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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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一战的死亡率不算低,但在那道精神力鸣响出现之时哪怕重伤濒死的士兵也都存活了下来,同时所有有幸感受到那道鸣响的生者都惊喜的发现自己精神海中的暗疾离奇自愈,就连狂暴发情期对他们的影响都被推迟或减弱。 于是战中那道轻微的精神力鸣响被军雌们誉为‘救赎之声’。 奥斯汀押着迪恩前去讯问室,半路接到了亚历克斯的通讯。 “陛下,您的脸色很不对劲!” 屏幕里的亚历克斯面如金纸,说话的声音虚弱到让奥斯汀不得不打开了光脑的最大音量, “奥斯汀,去宫里看看伊尔还在不在……你去的时候把朕昨天给你的礼物盒子拿上,再去叫厨师把蛋糕取出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奥斯汀沉声说:“您在哪里?陛下?我来接您。” “不用,”亚历克斯艰难的笑笑,“你还在被‘逮捕隔离’中呢。” “那您给我发个位置,您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我让军医开着医疗船来。” 挂了通讯,奥斯汀的手指在通讯录里一个名字上方犹豫半晌,迟迟没有点下去。 他最后也没有点开通讯请求,而是给那个名字发了条短讯: 「威尔森?卡列宁死了,他的副官迪恩也被我控制住了,第一星的反叛军已经投降……我昨夜就把皇宫的守卫都调走了,你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宫里了,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吗?伊丝?还有,生日快乐,小伊丝。」 他还记得伊丝琉尔说“如果可以,我不想来这座规矩森严的皇宫,我只想无忧无虑的生活”时的表情,那时对自由生活的向往让他忧郁的紫色眼瞳都鲜活了起来。 要在人前维持一个完美皇妃的形象绝不轻松,更兼有现在高贵的身份和身为军妓的过去的对比。身为皇妃不会让他感到骄傲,而令他伤痛的过去只会让他现在更觉悲伤。 奥斯汀觉得命运真是可笑,它在一开始将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小雄子打入最卑贱的泥潭,却又在后来赐给他最高贵的光环,难道伊丝琉尔会为此感谢它吗?不,命运的落差只会让他更痛恨它。 别墅里的伊丝琉尔暂时没能看到奥斯汀发的短讯。 他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左手的抑制环因没能承受住爆发式增长的暴动精神力炸裂成碎片,和周围同样被炸碎的布料散落在一起。 不知道他已经在地上躺了多久,他的身体被冻的雪白——不,不是被冻的,而是他的肌肤变得更白更嫩了。 嫩白泛粉,好像糯米糕一样弹弹软软的触感,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尝尝味道。 一头长发散乱在地,根根剔透晶莹,如玉琢如落雪,白的似乎能够透光。 又过了几分钟,同样雪白的眼睫轻轻颤动,而后缓慢的睁开。 是寒潭冻雪,又似银星乱洒,他原本忧郁的紫瞳竟褪了色,凝成了冰霜一般的澄澈白辉。 这双银白的瞳仁因初醒而尚显稚嫩,罩着蒙蒙薄雾,却又空明灵动,眼底流淌着浅浅的含情水波,又似乎闪着微微的清冷粼光,边缘的银痕仿佛是用两弯从天边摘得的新月镶嵌。 习惯微弯的唇角噙起迷人的温柔笑意;稚嫩的眼神却如不谙世事的幼童;身上霜雪一般的颜色同时又昭示他的冷心冷情。 他有情还似无情,无情更胜有情,他是矛盾的糅合体,是爱憎的两面派,但这都无损他的美丽, 只说外貌,他便是整个宇宙最美丽的生物。 伊丝琉尔从迷惘中回神,眼中水雾尽褪,瞬间那些似是而非的气质统统消失不见。见整个屋子里只有他没有别人了,便胡乱挠了挠头,把一头长卷发挠出了几根不听话的翘起,然后毫无形象的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饿了。” 他用目光搜寻这座房子的角落,家具老旧设施破败,无人居住的四年里这座别墅真是寂寞。 “滴滴” 他打开光脑,看到有一条短讯。 