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空池香销

    荣归风定，空池香销，万事慨然知人间秋落。

    允羲河惊怔地看向施惜文，只见施惜文悯默地恻看一眼睡熟的萧琬琰，悲憾道：“还不到半月的事，太子殿下一直压着不许发丧，可被人有心传扬出来，朝中市井都言三语四的。我也是从京中来的药官那里听的消息，君后殿下疾首痛心，数几谋虑不决，犯了项痛。”

    施惜文揣着手捏住另一侧袖口，悲疚地看一眼手背道：“虽亦明殿下死矣，但作为医者故人，还是触目伤怀，更知生之艰难……所以将军还是莫要让小殿下回京了。”

    施惜文默虑片时，见允羲河悼悲顿首，又再道：“二殿下去了几日仍未归，想就是因为此事——”

    两人正说着，就见多日未回的萧白珩掀帘入帐，却是瞧着极为憔悴心力。

    “二殿下，您来了……”施惜文心惴惴着迎过去，却见萧白珩如有隐忧地伏靠在自己身上，这才蹙额四看，见周遭无人，又恻然道，“小王爷不在……还是京中的传闻都是真的？是温宿做的？”

    萧白珩勉力站直身，忧抑困顿地看了眼允羲河与萧琬琰，才垂手悲声道：“我在京留这几日，也算见足了国中治乱存亡。皇兄做不到息事宁人却也不会在此时寻事生非，只是……旧日敌对的一些官吏，都在逼皇兄将叶大哥下葬，让皇兄不可信巫蛊复生的邪术，查出凶犯才能使九泉阖目，”萧白珩有些焦忧地看着施惜文，明知是猜测可还是要说，“就好像他们都知道一切证据指的都是温宿，还要逼得皇兄执拗狠愎，挑起战事……”

    “那太子殿下，现在怎样？”施惜文执起桌上的茶盏递过去，见允羲河也凝默思虑，又问道，“君后殿下和师父都传信来说不可让小殿下知晓此事，不过师父又说，给太子妃殿下用了古书灵药，未必不能生血复息。”

    “皇兄只说，不论温宿以何身份登场，都是对王庭包藏祸心……让我和小琰待在一块，这次就让他一个人做。他还说……他虽然命天枢围了温宿的驿馆，却不会现在动手，也不会把叶大哥下葬。”萧白珩放下杯盏，忧恤地坐到床榻边看着侧睡的萧琬琰。

    “小殿下无大碍了，”施惜文默默拍了拍萧白珩的肩膀道，“那我这就去收拾，尽早回怿心苑，军营里到底人多口杂。”萧白珩颔首，心绪复杂地与允羲河面面相看，亦跟了上去。

    薄云度月，水天清歇。荆扉毡帐不比楼阁，营外的换班声将允羲河喊得惊忧地坐起来。

    允羲河半坐起身，轻缓地伸手拢住萧琬琰的乌发，看着浅睡中的人呜声蹬了蹬小腿。

    “羲河哥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萧琬琰睁开眼浑茫地看了看，轻匀的小臂想撑身却又险些翻倒。允羲河见他辗转不过，惊震地将人扶过来搂抱着，积忧相攻却只说：“都要三更了，琰琰接着睡，明日我们就一起回怿心苑住。”

    “一起回去吗？”萧琬琰捏着允羲河的食指摆了摆，漆墨的眼中仍存着流彩，“也不是说这里不好，但是我想去看看我的小鱼，呃……是摸摸小鱼。”

    “嗯，一起回去。”允羲河抱围着萧琬琰，却是忧襟常振地打了个寒颤，这又将衾被拉高了些拢在萧琬琰身上。

    萧琬琰懵忪着眼偏头靠过去，用手心摸索着抚了抚允羲河兢忧中的胸膛，慰解道：“本王会保护大将军的，所以大将军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允羲河看着萧琬琰话音渐轻，整个人羞面见人地捂着面颊，眼睛困酣间还是欲开还闭，两眸清炯、圆溜溜地看过去，轻手试探着扑摸过去，揉了下允羲河的头，挚情地说了句：“你不要怕，我们不告诉父后我眼睛的事情，父皇和父后不会处置你的，这也不是你的错。羲河哥哥，你真的不要害怕呀。”

    “虽然这么说，好了一点儿，可我很是发憷……”允羲河柔笑着看向忽而怔住的萧琬琰，一时失笑点了点萧琬琰的鼻尖，平舒道，“有琰琰袒护我，我大概就是天底下第一大胆之人。”

    “宝宝也不害怕了……”萧琬琰乍然捉着允羲河的手腕覆在自己圆鼓鼓的下腹上，稍沉顿一会儿，笑粲着将两手按在允羲河的手背，“羲河哥哥你看，他们不乱动怕你了！”

    允羲河看着笑意盈盈的萧琬琰，和缓地沉下身靠过去，一手扶着萧琬琰纤软的腰，一面轻贴着软柔柔的腹侧轻吻，双臂就这么心完意足地将人合抱着，也不言说，只唇干思饮般拊循着。

    萧琬琰被兜抱得掿作一团，强挣出一只手去摸了摸允羲河的眼睫，手心又被拂出细痒：“羲河哥哥还没睡。”

    “现在就好像做梦一样，”允羲河眼笑眉舒地见笑一说，见萧琬琰已有些熬不住要睡，此刻正揪着允羲河的里衣，想在怀里寻一处妥帖之地窝存起来，这才和顺地将人搂住吻在鬓边，轻声道，“比梦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