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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美景

    这日读书,常豫文来晚的晚,去的也晚,待到蝉予收拾书卷要回庭院时,他悠闲地拿出薄荷叶咀嚼。

    蝉予的功课一直没有停过,杨炎府上设有一处小阁,紧挨角门,有翠竹遮映,石子甬道,僻静阴凉,供他一人在此学习,也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先生不急着回去?这眼看要天黑了,”蝉予问。

    “不急,官道封了,我常走的那条小夹道子也堵了,不跟他们触霉头,晚些再走。”

    “封管道?为何?”蝉予就今日没出门,却还有了新鲜事,赶紧坐下听他讲。

    “过兵,今天晌午,载我的车夫绕了道,说是通天门那边来了一大堆军爷,要送一大人物穿城,贯穿整个常州的官道全封了,还好我也住在西边,若是我住在东边不让穿行,今日你就有假了。”

    “通天门……?那不是连着佐州吗,从佐州来的大人物?是谁啊!”蝉予来了精神。

    “不知,只听说那大人物坐着辇车,一路都有尹兵护送,还有别国士兵,”常豫文把小锦袋冲蝉予一递,是邀请他也尝尝这薄荷叶。

    蝉予拿了一撮扔进嘴里,顿时浓重的烟熏味和透心儿的凉意在他口中扩散开,冲的他直蹙眉。

    “那……那先生常走的那条夹道子怎么也封了?先生常走哪条?”

    “汉白巷,车夫本来想走的,被几个尹兵制止了,说里面有贵客,等会儿要上官道跟着辇车一起走,就不让通行。”

    “汉白巷……”蝉予眯起眼睛想;“是不是……巷子尽头……有个歪脖子大槐树?”

    “不是那条,有歪脖子大槐树的是汉里巷,两条巷子一左一右挨的很近,好多庭院正门在汉白,后门在汉里,你记错也正常,”常豫文用手指在桌上划拉着。

    蝉予听明白了,那贵客住在汉白巷里,说起来……上次夜半巧遇高骨,不正看见他从一墙沿上跳下吗,那是在汉里巷见着的,这么说……这所谓要走官道的贵客,会不会就是高骨夜晚幽会的人?

    蝉予记得,那庭院里关着的人叫……什么望。

    “那院里的人跟大人物什么关系,是父子吗?”

    “这我就不知了,”常豫文笑道。

    蝉予陪着常豫文,直到他离去,蝉予才往前庭走。这几日月圆,杨炎幼清酒足饭饱后,都在那颗银杏树下赏月。

    蝉予一路走的轻快,虽天已黑,他不用灯笼也识得路途,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他内心惬意的冲着一处光亮前行,他所牵肠挂肚的一切,都在那个地方。

    “幼清!”蝉予笑着唤他,也不顾及旁边是否有人,他自从那夜后就一直这么叫,杨炎幼清说他也无济于事,干脆就不说了。

    杨炎幼清手里抓着一把鱼食,站在池塘边上喂金鱼,池子里三元、银腮、珠眼都冒出水面争抢,还有嘴大如碗口的十段锦,今日杨炎幼清便穿的跟条十段锦一般,一身羽锻纱染了黑红白三色,松松披在身上,连丝绦都未系,仅用一镶银玉钩挂在身侧,晚风轻轻吹拂,浅浅勾勒出他单薄倩影。

    “晚上风凉,怎么穿这么少,”蝉予上前,杨炎幼清看他一眼,似是要躲,将手中鱼食尽数撒去,拍着手往前庭走,一边的璎娃紧跟着。

    “今日这么用功,书读的这么晚?”

    “没有,先生走的晚,跟我聊了些趣事,正想说给幼清听,”蝉予笑着跟上,说到幼清二字,璎娃敏锐的扫了他一眼,过后又回过头没说什么。

    蝉予也不等杨炎幼清问,就把官道被封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炎幼清心细,支会璎娃去热晚膳,他们二人则直接坐到了银杏树下的筵席上吃茶。

    “幼清,你说那大人物是不是什么望的父亲?我记着上次咱们见过高骨以后,你让庞平去查来着,”蝉予贴心的为杨炎幼清斟茶,顺势蹭了一把他柔嫩的手背。

    蝉予总是这样一不小心的碰他一下摸他一下,开始杨炎幼清还有些反应,现在已经习惯到没什么知觉了。

    “这事我今早就知道了,老尹候看虞苏迟迟不走,要砍他儿子的头,虞苏这才离开,送他们走的还是赤泉宫的禁军,不是常州郡守的人,另一部分……听说着蓝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许是阵国的兵吧,”杨炎幼清点燃驱虫香,顺势捋了一把长发,抬头仰望,婆娑树影后是一轮金黄的圆月。