「玩火的人,最终都会自焚。 你是火,也是玩火的人,我期待看到你被火焰焚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希思黎?卡列宁」 伊丝琉尔回复道: 「火是吞噬一切的东西,但既然我是火,就永远不会将自己焚烧。」 然后他看了奥斯汀的短讯,礼貌的回复道: 「谢谢,老实说,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然后他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从小包袱里取出化妆品和染色剂,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装。 他先用染发剂包裹了长卷发,然后用粉饼把自己的脸、脖子和手都拍成了蜡黄色,又拿起眉笔把自己细长斜飞的眉涂成了粗粗黑黑的一字眉,又戴上棕色的美瞳,在颧骨处打了过量的阴影,眼下涂的青黑,使得他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像个营养不良的未成年。 中央大街的戒严已经解除,只是还有士兵和警察在路边进行交通管制。伊丝琉尔穿着平民的短袖长裤,同样染成棕色的长卷发被束成高高的马尾,鸭舌帽盖住了额头和瑰丽的眼眸,两颊边垂落了两绺碎发遮住一部分脸颊,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已经没有抑制环收拢自己的信息素了,可走过那些雌虫面前时根本没有引起他们一丁点注意,好像他只是一只比较瘦弱的雌虫。 果然,伊丝琉尔心想,我从不是平凡的雄虫,上天赐予我磨难,只是为了让我能更好的享受磨难之后的欢愉。 谁成想,一只从小到大评级都在c级以下的不起眼的丑小鸭,完全成年那天竟会这样惊喜的蜕变成真正的骄傲白天鹅! 他竟是返祖! 只存在于传说中,精神力返璞归真的返祖! 伊丝琉尔哼着歌儿就在大街上跳起了舞,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按下帽檐,规规矩矩的走进了一家面包店。 “要那块小蛋糕……对,就是那块,堆满了巧克力的那块。” 他用最后一点不用认证身份就可随意使用的零钱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坐在面包店里设置的小桌旁慢慢的吃起来。 正吃着香甜的小蛋糕,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伊丝琉尔抬头,见是一只相貌风流俊美的雄虫,他不仅身姿修长高挑,左手戴的抑制环也是漂亮的天蓝色。 傍晚的面包店里顾客不多,伊丝琉尔环顾四周,指了指无人的空座摇摇头。 “很难看到你这样漂亮的雌虫,”不速之客却没有因他拒绝就离开,而是继续笑眯眯的说,“如果化个妆,都可以伪装成雄虫呢。” “听到这种赞美我并不高兴。”伊丝琉尔说。 没有雌虫听到这种赞美会感到高兴的,哪怕是一只俊美的雄虫夸赞的他。 “我并没有赞美你,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丝琉尔想了想说:“借我一千星币,我就告诉你。” 雄虫微微惊讶一瞬,说:“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买船票,离开帝星。” “那你还会还我钱吗?你还会回来吗?” “你先借给我我再告诉你。” 雄虫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在伊丝琉尔身旁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后说:“我可以给你一千星币,而且不用你还,不过……我要你手上的戒指。” 伊丝琉尔低头,左手上的‘海蓝之月’在面包店昏黄的暖光下晕着闪烁的星光。 “唔……” 手里的刀叉被放到一边,伊丝琉尔手腕优雅的互相交叠支着下巴,沉默思考了大约五分钟。 雄虫注意着他的手,他的手非常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那种贵族手,细长又干净,只是肤色稍有些违和。再看他的脸,有瑕疵,但瑕不掩瑜,粗黑的浓眉和蜡黄的脸色遮掩不了他天生的矜贵气质。 