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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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朔风没能让顾晏海清醒,离开景和的那一刹那,全身血液便似沸腾了一般guntang难耐,但他想,只要自己远离景和,便能不去伤害他。 顾晏海本想直接离宫,后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好友那要点药吃。 但,当大将军面色凝重地迈入药房时,就察觉这满屋子的热气简直堪比盛夏,夹着药香苦涩之气的暖意弥漫在整间屋子中,一丝寒冬的凉意都没有,热的要命也干燥的要命。顾晏海还穿着冬服狐裘,浑身也guntang,眼下一半身子在屋内,一半身子在屋外,不知自己是进还是不进。 门缝只稍稍拉开,这满屋子的暖气便迫不及待地携着药香钻出来,浓烈的寒雪冷气推搡着挤进屋里。未等闫路开始嚷嚷,顾晏海自个儿解开狐裘迈步进屋,就听老友痛哭流涕的声音: “小乖!你怎么就睡了!” 顾晏海:“……” 蛇畏寒,冬天睡觉是很正常的事儿,闫路不可能不知道。顾晏海忽然明白为何这一屋子燥热,单炉子就摆放了好几鼎,分散在架子网下,防止草药受潮变质……也防止黑蛇冬眠。 闫路将怀里软软的大粗蛇围巾似的围在脖子上,愤慨地后仰身子看看究竟是谁。他特意烧了一屋子的炭不让小乖睡,哪里知道这人一放冷气进来,小乖就睡了。气愤地定睛一瞧,入眼的先是一双玄墨的皂靴,视线逐渐上移,再是黑绸短装,玉带银线,暗纹领口……和一张阴沉沉的脸。 闫路:“……你好吓人哦。” 顾晏海有点头痛,端来小马扎坐在闫路面前,十指交叠置于下巴,眉宇间凝重郁结。 闫路一瞧,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按理说他俩成日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斗嘴,今个儿却不说话了。瞅着大将军红艳的嘴唇,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摸着小乖的鳞片,他难得正经:“你又犯病了?” 一问问到点子上,顾晏海捏紧了拳头,蹙眉点头,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闫路一听,二话没说就起身开始翻箱倒柜,边找还边扯着嗓子问:“顾兄,你咋回事啊?” “你找什么?”顾晏海撑着下巴问,跟随着闫路的身影一同上下徘徊,想着在景明府前所见的那物,思忖片刻便道,“我出宫了一趟…去了明王府。” “然后呢!”药房里灰尘满天飞,闫路连打两个喷嚏又转到自己平常写药方的矮桌上扔书乱找。脖子上的黑蛇似乎因靠进暖炉而回温苏醒,睁开竖瞳缓缓地游动身体悬在空中与顾晏海对视。 “我派去看守明王的人看起来都像中了蛊术,眼下乌黑,疲乏失神。所以我就随行去看,却发现明王府前的两只石狮子上下了乌蛊之术。”顾晏海没当回事,不耐地扯了扯领口,移开视线提醒道,“大黑醒了。” “将蛊术下在死物上……这不是难事儿。”闫路埋头苦寻,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脖子上的小乖清醒后便不甘盘在主人的脖子上,缓缓游动至一旁晒药架子杆上,“小乖啊,你下地了又要冻睡着了…等一下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这条极通人性的黑蛇游过寒冷如冰的地砖,徐徐升起上半身与顾晏海面对面,鲜红的蛇信子时不时吐露出来,露出两颗磨平了的尖牙。尖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盘起的蛇尾也不安的甩动。 这条蛇一直都很亲近他,今个儿不知道怎么了,一副警惕的模样。 顾晏海皱了皱眉头,朝着面前黑蛇伸出手臂:“怎么了?” 按照以前的惯例,他只要伸出手臂,这条蛇就会爬上来才对。 但今儿个,黑蛇被他伸手的动作吓得猛地游走退后,但见他没有继续动作的意思,便再度游到顾晏海的面前。这回靠的极近,停在那条伸出的手臂旁,警惕地鼓起颈部。