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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几度照人还(下下)

    “内应?!罗大哥,此话当真?!”卢匡义激动不已,起身追问道:“这么说来,小鱼儿在牢里也有人上药照顾着?”意识到自己偏离了重点,卢匡义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回到桌前,“既有内应,就有里应外合之法。”

    罗谦遗憾地摇了摇头,“只是我与那人失去联系已有月余,半个多月前我曾试图传递消息,却也未得回应。”

    卢匡义推算了一下时间,半个多月前,正是周崇礼父子的那起案子,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他靠近罗谦,握住他的手说道:“罗大哥,那日在客栈的施救之恩,卢某铭感五内,永志不忘。明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卢某便是豁出此身,也要救出小鱼儿。”罗谦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近正午时分,小鱼儿再度被带上了刑台。扒下裤子之后,小男孩的屁股沟里插入了一支犯由牌,在刑责开始前的这半个时辰里,他须得背对台下双手撑地,罚跪同时晾臀示众。犯由牌落地会有什么后果自然不言而喻,只是这木牌刻意做得头重脚轻,罚跪的幼童必须时刻用力夹紧臀瓣才有可能免受加罚,对于前一日饱受笞刑责臀之苦,甚至被责打得屁股开花的小男孩而言,又是另一番难熬的滋味。

    围观的乡民很快便发现了异样,小男孩臀峰上破皮的鞭痕竟已好了大半,屁股蛋子也消肿了不少。贾似德自然也没有忽略小男孩异乎寻常的恢复速度,他翻看着当值记录,将当值簿扔在班头的身上,怒道:“去把昨晚值夜的六人都拿了,带到后堂仔细拷问!没有招认之前不许停手!”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觉察到了远处的信号:“大人!您瞧那边儿!”循着衙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面的天上犹如黑云压境,浓烟翻滚。原来是西面城楼上燃起了狼烟,这是敌袭的信号。城西的守军发现黑面虎的踪迹了!

    贾似德还没来得及惊喜,转头又见南北方向同样飘来黑烟。“黑面虎向来行事谨慎,绝不轻易暴露行踪……更何况这伙贼人拢共只有区区二三十人,怎么可能兵分三路?”贾似德立刻察觉事态反常,“他们定是知道轮戍之事,料定今日守城兵力不足,于是设计佯攻。”

    他正思索着究竟哪一处城门才是黑面虎真正的目标,忽然又有属下前来禀报:“大人!巡捕在城中多处看到了黑色三角形的风筝,正是山贼的标志。”

    贾似德闻言大惊:“城中?!贼人何时已混入城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还有一事……小人听目睹此事的巡捕说,那纸鸢才飞了片刻左右,便自燃起来,没等落地就烧没了。”

    城西的集市大街上,一个小男孩正沿路飞奔,手中的细线牵着的正是一只黑色的风筝。风筝迎风而起,升上晴空,转眼间竟燃烧起来。巡街的捕快终于追赶而至,却只看到风中飘散的灰烬与手握着一段风筝线的小男孩,哪里见得着什么山贼。

    罗谦率领着手下前往城东刑场,心中不禁赞叹卢匡义竟有如此妙计:将黄磷粉混入墨汁涂抹于风筝表面,待阳光直射,温度升高后便会自燃起火。此举既能混淆守城兵士的视线,让他们忽略城外伺机潜入的一众手下,又能声东击西,令巡城捕快对他们的位置产生误判,进而让他们有机可乘,得以接近刑场。

    另一边,尹捕头急急奔来,向贾似德禀报:“大人,属下在此物燃烧殆尽之前将火踩灭,留下了证物。巡城的弟兄们没抓到山贼,只看到好几个手里握着风筝线的小男孩,扣下了其中的八个。”

    贾似德接过那没烧完的风筝一角,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哼,自作聪明……”

    “大人,您是说?”尹捕头不解其意,贾似德又接着说道:“没抓到山贼?那八个小男孩不就是吗。全都带回衙门去,按照山贼同党的罪名,挨个扒光裤子狠狠地打屁股!”

    贾似德理清了思路,起身道:“传令下去,关闭所有城门,决不可让贼人有脱逃之机!”

    罗谦与手下忽地听见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心知不妙,喊道:“糟了,是巡捕的追命哨,他们开始收网了!”衙门捕快以哨声互相传递消息、确认彼此方位,将分散各处的巡捕组织成一张大网,乃是追捕凶犯的一大利器。

    一众人等在街头巷尾间穿梭,四处响起的哨声却是避无可避,很快一名手下就暴露了行踪。急促尖锐的哨声是捕快间通报凶犯位置的暗号,罗谦及时出手一刀毙命,却也引发了更大的sao乱。幸而四散而逃的乡民替罗谦等人暂时抵挡了追捕,也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城东刑场附近,衙役正在疏散围观乡民,罗谦等人混入其中,只待他大喝一声,众人利用飞虎爪窜上了街道两侧的楼房,以合围之势朝着刑台杀将而去。

    “不必惊慌!瓮中捉鳖,绰绰有余!”贾似德自以为做足了准备,命令部众向东边城门后撤。“有南北以及西侧三面围堵,他们插翅难逃。将他们引至东门,再一网打尽!”