有的人还未出生时上天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地位和高度,而他的容貌和气质便是一种具象化的体现。 这位是天生的贵族,外貌的伪装只能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不在意的移开目光,但若有幸能对他进行仔细观察,他的伪装就变的处处破绽。 看样子他并不是很情愿用一千星币的价格卖出那枚戒指,棕色的眼珠里依稀透出了隐晦的眷恋不舍。 雄虫便说:“我给你两……” “十万。” 雄虫瞪大了眼睛。 “十万。”伊丝琉尔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不去抢劫!??” 伊丝琉尔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这可不是普通的宝石,若不是我有特殊情况,才不会卖它呢。” “不就是普通的海蓝宝?还能贵过钻石?” “这可是全透星光海蓝宝,有价无市,三千公斤的原石也不过切割出这么拳头大的一块,再经过打磨运往每个星系的宝石拍卖行,保管费和运输费用都非常可观了。” 雄虫看他煞有介事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就信了几分。 事实上伊丝琉尔也没有全部说谎,甚至‘十万’的价格还说低了,这枚全透星光海蓝宝的原石在拍卖行待价而沽的时候,有关专家为它估出了两亿的天价。 海蓝宝确实只是海蓝宝,让它价格飙升的是某人无价的心意。 心意不能用价格衡量,高昂的价格有时却是这份心意的佐证。 雄虫说:“两万,不能再多了。” 伊丝琉尔皱起眉,“……没有那个眼光,就不要乱买宝石。”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雌虫戴宝石戒指的。” “个人爱好。”伊丝琉尔垂眸快速吃完了小蛋糕,起身往外走。 他拉开店门时,手腕被拽住了,“好好好,十万就十万,亏死了……” 伊丝琉尔回身似笑非笑的看他,“你觉得它不值十万的身价,你根本不尊重它,我不会卖给你。” “??” “每颗宝石都是有生命的,若我为它挑选的新主人不懂得珍惜,它虽然不会恨我,但我会觉得难过。” 雄虫露出了傻兮兮的听天书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你走吧,我不会把它卖给你的。” 伊丝琉尔甩开了他的手叫了一辆出租悬浮车,关门速度稍慢,就被跟来的雄虫用一只脚卡住了门也钻进了车厢。 一路上雄虫好说歹说也没能让伊丝琉尔再松口,等出租悬浮车到达目的地,伊丝琉尔也是冷着脸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雄虫连忙跟着下车。 “喂,先生!还没付钱!” 雄虫急忙回身掏钱付了车费,再追赶伊丝琉尔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港口外的售票站。 偌大的售票站门可罗雀,只因港口还在戒严中打扫战场。 “你来这里干什么?”雄虫奇怪的问他,“即便买了船票,现在也没有星舰和飞船能够出港。” 伊丝琉尔说:“用你的身份证件帮我去自助售票机前买一张去附属第一星的船票,明天的。” “明天也不一定解除戒严吧!?” “再不解除港口的戒严,帝星的经济会很快瘫痪。”伊丝琉尔说着把海蓝之月从手指上褪了下来拿在雄虫眼前摇了摇,“快去吧,另外售票大厅左手边就有自助取钱的柜台,你把两万星币换成纸钞给我,剩余八万打在星卡上,把星卡也给我。” 雄虫迷迷糊糊的照他说的做了,一切妥当之后伊丝琉尔把海蓝之月戴在了他手指上,说:“明天晚上去皇宫附近溜一圈,若有人问你这枚戒指是哪里来的,它的主人在哪里,你就说他死掉了。” “啊??”雄虫傻了。 “他们问你他是在哪里死的,你就说在港口附近。” 雄虫一脸懵的被他又推上了出租悬浮车,听见他最后柔和的向他道别:“再见,朋友,希望你能善待海蓝之月。” 坐在车上的雄虫茫然的透过车窗注视他渐渐变小的身影,心想这只雌虫是真的很美,他温柔的笑能让人不知不觉卸下对他的所有防备。 唯一的违和之处就是他眼底执着翻涌的情绪,那情绪似海浪又似烈火,他分辨不出那具体是什么情绪,但一望便知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