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进食

    走出房间，陆思源发现自己正位于一间小巧的复式住宅的二层走廊处，走廊上并排列着三个房间。从这里向下看，可以看到一楼的客厅，那里正有一人背朝这边坐靠在沙发椅上，一头长发因受到椅子的阻隔而微微拢起。

    在暗红色的椅背上，隐约可见一串黑色的字符。陆思源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但却莫名读懂了它的含义：卡罗尔——这是一个名字，且看到这名字与那人影之间似有一条纽带相连。

    伴随着两人的脚掌敲击在木地板上的轻响，走廊被抛到身后，楼梯的转角也一闪而过，那个背影很快便近在眼前了。

    “殷赫，带陆思源去餐厅，然后你就先回店里吧。”一个轻越的声音说道。

    “好的，店长。”陆思源身前那人笑着应了一声，便带着他穿过客厅，进了对面的一扇门。

    这是一间合并了餐厅和厨房功能的房间，门的一侧摆放着一张精致的圆桌，桌边环绕着四张椅子，桌前半米处有一台冰箱。越过冰箱，便是错落有致的料理台、吊柜、置物架、挂钩等，一眼可见其上琳琅满目的各式厨具。

    从餐桌处传来阵阵蛋香，这些甜蜜的气味来自一个位于桌子中央的三层点心架。点心架上放着许多可以一口吞下的糕点，这些糕点样式各异、色彩缤纷，质地柔软，还散发着热气。点心架旁有一只雪白的瓷壶，壶身上也印着“卡罗尔”的纹样，壶嘴处有一缕蒸汽袅袅飘出。

    殷赫招呼着陆思源在餐桌旁坐下，又为他拿了一副餐具，便独自离开了。

    陆思源小心地握住瓷壶，将壶嘴对准茶杯倾倒起来。一股浓郁的茶香猛地逸散到空气中，红褐色的水液随之打着旋儿落到杯里。壶里的水量迅速减少，只倒满一杯茶的功夫，就已空了大半。

    陆思源一边夹起几块糕点放入自己面前的餐盘中，一边回想着刚才对客厅里那人的匆匆一瞥。那人面容精致，一见难忘。他的脸部线条颇为凌厉，披着一头柔顺发亮的长发，最惹人瞩目的便是那双桃红瞳色的丹凤眼。他的手上握着一本不明材质的小册子，正自顾自地翻看着。

    虽然陆思源完全没有食欲，但他也不打算拒绝对方的好意。他小口地咀嚼着糕点、饮啜着茶水，体会着最近刚习惯的味如嚼蜡的感觉。

    “吃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陆思源一边想着，一边咽下一口食物。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了——

    在身体的能量来源改变后，陆思源感觉自己的体内像是多了一套隐形的器官，这套器官的消化器和只要一餐吃得过多就会被撑得发胀的肠胃不同，它似乎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只要有合适的能量可供摄入，就会毫不客气地将其吞噬一空。

    这器官之前所吸收的能量全都来自于那个不具名的能量体，对于陆思源吃下的食物则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现在——刚吞下的糕点和茶水一落入陆思源的食管中，便立刻变成了一种粘稠的液体状态，准确的说，它或许并不是真的变成了什么稠液，而只是给人带来了一种与之相仿的感知。这些内容物很有存在感地顺着陆思源体内的通道不慢地滑入那个隐形的消化器官，被后者迫不及待地吞没了。

    陆思源的眼眶有些发红。他那套新生的稚嫩消化道还是第一次受到外界的刺激，他的喉咙微微发痒，一股热流直沿着脖颈、胸腔、腹部向下而去，沿路带来强烈的酸胀感。

    好在这一波刺激很快就过去了。似乎是因为身体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陆思源感到自己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刚从沉睡中被唤醒，正欢呼雀跃着不断涌动。他有些头晕，心脏快速跳动起来，耳边听到“砰砰”的声响。一股神秘的力量从他的左手无名指处喷发而出，迅速蔓延开来，将他的整个身体牢牢包裹起来。他沉浸在这奇妙的状态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

    “砰砰砰，砰砰砰，……”心脏循着规律跳动着，跳动着。就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它突然漏跳了一拍。一阵强烈的恐惧侵袭而来，但它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触手与陆思源的情绪连接起来，就已被一道无形的壁垒严实地挡住了。

    “砰砰，砰砰，……”心脏还在跳动，节奏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陆思源知道，有什么重要的变化已经发生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机械人偶一般，正被一股自体内疯狂涌出的力量不断拆卸、替换着构成躯壳的零件。虽然他隐约知道事情的发生情况，但五感却完全接收不到对应的知觉，只有一缕淡淡的惆怅攀上了他的心头。他隐隐看到有许多黑雾向自己聚拢而来，自然而然便知晓它们是一些强烈的负面情绪与疼痛感的聚合体，它们不断尝试着撞向自己这个吸引源，却始终无法靠近。

    终于，四周的黑雾不再增多了。始终沉默的壁垒上散发出阵阵波纹，悄无声息间便将这些黑雾吞噬殆尽，随后，这股亲切的力量就又顺着来路回归，消失在陆思源的无名指之中了。

    堆满甜品的点心架又重新出现在陆思源的视野中，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有些僵硬地尝试着活动自己的肢体，并没有产生任何陌生感，但心底却始终有一丝别扭，像是在对他提醒着什么。

    再品尝眼前的食物时，终于能感受到一些来自嗅觉和味觉的吸引了。若不是始终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饥饿感，也许他就要久违地狼吞虎咽起来了。

    一直以来干扰着他的身体、促使他发生异变的那股力量也消隐了。陆思源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大概已经趋于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