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

    27

    第二天早上，精力充沛的温世佑练了一会儿剑。等到萧咏妄回来，两人便一同出了城，去往了约定的地点。

    照例，萧咏妄易容成了平平无奇的路人脸，装成了温世佑的侍从。

    当他们来到驿馆门前，只见已经有个抱剑的青衣侠客在等候了。

    对方其貌不扬，但虎背狼腰，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见他们来，站直了身，抱拳道：“可是温前辈？”

    温世佑点头。

    “此处不方便，请随我来。”说罢，侠客就一马当先地运了轻功，行在了前方。

    温世佑两人跟在了他的后面。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一棵巨树下，这里另有一个黑衣人等候多时，面容看上去煞是眼熟。

    “温前辈别来无恙。”

    那青衣侠客在带他们二人过来后，就悄然隐去了。卓昊苍手上空空，显然也不是来打斗的。

    温世佑顿时颇感索然无味，没有了兴致。本来以为卓昊苍要挑拨离间之前，会让他打一场，谁知道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呢？

    他冷冷地扫了眼卓昊苍，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卓昊苍一笑，“温前辈别恼我。我也实在是有关乎天下苍生的要事，因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对方这番话，叫温世佑想起了那前段时间上他南台山的曾老先生，心情越发不美妙了。

    都拿天下苍生为借口，莫不是都知道他在乎这些？

    萧咏妄也道：“卓教主一个魔教教主说天下苍生，委实太滑稽了吧？”

    卓昊苍也不理会他，就紧盯温世佑，言道：“温前辈应该知道您大弟子的底细吧？”

    温世佑点头。

    “那您可知道他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卓昊苍抱起了手臂，靠在了树干上，道，“不久前，我邂逅了一名侥幸从萧咏妄手上逃生的当年幸存者，从他嘴中问出了当年的细节。”

    “当年的戚四少，也就是现在萧咏妄，他是靠出卖自己的堂弟和婶婶，才在朝廷官兵手上保了一条命。”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温世佑略微睁大了眼睛，萧咏妄则是在一旁毫无动容。

    “三十多年前，戚四少侥幸从密道逃出了被官兵屠杀的山庄，但是也遭到了追踪。他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了戚五少与庄主夫人，且被他们二人救下。那时，庄主夫人身边还跟着一群实力不错的高手，不过朝廷的追兵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双方交锋之时，那戚四少眼看己方占了下风，竟是亲自一刀捅到了自己堂弟的心脏，倒戈投了敌。”

    “当时的皇帝也是看他人品低劣，这才没有承认他这个皇家私生子的身份，让人将他丢到外面自生自灭。却未曾想，尽管有温前辈这样的名师做引导，萧咏妄骨子里的卑劣还是没有变。”

    卓昊苍面露鄙夷，“当年的知情人……”

    萧咏妄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话，“卓教主忽然翻这些旧账做什么？这又怎么关乎天下苍生了？”

    卓昊苍站直了身，道：“现在江湖上针对碎穹秘籍的祸乱都是萧咏妄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日月教同样深受其苦。萧咏妄他想得到碎穹秘籍，但我认为这样的秘籍不应该给他这样的人，否则天下将永无宁日——这碎穹秘籍应该交由品行高尚如温前辈来处理才是。”

    “只是，像萧咏妄这种大逆不道，狼子野心的家伙，届时会将秘籍交给温前辈吗？”

    卓昊苍在温世佑的身旁站定，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虽然不知萧咏妄是用的什么借口把您骗上的床，但您对他不是爱情吧？”

    温世佑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他们是双修关系，不过这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后一句话让他不明白了，他心道：说的什么胡话？难不成卓昊苍以为他其实是女性，亦或者萧咏妄其实是女性？

    “像他这种为了自己保命，亲手杀弟弟的狼心狗肺之人，定是不会对谁有真心。我想，温前辈大概也没法接受我的话。您也大可去查我说的话的真假。”

    温世佑思考了片刻，关于生气的人应该会有什么反应。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臂，一掌劈向了旁边的树。

    碗粗的大树轰然倒地，滚下了山坡。

    卓昊苍也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温世佑大抵是相信了他的话，恼了萧咏妄。

    他不疾不徐地道：“不知温前辈知不知道摄政王府的一个姓戚的门客？”

    ＊

    28

    回去的路上，温世佑有些惆怅。

    遥想当年的卓昊苍，那是对武学多么热忱的少年啊。现如今竟是为了追逐利益，工于心计到这种地步。

    终究是岁月不饶人，也不知道现在的卓昊苍是否还能使出当年那样的剑意呢？

    对于传说中据说能够不老不死的碎穹秘籍，温世佑不以为意。他认为想要追求武学的极致，是要靠自己努力的，想要一步登天，靠什么秘籍，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不明白世人的争夺有什么意义，不过却是能够理解萧咏妄。这秘籍毕竟是对方家传的东西，又致使他家破人亡，没有让其流落在仇人手中的道理。

    同时，他又有些许的愧疚。这在于他这么多年以来，未好好地尽到作为师父的责任，只注重了修为和品行，却忽略了更深的东西，不知道徒弟的身世，亦不知道对方这些年在朝堂之上背负的是什么，又饱含了多少血泪。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萧咏妄。

    萧咏妄冲他一笑，道：“怎么了？师尊？”

    所以说，做师父真不容易。他没法说话，问题就越发大——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哑巴谈心。

    虽说，对于萧咏妄这个徒弟，他这个师父可以说是十足的不称职，但好在萧咏妄也不介意，还对他亲密有加，愿意与他沟通。

    温世佑想到了远在南台山的，自己另一个徒弟，曲甫。

    他觉得不能再重蹈覆辙了，虽然曲甫的身世，他一清二楚，其没有萧咏妄的曲折复杂之十一。

    他深思道，或许是该抽出练剑的时间，研究如何解决嗓子的问题了？

    嗓子是他体质带来的先天毛病，要解决没那么容易，没准还会动摇他的修炼根基，加之他平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客观需求，是以他一直没有解决这问题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先暂时研究一下好了。

    权当是为了宽慰自家徒弟，温世佑主动抱了抱他，并在他的背上简单地划了几笔。

    萧咏妄抱紧了他的腰背，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发丝上，低声道：“我没事的，师尊。事实上，自从有了您，我就想要抛弃过去了，拥有新生活了。我只是我，南台首席大弟子，萧咏妄。奈何过去找上了我，我只得顺势而为。还有，师尊不总说天下苍生为重吗？这些年，我一直在贯彻您的教诲——尽管在成事的路上，也不得不使用些手段，希望您可以原谅我。”

    温世佑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萧咏妄又道：“还有一件事，是徒儿早就思虑好的，希望师尊可以谅解。”

    “再过几年，待局势稳定，徒儿想要辞去朝堂之中的官职，回到南台山，师尊的身旁。我与师尊在一起，就像过去时候的那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