做一个不危害生命的、幼稚而充满恶意的恶作剧。 宁暮归不记得他那天找了有多久。从深秋的白天到傍晚,他才终于在学校后山深处的井口找到井下的贺卿。而贺卿仰着脸,明明那么狼狈,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对他露出了干净的笑容,并向他伸出了手。 就是在那一瞬间,宁暮归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应当是贺卿的盾,保护他、守卫他,隔绝外界对他的恶意,不让他碰到外头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刺。 就算为此而让双手染上血污、变得肮脏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让贺卿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他通通都能接受。 毕竟爱这样柔软又美丽的东西太过珍贵了,他并不奢求雄虫会一直爱他。只有作为保护者,他才能被持续地需要着。他也能更加坚定地、长久地陪伴在对方身边。 后来渐渐长大,这样的事故没有再发生过,他就以为在母星的贺卿可以一直过着平安顺遂的生活。可约克肖的事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从温暖的幻梦里打醒,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个事实——哪怕他们想要与世无争,有些恶意仍然会试图侵扰他们的生活,怎么也逃避不了。 贺卿清醒之后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可宁暮归暂时无暇顾及。确认贺卿身体无恙后,他松了一口气,掐着时间赶回边境。就在他回到边境后的第二天,军团高层正式宣战,派遣士兵占领e-32星系里新开掘的资源星球,与仍驻扎在e-32里的联邦军虫展开了战斗。联邦的军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应战,却难以与情绪高昂的帝国军虫对战,损失不少,持续往后撤退。 然而,e-32星系里丰富的资源就是一块肥rou,联邦也并不想就这么放弃。他们很快派了援军,与帝国的军队对峙。 就在这长长的拉锯战开始时,宁暮归收到了二皇子发给他的一则情报。 “就交给你了,宁上尉。” 战场中会有牺牲是难免的事。 宁暮归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在对方惊愕又恐惧的目光中,从后一枪打穿了对方的虫核。 他杀了很多虫族。有联邦的虫族,也有帝国的虫族。没错,他按照二皇子的情报,在战场中,把这些来自其他势力的眼线们也一一清理干净。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听他们说话,听他们乞求他不要杀他们,他们甚至愿意反戈到二皇子一派,提供情报;后来的时候他渐渐麻木,动作利落地用联邦的枪杀死他们,转头就将他们的死亡归结于这场战争。他们的生命只是牺牲名单上平平无奇的数字,更为讽刺的是,他们生前效忠于其他虫,最后却通通化作了二皇子演说时鼓动士气的刺激品,成了二皇子谋图大业的垫脚石。 而在歇战的夜里,宁暮归躺在行军床上难以入眠,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思念贺卿,思念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 习惯实在是一种太过可怕的东西了,他静静地想,明明一个多月前他才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了虫族,可这么短时间下来,他已经对杀死虫族的动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得到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再现白日里战场上的情景。 唯有回忆过去快乐的时光,他压抑扭曲的心才能得到些许的平静。当他的梦里出现贺卿,那股难闻的血腥味、那些惨烈的画面全都散了去,只有厨房里蛋糕的香味混着贺卿身上的木梨花香悠然地飘进了他的脑海,让他得以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会做噩梦。要么是梦到贺卿被抓到了联邦,流落在无虫知晓的荒地里;要么是梦到约克肖带着军虫闯进他们的家,大笑着把贺卿杀死,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卿倒在血泊中。每每从这些噩梦里醒来,宁暮归就更为沉默,白天里杀敌的势头更加凶猛。 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他在犯罪。他违背身为军虫应担的职责,就为了保护自己雄主的隐秘念头。 ……但他永远不会为此而后悔。 在听到宁暮归说是他杀了约克肖的那一刻,贺卿已经整个都怔住了。 而听到约克肖与联邦虫那一段时,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难怪当时在俱乐部里,大皇子那么肯定地说联邦的虫不可能杀约克肖——他们与约克肖可是合作者啊,甚至还有rou体关系,怎么可能会杀害他呢? 而近年的雄虫失踪案,果然也是与大皇子他们有关系。 他注视着宁暮归,喉头微动,好一会,才愣愣地憋出来一个与此没什么关联的问题:“约克肖的雌君……周南,为什么会帮你们作伪证?” 宁暮归无言地望着他,几秒后,开口回答:“那个被我救下的雄虫,是被约克肖注射致昏药物的。约克肖打算将他交给联邦的虫,我想,这是他们之间长期合作协议的一部分要求。而那位受到牵连的雄虫……他是周南喜欢的虫族。” 顿了顿,他又补充,“殿下允诺他,等把这些事解决好,就帮他换一个全新的身份,脱离亚特科迪尔家和周家。” “……这样啊。” 贺卿想起在长山乐园里见到的周南和他身边的陌生虫族,想起二皇子对周南的警告,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贺卿又听见宁暮归对他说:“雄主,我们现下并不知道,约克肖与那些联邦军虫最后是要将高等雄虫送给谁。但您曾经是他们用以换取利益的目标……这也就意味着,您很可能仍然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他的语速变得稍快了一点,“母星上会发生什么,我不能确定。说不定也可能平静无事——可是,即使只是有‘您会遇到危险’这样的可能性,我也难以接受。尤其是格列也在母星的情况下……所以,请您按照计划,离开这里吧。” 贺卿却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努力消化着宁暮归所告诉给他的、具有冲击力的内容。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因为站队而被卷入到边境的事件之中,却怎么都想不到对方才是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太可怕了一点。 贺卿忍不住去问他:“先等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呢?” 