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的祝福(重要剧情 你是jiejie的精灵吗战争吃醋)
在伊娃允诺他以他的想法协助人类的那天晚上,尤尔斯失眠了。 夜幕降临,尤尔斯听到她的呼吸很快匀长起来。她侧卧着,揽着他的腰肢,黑发缱绻地铺在床上,有的蹭着他的脸颊,痒痒的,但是尤尔斯不敢妄动。这次,除了不愿意她醒来节外生枝以外,可能,还有一点别的。 这几天她大概会很忙吧,他想,他还是别打扰她睡觉了。 虽然他们已经“深入交流”过多次,但是这样缱绻的时刻却很少。因而,他的身体还是不免有点僵硬。他盯着花纹繁复的天花板,沁凉的夜风吹进来——伊娃在睡前特意去开了窗子,她说:“龙国的夜风与人国的夜风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感受感受。” 确实是不一样的。龙国的夜风似乎有丰富的气味:花香、草香、水汽的温润。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更加轻松、更加爽朗,让他想起啤酒泡破裂之后的滋滋声,又或者是飞鸟滑过天空的一瞬。 其实,龙国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压抑,他意识到。龙,力量,狂欢,奢靡……这些词总是一齐出现,如此看来,龙的生活其实比人类简单、轻松、直接很多。 也许她也是。尤尔斯眨眨眼睛,想到。 其实她是好相处的……要求似乎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听话”。 他因为“不听话”吃过很多亏。第一天的时候他没有信她的话,于是在几乎疯狂的发情中度过了整晚;第三天他不信她的话,被触手玩弄的很惨;后来他慢慢在负罪中妥协,而他几乎将之视为一种背叛,用沉默与妥协换来的安逸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的心神,就如同在凛冬的寒风中艰难地呼吸。 可是,也许从今天开始,他不这么认为了。 对龙皇的妥协算得上是对人类的背叛吗?他已经懒得去纠结这个问题,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确切的刺杀龙皇的理由的那一刻开始。也许人们只是单纯地排外,对强大的龙族充满提防,因而对她——伊娃,难免有恶意的揣测。 至于个人…… 其实,说怨恨吗,他从没有恨过伊娃。即便是在刚开始的几天,他也真实地感觉到,他不恨的。 恨,有什么立场呢?被辜负了才会恨,可她本来就是他的敌人,而他本来就是她的俘虏。归根结底,他遭遇的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从天而降,即便这种折辱的方式让他不能接受。 他只恨自己。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的骄傲,恨自己的弱小。 此外,他可以不承认她是个好人,但他必须要承认她是个好君王。 尤尔斯现在才回过味来,刚才伊娃连环追问“还有其他建议吗?”,不是她不知道如何做,她只是想知道他的答案与她的答案,有几分相似。 她问“还有吗?”,是因为她知道还有有效的措施。 这么一想,尤尔斯心中有几分后怕。这后怕并非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人类——人皇,真的知道自己三番五次派勇者前来挑衅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龙骄傲放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清醒,更不意味着他们在被激怒之后,不会报复。 ……这样看来,说不定他能成为人类史上最有价值的阶下囚呢。 “宝贝,睡不着吗?”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点朦胧的睡意。她搂住他腰的手臂收紧,然后又凑的更近了一些,湿热的呼吸打在他肩头。 “呃……有点吧。”他说了实话。 “为什么?不舒服?”伊娃似乎渐渐清醒过来,半支起身来,撩起了他浅金色的额发。 “没有,我没发烧,只是不太困。”他有点窘迫地握住她的手,将它从自己的额头上移开。 “哦……你精力很充沛。”她调笑道,随后转了下眸子,半眯起眼看他,“你需要做些什么运动来帮助你入眠吗?” “我不需要!”