    正是这过度的自信与轻敌让贾似德暴露了弱点。他原以为,贼人被赶至东门后,发现不能得手,便会向布防最薄弱的西面逃窜,到时只需南北夹击,便可将其一举围剿。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罗谦的手下正在东面城门外蓄势待发。罗谦追至城东哨塔,射出一发火箭引燃了塔顶。火光与浓烟正是行动的讯号,埋伏在城外的一众手下引燃了炸弹霹雳火,固定吊桥的铁索被高温融化变形,无法再承受吊桥的重量,桥板轰然倒下,城门就此洞开一处巨大缺口。

    紧闭的城门本该是固若金汤,然而由于轮戍调兵的行进安排向来是东进西出,东侧城门为了能让进城兵士快速通行,会预先将运兵吊桥放下一小段高度,正是这习惯性的安排成为了卢匡义等人攻破东侧城门的关键。

    “这怎么可能?!”贾似德大惊失色,“他们打从一开始,就计划从东门逃跑吗?!”贾似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算,布防最严密的地方,也有可能因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而变为最薄弱之所在。“贼人之中,一定有人熟知城中布防与守城轮戍的各项安排……难道是?!”

    正在贾似德分神之际,一柄快刀迎面杀至,尹捕头飞身一击挡下攻势,二人刀兵相接,一时缠斗起来。恰在这时,躲在暗处的卢匡义掷出飞虎爪,缠住了一名刑官将他拉下马来,马背上还趴着一个人,正是小鱼儿。马匹受惊奔走,卢匡义看准时机一跃而上,握紧缰绳制住了这畜生,旋即策马奔向城门。

    罗谦眼见得手,不再恋战,立刻抽刀回撤。尹捕头正欲追击,却见罗谦一招使出一招“风舞黄沙”,刀旋如风,卷起满地尘土。漫天烟尘隔绝了视线,转瞬之间罗谦已带着一众手下,抢夺了数匹官马扬长而去。

    “卢叔叔!”小鱼儿喜极而泣,简直不敢相信所发生的的一切。卢匡义听到这一声呼喊,也激动地落下泪来,但此刻仍未脱离险境,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说了一声“受苦了”,随即扬起缰绳,跃过官兵重围。

    眼见逼近城门口,却突然窜出一人一马,挡住了去路。马上之人手执长棍,身形魁梧,二话不说便迎面直冲而来。卢匡义掷出飞虎爪,谁料竟被那人的长棍一勾、一绕,不仅止住了攻势,反而借着马匹冲刺的力道将卢匡义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卢匡义顾不得伤势爬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已被一众棍兵包围。小鱼儿更是再度落入官兵之手。领头那人也下了马徐徐走来,棍梢在地上拖行。来到近前,那人挑起一阵尘土,率先急攻杀至。

    卢匡义挥刀抵挡,那长棍却顺势一转,借力向前送出,撞在卢匡义胸口,将人顶飞数丈开外。

    “看似使棍,实则用的却是枪法。阁下好身手。”卢匡义艰难起身,心中已知此战凶险。沙尘散去,只见那人昂藏七尺、一身虎躯熊体奇伟如山,卢匡义定睛一看,此人容貌竟酷似军政司的指挥使潘虎。“原来是……精武军总教头,潘豹大人。”

    “卢匡义!你身为捕快却与盗贼为伍,罪加一等!速速束手就擒!”

    “贾大人,卢某早已不是岭阳府的捕快了。这可都是拜你所赐,是你串通军政司,以逃役之罪将我构陷下狱,亲手将我除名的,不是吗?!”

    潘豹冷冷一笑,“卿本佳人,奈何从贼?”那人提着小男孩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就为了这个小娃儿吗?”

    “不要碰他!”卢匡义怒喝道。“卢某今日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将小鱼儿带走!”

    “你若真有豁出性命的觉悟,潘某倒是乐意与你较量一番。只是这比武对决要有赌注和输赢的标准才能成立。既然这小娃儿对你这么重要……”

    潘豹将小男孩从地上提溜起来,“我们就以他为赌注,你若能胜我,就让你把这小娃儿带走。”

    “潘大人!”贾似德急忙想要出言阻止,话还没出口却被潘豹怼了回去:“知府大人是看不起潘某,担心潘某会输吗?”

    小男孩被刑官带到一旁,趴在一副马鞍上,手脚均由刑官按住,随后照例扒下囚裤,掀起囚服,露出那两瓣青紫红肿、笞痕累累的小屁股。

    “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将我击倒,就算你赢。时间也没有限制,你若是以为拖延战术有效,也可尽管一试。只有一个条件……”潘豹指向了正趴在马鞍上高高地撅着光屁股,又被刑官按住手脚的小鱼儿,“在你我比试期间,这小娃儿会被刑官用这白蜡棍,一刻不停地打屁股。看他这紫红斑驳、瘀肿不堪的屁股蛋子,应该是昨天才被狠狠打过一顿屁股吧。你若是不快点出手将我击倒,只怕这小娃儿又要被责打得屁股开花了。”

    这残忍的比试规则令卢匡义怒火中烧,潘豹话音刚落,卢匡义便已提刀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