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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归来的战神

    35、归来的战神

    那只八爪鱼就像是一个张开的细瘦海星,苗条的鱿鱼须死死地扒拉在玻璃面罩上,浑身布满了吸盘状的细密突起!

    哇啊啊——好恐怖!诶?等等……哪怕陈兵是数学渣渣,八爪鱼和五爪海星之间,毕竟还差了三条鱿鱼须,陈兵还是能数得清的。还有三根咧?是被人类烤来吃掉了?

    更奇怪的是,这八爪鱼不长眼睛,头部反倒竖起了一排管状的“风笛”,画风有点儿参差,抖着一排青绿色的软管发声大喊:“谁把老子刚整理好的装备弄乱的?给我脱下来!”

    紧接着,小吸盘们一发力,罩在陈兵脑袋上的头盔,瞬间被五条须鱿鱼给拽住、拔脱下来!

    脑袋一轻,意识也瞬间清醒——站在眼前的,是一张略微眼熟的脸。帅气与痞气兼备、疤痕与皱纹重叠,是那个陈兵见过一面的雄虫兵痞大叔,就是怒气冲冲、杀进实验室去兴师问罪的少尉。

    “是你?”纽特见到陈兵,也有一瞬的震惊。

    但大概是想起了SSS级军事机密、能送他上断头台的威胁,纽特眼珠朝天转了一圈,决定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把陈兵当一只普通雄虫处理:“你是哪个编队的?怎么不好好休眠,在这里晃悠捣乱!”

    陈兵心有余悸地瞟一眼纽特的手,头盔仍被他握在手里。那些鱿鱼须,当然就是他的五根手指头啦。

    拜托,下次出幻觉,能不能直接来个喷香烤熟款,撒了胡椒孜然的那一种?生化危机抱脸虫啥的,咱就免了吧?行不行,暗能量大仙?

    陈兵吐完槽,强打精神,响亮地一碰脚跟,先来了个军训时标准的军姿立正。可转念一想,这一套似乎在未来世界里行不通,他赶紧又学虫族人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眉脐礼。

    呃,虽然手势有点儿生姜,像极了山寨的新疆舞,但看纽特少尉不动声色的表情,似乎是准许他“萌”混过关了。

    “报告长官!目前我们的战船,遭遇了危险系数不明的暗能量团。希泽上校把我唤醒,希望我能全船巡逻,加强警备!”

    纽特皱了皱眉,那意思显然是假得没耳朵听:要是飞船真沦落到要靠这么个小家伙来守卫,那虫族大军干脆向机械共和国投降吧。

    其实陈兵所说的“任务”,恰恰是纽特少尉被希泽唤醒时接到的命令。

    虽说这人是个大老粗,但他的优点在于,头脑简单,干得多、想得少,幻象反而不容易迷惑他,是此时此地希泽需要的助力。

    他接到的任务,恰恰是全船巡逻,顺带检修设备,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机。

    “唔、知道了……”纽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陈兵出现在这里,理解为上校的某种战略意图,自己可不能让“战略意图”给闷死。

    “我帮你调试一下装备吧……”纽特瞄一眼陈兵军服口袋前、镭射的名牌,“陈兵·海绵宝宝·毛里求斯上等兵……说实在的,你的名字可真够拗口!”

    说着,他拨了拨封气阀的闸片,使之调节到既不浪费氧气、又不会让陈兵窒息的出气速度,又把头盔戴到自己的脑袋上亲身感受了一下,熟练地调试着各种参数,大概是内置纳米绵的厚薄舒适程度之类。

    哈哈!陈兵在旁边乐得,简直要笑喷了。

    当初那个名牌,是他眼红希泽他们,人人都能在衣服上刻名字,非吵着也要希泽给他补刻的。

    虫族人的姓氏,相当于他们的“星系户口簿”,陈兵谎称来自毛里求斯星,自然就这么定了下来。可他的哺乳皿是谁造的呢?

    陈兵脑袋一拍,随意捏造了一位、叫做“海绵宝宝”的虫族工程师。

    希泽对这中间名颇有微词,但拗不过陈兵的坚持:“我们毛里求斯星上的人,取名就是这么个性的啦,不可以咩?”