尤尔斯一震,立刻坚定不移地否决了她的提议,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度。 “好吧。”伊娃似乎早有所料,也不生气。她又躺下来,把手臂还搭在他腰腹上,哄小孩一般轻轻地、有规律地拍起来,“我听说,人类常用这种方式哄睡不着的小孩入眠。” “确实如此……但我不需要。”尤尔斯难为情地轻轻推开她的手,小声嘟囔道,“我不是小孩。” “你有时候很像一个小孩。” 尤其是在犯倔的时候。 “……”尤尔斯也微微侧过身,微微皱起眉看她,目光有些忽闪,踌躇半晌,还是小声地说出了心里话,“……你有时候也像一个小孩。” 就比如你晚上玩我头发的时候。 “是吗?”伊娃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她眨眨眼,翻过身,正躺在床上,搂住他腰的手松开了,好像在认真思考他的评价,手却牵住了他的,掌心相对,在被窝低下,暖烘烘的。 夜风吹进来,带着朦胧的月光,他感觉屋子都亮堂了好些。 “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伊娃回忆一般说道。尤尔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听着。过了会儿,她突然凑上来,下巴搭在他肩窝:“那,你喜欢吗?” “?”尤尔斯疑惑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两秒后他明白过来她在说“他喜不喜欢她有时候像个小孩子”。 ……不是,她指的是哪个意思?从没面对过这种问题的尤尔斯感觉脑袋轰地一下,他逃避一般地往后缩,看哪里都觉得不合适。 她离的太近了,他想。他把目光移向哪儿都能看见她金黄的眼睛——然后他又从中看见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情绪——算是期待吗?似乎还带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眼神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安慰。 “……我不讨厌。”他下意识地说。 果然对着生物意义上的天敌说喜欢太奇怪了。他不自然地抿抿嘴。这不能算说谎,比起她掌控一切般的压迫感,她“小孩子”的一面他确实更喜欢。毕竟,他在这种时候也更安全嘛。 龙皇听到他的回答,抿嘴笑的眼睛弯了起来。半晌,她的手臂又圈上来,还不怀好意地揉了揉他的腹肌:“好了,我要睡了。你睡不着其实也行,趁现在多看我会儿吧,这两天我会很忙。” 毕竟大后天就要开战了。 她很快又陷入沉眠。夜风又吹进来,月光清辉柔和了她的面庞,他看了她半晌,又移开目光,最后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醒来时,约摸还是早晨。旁边睡着的人已经离去,他懒懒地起身,磨蹭着去找衣服穿。 最近几天他都有衣服穿,这属实令人欣慰的变化。更令他惊喜的是,今天伊娃没有为难他——她把尿道棒拿出去了,所以后面只有一个埋得略深的玉势而已。 如今一个玉势对他而言简直什么都不算。当然,他也完全没想过要拿出来。 在他慢悠悠把衣服穿好之后不超过五分钟,门就被敲响。曾经见过一面的女仆长正推着餐车。 “陛下让我给您送早餐来。”霍尔珀笑起来的时候法令纹很深。 “哦……谢谢你。”他说。吃着吃着,他又问道:“她有没有说我今天可不可以出去?” 鬓发斑白的老女仆回忆了两秒,摇摇头,赶在青年失望前说道:“陛下没有说,但我可以问问。” 说着老女仆离开了片刻,又回来。脸上依然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她还没走近就等不及一般告诉他:“陛下准许了,但是,出于您的安全考虑,请您允许我同行。” 这种担心对他来说还真是新奇。他先有点奇怪的笑意,又有些怅然地看了一眼右腕上的吸魔石。 好吧,这玩意恐怕是拿不下来的,除非龙皇哪天疯了。 尤尔斯吃完了饭,就迫不及待地和霍尔珀一起出了门。他还没怎么逛过龙府,上次也只去了龙宫的大堂,就被迫回来了。 “其实龙府的建筑功用与人皇的宫殿没有多大区别,”霍尔珀在介绍了几个路过的宫殿时说道,“不过就是迎客、理政、居所……高塔是陛下的私人场地,储存了各种材料晶石,陛下常在那里做研究,但我想您不喜欢那儿。” 尤尔斯确实不喜欢。