    杨炎幼清看月亮,蝉予看他,只感慨他仰起头的侧影怎么这么美,细白的脖颈跟飞鸟一样修长,单薄却尖锐的肩膀挑起薄薄的羽锻纱,仔细瞧,肌肤若隐若,书上所说的冰肌玉骨,大抵就是如此吧。

    “嗯?”杨炎幼清眼前一闪,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沉甸甸的罩住他的肩膀,是蝉予的。

    蝉予原先穿着杨铎的旧衣,杨炎幼清本想睹物思人来着,却完全没从他身上看到故人影子,反倒是衣裳越穿越旧让他心疼,后续又专门缝制了几套,却是不耐穿,他个子长得太快了,现在忽然披上他的衣裳,竟是出奇的大。

    “夜深露重,别冻着了,”蝉予身穿一件灰鼠色中衣,看着杨炎幼清吃茶,眼睛里有他,茶都有了别样滋味。

    他眼神赤裸缠绵,rou麻的让杨炎幼清不自在,却也暗自享用,谁不愿意被人如此倾慕。

    “幼清……”蝉予想他凑近,耳语一般道;“我老实好几天了……今晚想去你房里……”

    “啧,”杨炎幼清被这话说的耳朵一热,将脸扭到一边躲闪;“没事总来干什么!”

    “你知道干什么……”蝉予伸出手揽住他的腰,羽锻纱薄而软,下面空空荡荡的藏着一把纤腰,蝉予张开大掌,结结实实的抓在他皮rou上。

    “怎么你如此年少,心里总想着这种事……过于早熟了……”杨炎幼清斥他两句,不疼不痒,没办法,蝉予自从得了手,又受了自己纵容,便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稍有机会便死命钻营,根本管不住。

    杨炎幼清也不知自己是处于何等心思,会这样一再退让,许是蝉予跪在他面前表白时的赤诚模样打动了他,又或者是让他想起求而不得的自己,他深知苦苦追寻的痛苦,便心软不舍让别人也尝吧。

    又或者,他只是在贪恋幻想蝉予身上有杨铎的半影子。

    “幼清……我今晚过去吧……我想你,”蝉予得寸进尺,将脸扎在杨炎幼清的脖颈处嗅他的鬓发,有淡淡的稻香;“昨日杨斐约我去宁河上的画舫……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怎么都跟公子铎一个样,年纪尚轻便去那地方鬼混,真不愧是他的儿子,”杨炎幼清嫌弃道,当年杨铎便是一十五岁的年纪出入风月场所,被太子发现好一顿惩罚,打得他皮开rou绽,从那以后再不敢碰,直到太子去世后……

    “我没去!”蝉予赶紧解释;“而且我怕杨斐再提借兵的事情,听说我父亲还在老尹候那呢,一直没出来,那他是不是……以后真的能成尹候?”

    “若真成了也跟嫡子有关,跟你无关,你起什么哄,”杨炎幼清趁机挣开蝉予的怀抱,整理被他扶乱的鬓发。

    “自然,我姓杨炎,跟我没关系,”蝉予笨拙的帮他整理,遭到嫌弃也笑呵呵的。只要与杨炎幼清沾边的,他都开心。

    “我看你还是伤的轻了,另一半也要划一道!”

    杨炎幼清说的是蝉予脸上的那道口子,那夜用明似月伤的,现在已成了殷红的一条细线,府里上下都知道小公子伤到了,可谁也不知为什么,他不肯说。

    “好,只要幼清肯让我进屋,捅个洞都行!”蝉予说完,捏了捏杨炎幼清的手,搔他的手心。

    “就这么喜欢流血?呸,贱骨头,”杨炎幼清试着往回抽手,蝉予不肯松,他的胆子一日比一日大,已经没人能管束的住他了。

    “幼清……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下面没有……那个,光溜溜……哎呀!”蝉予还没说完,便被杨炎幼清兜头一耳光,打的挺重,火辣辣的,可管不住他还要继续说;“跟……跟个孩子一样干净……哎呀!”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胡说什么!!”杨炎幼清把蝉予的嘴捏成鸭子,疼得他讨饶也不躲。

    蝉予装哭喊疼的摆出样子哄杨炎幼清,待到他气消了,去理他因为动作扯乱的衣襟;“你好好穿上,风凉。”