    于是海绵宝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印到了他的军服上,让人哭笑不得。

    “咕噜噜(头盔调好了)……咕噜噜噜(我脱下来你试试看)……”纽特的话,听在陈兵的耳朵里,全成了一块大海绵在水里吐泡泡的气音。

    此刻在陈兵眼帘里的情形:纽特套在面罩里的脑袋,成了浸泡在大鱼缸里的黄油色海绵,眼睛化作了卡通化蓝亮的大圆眼,正眨巴眨巴望着陈兵。

    纽特少尉脱下头盔的那一刻,陈兵为幻象的消失而可惜。

    这些视听幻觉可真是有意思,虽然摸不清准确的触发规律,但陈兵觉得,是和自己潜意识里联想到的东西有关:他的欲望,他的萌点,他的妒忌,他的恐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个儿刚刚撒丫子跑出来,如果这么快就灰溜溜地折回去,难免要听珀西的阴阳怪气。

    反正遇到了纽特少尉,也不怕闷死了。陈兵决定,不如借此机会坐下来唠唠嗑儿,顺便打探更多,自己未曾参与的小希的过去。

    “这么说,你能算出来小希的星座喽?哇!纽特叔你真厉害!”

    不一会儿,陈兵就跟纽特混熟了。别看这大叔膀粗腰圆、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相,其实只要嘴上抹点儿蜜、稍微地拍一拍马屁,大叔就能把憋了半辈子找不到人吹水的人生故事,竹筒倒豆子一样倒给你。

    “废话,我的记忆力好得很呐!”纽特上尉的眼睛里,亮着自豪的灯火,“再说,那根壮观的大飘带上,刻着他的名字和破壳日期,任谁看过一次,都再难以忘记……”

    希泽拉斯·瓦伦·波德克米尔被授衔为少将的那一天,帝国不惜能源,点燃了坎特雷行星外围的星环,作为对少将不世功勋的表彰。

    被改变了成分的星环,就像是一根五彩斑斓、环绕着军事基地飘扬的勋章彩带。那是坎特雷的骄傲,那是所有帝国军人的狂欢日,那是令所有军官心生向往的奇迹。

    “这么说,上校是巨蟹座的喽?”陈兵正努力回想着,那些高中女生迷信的星座书上,是怎么写的来着?小希的巨蟹座,和他的射手座,到底配不配呢……

    纽特少尉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我虽然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由于星际环境变迁,现在的星图,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样子了。你说的‘巨蟹座’,连钳子都断了一只,你觉得还有意义?”

    “Emmmmm……”陈兵真想做出抬手擦汗的表情。

    机灵的他,赶紧转移话题:“哈、哈、也是啊哈……哦对了,我很好奇,像叔你这么厉害的身手……瞧这邦邦硬的肌rou!”

    陈兵马屁精附体,敲了敲纽特的肱二头肌,闪着“我慕了”的星星眼:“你怎么甘心,跟在上校的手下听他指挥?毕竟他看着比你年轻那么多……”

    这招欲扬先抑,陈兵玩得极其丝滑,既不动声色地撬开了纽特的嘴,又能很巧妙地探听到,小希威风凛凛的事迹。

    “呵,这个啊……”纽特从腰带里,抽出一支精致的烟斗,其形状有点像仿制的克莱因瓶,慢悠悠地吸了一嘴,喷出来的却是不呛人的雾气。

    “我本来也这么想,直到坎特雷兵变之后,他被降了衔。而我因为得罪了原来的长官,被一脚踢进他的直属部队里,也成了追随败将的庸兵,受所有人嘲笑。当时我只觉得晦气,压根儿也不服他……”

    陈兵没想到,从纽特嘴里挖出的,是一段令陈兵听得又心疼、又心酸的往事。期间仿佛有无数的针尖,在钻他的鸡皮疙瘩,令他大受震撼。

    那个时候,不败神话刚刚陨落。有人说,希泽是故意放水,甚至有人怀疑,是他早有反心,故意派心腹乌诺去联络敌军。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作为军人,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没有立场申辩。全帝国都在责怪他,唾骂他,而他好像充耳不闻,一心只想要寻死……