毕竟,那个高塔的阁楼,就是曾经困住他无数日夜的地方。 “这么大的龙府,怎么没有侍卫?”他转移话题。 “因为龙皇就是龙国最强大的战士。”霍尔珀不知想起什么,因为年老而有些浑浊的眸中亮起崇敬,“龙皇庇佑龙国的子民,她是龙国军队最尖锐披靡的攻城矛,更是天地间最坚实的盾。如果龙皇都无法招架,那么普通的侍卫来了,也是送命而已。”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里不能一点防护措施也没有啊。”尤尔斯不认同地说道。聊着聊着,二人周身的花木逐渐茂盛起来,白蔷薇盛开,原来是到了花园。 “龙府遍布着感应晶石,若有异动,龙皇会立刻发觉。至于夜间……”话未说完,一个兴奋到尖锐的稚嫩童声凭空打断:“珀珀——” 然后,一个金黄的影子眨眼间窜到老女仆怀里,掀动了一阵风,将尤尔斯吹的凌乱。 一个小女孩,金黄的头发,龙角如同盘羊角。她穿着蓝色的蓬蓬裙,扑在霍尔珀怀里撒娇。 “好了爱丽丝,我正跟别人说话呢。”她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把她从怀里拎出来。 然后,尤尔斯才看见她的样貌。大概和人类的十四五岁差不多,脸还带着些婴儿肥。蓝湛湛的眼睛灵动传神,两个小眉毛委屈似的耷拉下来。但没过几秒,她瞥了眼尤尔斯,露出了一个夸张的惊讶的表情。 “哇哥哥,你长得好好看!”说完她扭头看向霍尔珀挤眉弄眼一番,似乎想让她介绍一下,奈何霍尔珀权当没看见。小女孩又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事:“你没有龙角!!” 尤尔斯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他看看小龙又看看老仆,有些尴尬。 不待他想好怎么应付,小女孩就自顾自开始了推理:“你不是龙诶,你是精灵吗?”她沾沾眼,醍醐灌顶一般,激动地牵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jiejie的精灵!对不对?我一直都想知道jiejie的精灵是什么样的,但是她总不给我看!她真是个小气鬼!” 尤尔斯被这一连串儿话说的晕头转向,什么精灵?什么叫jiejie的精灵?伊娃有精灵?不对,什么叫“有”精灵啊? 霍尔珀赶紧制止了她,有些严肃:“说什么呢爱丽丝,陛下已经成年了,早就没有精灵了。” “哦——好吧。jiejie真可怜。”小爱丽丝嘟起小嘴说道。 “什么精灵?”尤尔斯还是忍不住问道。 “就是守护精灵呀。”金发的小女孩歪歪头,眼珠子转了转,勉为其难地说,“好吧,看在哥哥长得这么好看的分儿上,我让你看看我的精灵。” “塞伊——” 话音刚落,无数细小的银色光芒旋转、凝聚,汇成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男子。他身穿白色的纱衣,冠以金环的头饰,银发如瀑,肤如凝脂。绛紫的眸子如同星辰大海,眉长而淡,散发出谦逊温和的气质。他站在那儿看着小龙,分明是白天,尤尔斯却觉得那里有月光照亮。 “遇到什么麻烦了,小爱丽丝?”他问道。 小爱丽丝笑笑,眼睛亮晶晶的:“今天遇到了一个哥哥,好像精灵呀,所以叫你过来对比一下嘛。” 然后她扭过头对尤尔斯说:“他叫塞伊,是‘月华的精灵’,也是我的守护精灵啦。” 尤尔斯觉得这时候似乎应该打个招呼,于是试探性地对着依然看着爱丽丝的精灵道:“……你好?” 哪知道她噗呲一声笑出来:“哥哥好可爱,塞伊只能感觉到我一个人而已啦。” 霍尔珀叹口气:“好了爱丽丝赶紧去玩吧,我还有事要跟哥哥说。” 好不容易撵走了黏人的小爱丽丝,尤尔斯就问霍尔珀这是怎么回事。 “唉。”霍尔珀倒是没有拒绝,在思考了几秒后说道,“龙很宠爱自己的孩子。在小龙刚出生的七天内,他们会到森林里找一位合适的精灵祝福他们的小龙。” “祝福?” “对。这其实是一种法术,名为‘精灵的祝福’。精灵将自己影刻下来,在小龙呼唤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在龙父母不在时保护他们,也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但由于精灵的影刻毕竟不是本人也不是分身,所以并没有灵活到感受外界的变化,所以他们只会对祝福的对象的状态有反应。” 尤尔斯有些惊奇,他以前没听说过龙的这种习俗。 “但是,精灵的祝福也并不是永远的。在龙二十一岁成年礼那天,所有的幼龙都将前往迷海。