它吐蛇信子的频率便越快,剧烈甩动拍打粗壮的蛇尾,不安地恐吓他。 “……睡糊涂了?” 顾晏海犯不着与一条蛇过不去,奇怪地想要收回手臂,哪知下一瞬间小乖就张嘴一口咬上他的手掌!被磨平的尖牙依然锋利,蛇牙刺破皮肤肌理没入掌心,这条从不吃rou的黑蛇第一次吸血,蛇嘴咬住他的手背死死的不放。 这只手原先就受过伤,痊愈没多久就被这条大蛇一口咬破,顾晏海想都没想就欲擒黑蛇七寸之处,然还未抓住蛇身,蛇牙就似乎粹出什么东西渗进血管,原先躁动的身体兀地恢复平静。伸出的另一只手僵在半空,顾晏海拧着眉头吐出一口浊气,神识间烦躁狂热荡然无存。 “找到了!”这时,闫路终于翻出一个小药瓶,从架子上跳下地跑来一看,就见他家小乖咬着好友的手掌,又软成一瘫蛇饼。 “……嗯?”顾晏海眼疾手快地捞住面前松嘴的黑蛇,另一只血淋淋的手还悬在空中,茫然地瞅着闫路,“他怎么了?咬了我一口自己晕了?” 闫路并未回答,常常嬉皮笑脸的脸上毫无笑意,默不作声地走向前把黑蛇捞起,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药箱里,转身那个止血药和纱布替顾晏海包扎。 顾晏海打量着老友的表情,斟酌语句:“闫路?大黑是不是……能解毒?” 闫路系紧顾晏海的纱布,面无表情地抬头:“可以,但是他解不了你和陛下的虫毒……所以,最好不要打他的念头。” 这人一生气就有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把什么事都想到最坏之处。顾晏海压根就没想到那处去,平白无故被这么一番冤枉,看在大黑为自己解毒的份上,没和他吵,道:“我没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而且刚才我打算让大黑上脖子……没想到他会张嘴。” 闫路没说话,将那瓶找了半天的药瓶交给顾晏海后就起身,闷声道:“这里头有也有小乖粹出的药,七日来一趟就成…今天小乖的药性不完整,但一口气给的太多,你今日就不需要吃了。” 这简直是下逐客令,顾晏海很憋屈,拿着手里的药瓶起身施礼谢过:“多谢。” 闫路终于忍不住,怒气汹汹地拿起扫帚赶他走:“快滚!让我的小乖中毒!他娘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顾晏海:“……” 砰的一声连人带衣服一块儿被赶出药房,突如其来的冷风灌进脖子里,顾晏海身上不再燥热,此时就被冻得连打几个喷嚏,慌忙套上狐裘就打算回宫看他的小皇帝。结果刚一转身,一道怯柔的嗓音传入耳中: “晏海哥哥……” 小皇帝鼻尖冻得红红的,毛茸茸的帽边显得他的脸更小了。猫似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他挺着鼓鼓囊囊的小肚子——小肚子全然不似月前的平坦,里头的小rou团团将宽大的氅袍顶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这雪白的鹤氅唯有帽顶一抹血红,披在小皇帝身上令他几乎与身后雪景融为一体,宛如红梅一般亭亭玉立。 “和儿!”顾晏海展开双臂将小皇帝抱进怀里,再用自己的狐裘将他裹了个严实,略带怒气地点着他的鼻尖,“我不是说了别出来吗?这么冷的天……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守在大门口的随侍也面露难色地看着他。小皇帝似乎知道自己不听话,惹顾晏海生气了,仰着头蹭着他的胸膛,黏黏糊糊地讨了一个吻: “哥哥,抱。” 嘴唇还肿着,但因迎着风雪来的缘故,故是冰凉的。小皇帝应该是刚刚喂过奶,帽兜里一派奶香味儿,闻起来让人舒心。 “知道我要凶你是吧?”顾晏海很受用,心情愉悦地俯下身子亲他,“偷偷跑出来…大宝小宝不要了?” “给宝宝喂奶了,所以这么迟……”小皇帝还未睡醒似的,满眼倒映着顾晏海的脸颊,懵懵地细声细语,道,“宝宝我也要,哥哥我也要。” 头一回说这么任性的话,但大将军喜欢的不得了。 闻言,顾晏海失笑,撞了撞小皇帝的额头,替他将帽檐往下拉了几分: “贪心鬼。” 景和被说了便也不好意思,羞赧地摸着自己鼓鼓的小肚子,耳尖都泛着粉。 大将军盯了他好一会,终于还是将他抱了个满怀,附耳轻声道: “但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