    在一次摧毁机械军能量矿场的行动中,本来作为指挥官,希泽只需要留在冥神天伞号上,远程传令就行了。

    眼见着被调虎离山、调离矿星的机械守卫部队,又折返回来,希泽对登陆作战的纽特他们,发出了立即撤退的命令。

    当冥神的保护伞,已经将虫族的游兵,覆盖到伞翼下保护起来,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竟然独自驾驶着一辆小型冲锋舰,向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机械兵团,发起了自杀式冲击……

    “那然后呢!然后呢!”陈兵听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他好想抱一抱那时候的希泽,张开双臂挡在冲锋艇前面。

    “这样有价值的俘虏,机械军当然不会给他个痛快!它们将他囚禁起来,一边研究,一边逼供,把小型的rou磁雷,埋在了虫族人对痛觉最为敏感的肚脐眼周围,威胁他如果不投降,就要让雷片引爆……”

    “如果爆了会怎么样!”陈兵急得猛抓着纽特的手臂,他的手掌倒像是敌人的机械爪钩。

    还好纽特男子汉大丈夫不轻易言疼,只当不在意地说:“你说会怎么样?在你皮肤下面,塞上几十个迷你原子弹,每一个爆炸的时候,都能把你炸得血rou横飞!问题是,这些原子弹还有磁力,能把你的内脏,zigong、肠子什么的,从内部炸开,将脏器碎片一点点地吸上来……”

    “呕!”陈兵一想到血红色的披萨芝士拉丝,恶心得差点儿吐出来,大喊道,“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能想象了……呕!”

    纽特对陈兵的悟性还算满意,换了个话题继续:“你应该见过上校的肚脐旁边,刺了太阳虫鳞纹身?”

    陈兵回想起那精美的纹路,以及栩栩如生的一片片玄鳞。在他看来那不是虫,就是一条东方神话传说中、威武雄壮的翔天黑龙,只不过是以卷曲的形态盘绕在脐周,像是收敛积蓄着力量。

    “我们虫族军人,很多都会纹身,方便战友辨认毁了脸的尸体。呵,那些像太阳耀光一样的纹路,就是当时被机械刻刀雕出来的疮疤。而所谓的‘虫鳞’,根本就是rou磁雷埋过的痕迹,只是被上校用纹身的方式掩盖住了而已!”

    “什么……”陈兵大受震撼。他回想起珀西跪在地上,以那样尊崇和迷恋的姿势,亲吻着小希的肚脐周围。

    原来,令雄虫们崇拜的,是那种敢于深入敌巢、孤军奋战的勇气,与死亡深深缠绕过后、英雄凯旋的魅力。

    “那后来呢?”其实陈兵不用问也知道,上校一定设法逃了回来,否则他们就不会相遇。但他还是要多此一问,给这个故事收尾,求一个安心。

    “哈哈哈,那是一个传奇!”纽特扬着眉毛说道,“他究竟用了什么‘魔法’从敌巢平安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矿场忽然炸成了废墟,所有的机械军都像断了信号一样,坠落在地。而他则像神一样,一言不发地屹立在硝烟里,手里握着机械指挥官、被拧断了导线的头颅。从那以后,所有质疑他的人,一句屁话也不敢再有!而我们冥神天伞号上的兵,也能够抬得起头来了!不知道有多少雄虫,做梦都想被调到战神上校的身边,跟随他出生入死。”

    “哇——!”陈兵为爱鼓掌,他的爱在涛涛的崇拜潮水中升华了。他立即站起来,朝导航台跑回去。

    “喂、你小子!切……”纽特大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脸上浮着过来人的姨爹笑,转过身去,继续手里的活儿。

    而陈兵仍然在忽明忽暗的通道里行进着,怀抱着满心的急切。直到他愕然发现,前方的通道竟然与来时的记忆不一样?

    而由黑暗驻守的狭窄过道中,无论自己怎么呼喊踏步,都唤不来能驱走它的光明……

    “怦!”陈兵浑身一抖,往右侧转头。

    一只惨白的人手,就那样诡秘地贴在了舷窗之外。而外头是死一般的辽阔与寂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或生物,在不穿防护设备的情况下存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