即使这一切对他而言,一时半会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如果对方能早点对他坦白这背后的真相,早点告诉他放弃虫蛋的原因,或许他们还能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离了心,放任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很抱歉。我认为,您没有必要知道那些龃龉。这本就是我身为雌虫的责任,更何况……” 宁暮归想,他也不是毫无私心的。 杀害约克肖还有帝国平民这样的罪行,会让同为高等雄虫的对方如何看待他?就算是拿约克肖叛国的行径做借口,能接受自己的雌虫擅自杀掉高等雄虫的虫族,又能有多少呢? 他不敢赌。 他可以接受贺卿的愤怒、厌恶,却不愿看到贺卿对他的恐惧。他自诩为对方的保护者,可如果不再被对方所需要,他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这一切,他原本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让他的雄主知道。 若非是这一次的两难境地,让他所坚持的信念与想要隐瞒真相的私心相冲突,他是不可能会主动坦诚这些并不干净的往事的。 “没有必要?”贺卿喃喃道,“这样的想法……你怎么能有这样的……” 何等高傲的想法啊。 就算初衷是为了他,可对方这样的想法和方式却只让贺卿难受。宁暮归这样类似于家长的姿态,就好像是在拿他当天真的虫崽,而不是把他当成可以平等交流的虫族。 明明他们彼此的定位应该是伴侣,可在对方眼里,他们却成了被保护者与保护者。 可他哪里需要什么保护者呢? 他需要的是爱。他希望他们是可以互诉衷肠的夫妻,拥有以爱情维系的牢固的亲密关系。正是基于爱这样的美好感情,他才会关心对方,担忧对方,会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对方可以依赖的港湾。 这本该是一种双向的互动。毕竟伴侣就应该是这样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着前行。 可对方所言,简直是把他曾经所以为的一切给打碎了。 他高高地扬起手,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碰到对方脸上——但他没有,他只是维持着动作好一阵,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放下手,张开的手指轻轻地向内收紧,眸中含泪地望着自己曾经的雌君,悲伤地说:“你隐瞒一切,忽视我的意愿,什么都想绕过我做决定……你以为你自己这样很伟大,是吗?默默地付出而不求任何回报,好像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是吗?” “……不,不是的。”看见贺卿这副模样,宁暮归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想要解释,“雄主,我并不……” 而贺卿已经问出了那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问题:“你真的有把你自己当作是我的妻子吗,宁暮归?” 宁暮归愣住了。 “你杀了约克肖,我确实……确实很震惊。但是,如果他真的是与联邦的虫族相勾连……我也能理解你的愤怒。我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弃你。”贺卿低声地说,“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觉得……原来你对自己的定位,并不是——或者说,并不纯粹是我的伴侣。甚至于,我就像是一个……” 像是一个,对方用来满足自身保护欲的道具。 放在一年前,他还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出他们是相爱的。可现在他无法断言了。宁暮归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伴侣般的爱,还是单纯的、雌虫的保护欲,他已经不清楚了。 ……大概,对方也没能弄得清楚吧。 年少时萌生的、未经波折的懵懂感情还是太过脆弱了。在彼此都不够成熟和理智的时间里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起,很多东西也就跟着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没有深究下去。 而这就为了未来的冲突埋下了种子。 贺卿简直要没法再想下去了。他怎么都不愿意否定过去相处的十多年。他疲惫地扶着额头,说:“你先出去吧。” “雄主!”宁暮归心头一紧,伸手想要握住贺卿的手,“我没有那么想,请听我说,我对……” “不用再说了。”贺卿挥开他的手,直直地盯着他,“我已经了解全部的情况了。你还要说什么呢,你是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要我理解你、毫无芥蒂地原谅你吗?那我就告诉你,暮归,我可以理解你,但我不能接受。我想——” 他咬着下唇,把那些到嘴边的重话又咽了回去,再缓慢地吐出剩下的话语,“我们暂时分开,或许才是最好的。我们都应该好好考虑……关于你我之间的这一切。” 宁暮归张了张嘴,却在他失望的目光下说不出话来。 一时沉默。 “……我很感谢你保护我,让我没有被那些雇佣虫员给绑走。我也会提防格列那边的动静。至于你所说的关于边境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虫的,请放心吧。”贺卿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宁暮归的脸,“今天傍晚就别送我了。你应该抓紧时间赶回玛朱里,毕竟当下的情势并不是很好,我想,第四军团也很需要你。” 傍晚时分,贺卿登上家里准备的去往睦洲的星船。 宁暮归远远地望着贺卿的身影消失在星船入口处,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露出苦笑。 终究……还是搞砸了。 但是,只要雄主能离开这不安全的地方—— 他所做的,就是有意义的。 眼见着星船驶上轨道远去,宁暮归这才转身离开。 贺家的星船沿着预定路线飞行了一阵,又忽然缓缓地向下降落,在另一处港口停下。 亚尔回头看向贺卿:“想好了?” 贺卿点点头,拿上自己的行李,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喝下了药物后很快睡着的林之逸,转头对亚尔道:“谢谢您。等我找到阿冉之后,我会立刻带他赶往睦洲的。” “嗯。注意安全。”顿了顿,亚尔又道,“你还是去跟安德他们联系一下。如果临时发生什么事情,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我知道的,您别担心。” 贺卿笑着朝他挥挥手,提上行李下了星船,很快地走入到寻常的街道之中。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握住自己戴着的那条阿冉送给他的长链。雕刻出的图案抵着他的手心,渐渐被他的手给捂得升了温度。 他骗了宁暮归。 即使得到了迟来的坦白,他也不会因此而留下阿冉,依言离开。 因为…… 不仅仅是被雌虫们保护着,他也想要保护雌虫们。 这才是,伴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