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曾经有一个实验。 实验人员找来了一只幼猴困进笼子,笼内的角落分别摆放两只假的母猴。 一边是只绒布母猴,由温暖的绒布织成;另一边是只铁丝母猴,由冰冷的铁丝网紮成。 铁丝母猴才有让幼猴维持生命的奶水,而绒布母猴…除了柔软的抚触以外一无所有。 明明铁母猴才能让猴子生存,幼猴却只喜欢抱着布母猴,喜欢埋在绒布上寻求安慰。直到饿了,才会到铁母猴身上喝几口奶,然後迅速爬回去找布母猴。 实验人员再一步进行测试。 他们在布母猴身上装上机关。 强劲的风阻、刺骨的水流、甚至伤人的铁钉。 幼猴被吓得嘶叫起来,被弄得遍体鳞伤。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入布母猴的怀中。 後来心理学家为此写了一篇论文,叫。 爱的本质。 似乎比起生理的需求,猴子更重视的,是心理的依偎。 那如果,那些造成伤害的机关都设置在铁母猴身上,布母猴不单有温暖的绒布,更能喂养幼猴、跟真母猴一样,充满爱意地跟幼猴对话呢? 即便母猴背後藏着一把利刃,幼猴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投入布母猴的怀抱之中吗? 如果是人类呢? 把人带大了,却只会伤害人的真母亲,和会将人拥入怀里,却随时可能把人杀掉的假母亲。 更甚者,假母亲连女人都不是,这个人,又会如何选择? 陆绍安不知道其他人选择了什麽。 但是他,在遇见男人的一天後便已经做好决定。 —————————— 这段时间,陆绍安没有回到自己家。 他远离了散着酒气的辱骂和痛打,接近了充满爱意的拥抱和关怀。 除开初次遇见的凌晨,男人似乎没有一丝暴力的倾向,像是亲生母亲般,他毫无保留地疼爱着陆绍安。 陆绍安头一次过上了幻想般的生活,知道了被人爱护的感觉。 只是他同时知道,自己跟这幻想生活,永远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裂缝。 —————————— 这天,陆绍安如常地在下课后继续留在学校。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在课室里补眠,而是拿着一本本作业在写,把作业做完再去男人的家。 作业上有他的名字。 这是男人不能看到的。 陆绍安知道的。 床头的书桌下散落的一地碎纸。 一楼的某个没开启过的房间。 比自己身形更大的旧睡衣。 还有,男人口中的「秦磊。」 这些事情不单警告着陆绍安男人是个有精神病的杀人犯,更警告着陆绍安…… 他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人。 幼猴找到了母亲的替代品,但是牠也只是布母猴的替代品。 无法横跨的裂缝之下,便是深渊。 陆绍安并不强求自己能跳过悬崖,只是希望自己能维持现状,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维持这个勉强能触碰到幸福的距离。 乖巧地喊着mama,假装去了男人送往的学校,还有…尽一切办法不让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 当陆绍安完成所有作业时,太阳早已不见踪影。 时间才不到晚上六点,但下雨天总会使黑夜提早降临。 雨声很大,「稀里哗啦」的倾盆大雨将所有景色都盖上一层浓雾,陆绍安往窗外看去,只能勉强看到马路上的的朦胧灯光,看不到那一辆黑色的轿车。 也看不到车上的男人。 —————————— 离开学校,陆绍安撑起了男人给他的透明雨伞,一步一步地在雨中前进。 雨伞的重量被水滴加重,大风撇来的雨水更是让人寒骨。 他走过了校区,走到了去男人家必经的道路上。 昏暗的路又长又直,地面的水花映照了微弱的灯光,却沾湿了陆绍安的双鞋。 跟很多弱小动物的本能一样,突如其来的第六感让陆绍安往马路上看去。 脸色苍白。 没了玻璃的遮挡,看的一清二楚了。 那是男人的轿车。 雨,好像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