    倾慕杨炎幼清的人可太多了,不过没几个敢这样以下犯上,也没几个贴心的,哪怕是当初最交心的杨铎,二人之间也从无这样狎昵。

    蝉予的死皮赖脸却又处处关怀,带着种本能的粗俗,真真是头一个,让杨炎幼清羞耻,愤怒,新奇,又跃跃欲试。

    待到气愤完后,杨炎幼清鬼使神差的回了蝉予的话;“我……天生如此,也不知为何……”

    蝉予瞪大眼睛,心中兀自燥动起来;“哦?我以为是你自己剃的……居然那么干净……好看的紧。”

    “好看什么,怪奇至极,还没听说别人也如此,”杨炎幼清说到此处,竟有些羞意;“倒也看过医官,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还看过医官!?那你可小题大做了,怎么还想吃几副药长出毛来?”蝉予坏笑道,眉眼有几分不同于杨铎的风流俊逸,带着股潇洒的邪气。

    一刹那,杨炎幼清心弦微动,却很快因为他的话吊起眉稍。

    “你们都有,我为何不能有!还敢笑话我,你这忘八端的混账!”杨炎幼清一时也不记得长幼之分,伸手便往蝉予裤裆里掏,要拧他命根。

    蝉予笑着躲闪,跟杨炎幼清打闹滚作一团。蝉予舍不得用劲儿,抓着杨炎幼清的柔荑揉捏,把他往自己怀里拉,杨炎幼清嫌他胸膛坚硬不肯如愿,只想抓住他要害蛮拧,又踢又打。

    蝉予看他意志坚决不肯动摇,干脆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按在头两侧。

    杨炎幼清被压得无法动弹,这才安生下来与蝉予对视。

    蝉予近乎贪婪的盯着杨炎幼清,越看越喜欢,那乌发像是云,托着二人,眼睛像是星辰,能照亮他的魂魄,嘴唇是他还未触碰过的禁地,是诱惑的沼泽,仅是浅尝便能要他的命。

    蝉予不知自己日渐伟岸的身躯给人多大的压迫感,他完全被身下人迷的失了神志……只想与他共赴巫山,彻底沉沦。

    “咳咳……”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咳嗽,二人同时瞪大眼睛,睫毛蹭着对方的皮肤。

    谁也不知何时开始的,昏头涨脑的,他们居然抱着吻在了一起,蝉予近乎是勒着他的肩膀后背,杨炎幼清一双胳膊滑出广袖,圈着他的脖子。

    二人倏然起身,蝉予狼狈的同时,不忘拉起杨炎幼清。果然,不远处,璎娃拎着髹饰食盒慢慢的往这边走。

    刚才的一幕不仅吓了蝉予和杨炎幼清一跳,还震撼到了璎娃,她是万万没想到,杨炎幼清居然也对小公子下手了。

    璎娃很识相的没说多余的话,将饭食一样样端放在食案上,一打眼看到蝉予伸手摘下杨炎幼清发间的一片银杏叶,杨炎幼清不耐烦的打开他,他还腆着脸去拢杨炎幼清的衣襟,自然又被打开了。

    璎娃低着头放好饭食,拎着空食盒走了。她心中闷闷不乐,以前还盘算着,杨炎幼清若是成婚,自己怎么也能做个姨娘,他总不能不成婚吧!现在看,忽然觉得就算自己等成老姑娘,也没机会了。

    当夜,蝉予如愿入了杨炎幼清房纬,二人一阵痛快云雨,直到天边发白才彻底安生,也是从这日起,蝉予不再住自己那个小院,夜夜搬来与杨炎幼清同住。画奴自是闲下来,不过没闲几日便被璎娃使唤着做针线活儿,反倒让璎娃清闲了。

    如此平安过了数日,一个晌午后,忽然有人拍响杨炎府的大门,是杨炎幼清名下酒肆的伙计,前来送信儿,火急火燎的。

    杨炎幼清想起数日前杨铎的密信,说是万一有事,会遣人知会酒肆掌柜,让他掌柜的传达。

    今日酒肆伙计来了,必是他那边有大事了。

    果然,小伙计掏出密信交给杨炎幼清,里面草草写着几行字;扈州乱,二哥赴,阻拦。

    扈州……杨炎幼清估算着,离常州几百里路,那边怎么会乱呢?

    二哥赴,这二哥是杨冕,从本家到外家,排行老二,扈州乱了,老尹候让杨冕去镇压?是想测测他吗?

    阻拦……怎么阻拦?现在还来得及吗?

    杨炎幼清拿着密信,一颗心瞬间掉进了沸水中,坐立不安。

    而另一边,高骨虞望等人,正好在扈州的城门外,遭遇了一场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