飞出迷海的龙正式成年,而精灵的影刻将在那里最后一次帮他们——帮他们指明方向。之后,精灵的影刻就消散了。” “哦……”尤尔斯若有所思。他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侏儒姐妹所说的“他像晨曦精灵”,又想起了她在提起晨曦精灵的灭亡时的惋惜与向往。 “那,伊娃的精灵呢?”他下意识问道。霍尔珀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他。 两人走了一会儿,尤尔斯声音有些艰涩:“她的精灵,是不是晨曦的精灵?” 虽然晨曦的精灵已经灭绝了,但这也不过是四五十年前的事。龙生长缓慢,因此生命也很长,伊娃在十五年前年前继位,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生? 这就是他没有被杀死,而是被留下来……经受这些的,理由吗。 老女仆的眸子有些黯然地下垂,声音同样有些喑哑,仿佛触及了什么悲伤的事。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请原谅我没有权利告诉您。也许您可以直接去问陛下,她不会跟您恼火的。” 愉快的出行不知怎的沉闷了起来。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深夜,尤尔斯也没有等到伊娃回来。他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起来时,看见旁边床铺空空如也,但有人躺过的凹陷。 有点清香味。他一偏头,看见一束沾着晨露的白蔷薇。 这两天尤尔斯没有再出去,他就在房间里兜兜转转,无聊地翻看一些伊娃的书籍,其中有的是龙语,有的是人类语。他看到一部厚厚的书,名为。 竟然是讲龙国历史的。 他无意识地翻到最后几页,看见白纸上赫然写着: 伊娃·希亚。日月历773年继位。是当之无愧的、近三百年来最强的龙皇,也是龙族史无前例的奇迹。 …… 愿日月庇佑。 这天晚上,日落后不久,伊娃就回来了。她带着风的味道进来,这时他正坐在床中央,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一个水晶球。 “想我了吗,宝贝?”她一边脱下大衣一边问。 尤尔斯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往床边缘挪了挪,但闷闷地没有说话。伊娃打了一个响指,换了她在卧室惯穿的酒红色睡袍。她坐在他腾出的位置上,转头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温存的吻。 “两天没见,难道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尤尔斯目光下垂,盯着自己的手。他想起月华的精灵。但就在伊娃以为他不会给出答案时,他说道,“我想,我是说,我猜想,明天人族出战的会是战阁的首席和九席……战阁首席只是火系,对侏儒来说毁灭性很强,但对你构不成威胁。但是战阁九席很擅长偷袭,还有伪装。” 沉默几秒,他始终没有看她:“……你小心一些。” 太可笑了,他在心里笑话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这些。难道之前用最恶劣的语言诅咒她的不是他吗?怎么今天反而担心起她的安全了呢?要是她战死了,失去主人与庇护的他当然也会被处死,但是死亡不也是他之前求而不得的归宿吗? 哈,他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真可恶。 ……唉,算了,就这样吧。他自暴自弃地想。 龙皇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惊讶而欢欣地笑了几声:“你竟然会担心我……真令我惊讶,尤尔斯。” “谢谢你。”她说。 开战之日的清晨,尤尔斯早早地起来,那时伊娃已经离去。 他站在床边,看见暗沉的天边渗出薄薄一层如血的朝阳。然后,他隐约听见一声高亢而威严的龙啸,黑翼随之遮蔽了晨曦。 黑龙没有展开任何法阵。一线黑色朝黑龙穿刺而去,无济于事。火焰共朝阳一色将天地燃烧,随之被寂静的黑暗吞没。 隐隐约约他能看到天边有各色法阵的光芒,风传来悲号,他闭上眼,躺回床上,仿佛看见人族军队仓惶和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