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陛下欲封后
皇后过世还不满半年,皇上就忙着立新后,虽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可皇帝执意要立一个男子,实在太离经叛道。 不过这些天最忙的竟是东宫。 这些年国本已定,国运昌盛,陛下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又借口这算“家事”,群臣反对一个就扔出去一个。这些固执的家伙见皇帝油盐不进,竟一窝蜂涌向了东宫。 刚刚送走的已经是第三批了,严资承对着这群同样的意思能翻出十八种花样来讲的言官不禁有些头大,他父皇烦了能把他们“扔出去”,他可不敢,否则第二天参他的折子能向雪花一样飞出去。 说实话他是元后的儿子,前头去的是继后,陛下再另立什么新后他才不在意。可这话哪能明说?那些人能用“祖宗礼法”压死他,这群迂腐的家伙偏只能顺着敬着。估摸着他父皇午觉醒了,吩咐人备马去了宫里,一则给这些人做出个样子来,二则进宫躲躲清净,最后探探圣上的口风。 好男风的皇帝不少,他父皇却是第一个正经给了男人们后宫位份的人,他现在要立的孙贵妃就是他封的第一个男人,当初封才人时也有人议论,不过终究算不上大事,虞后也不反对,一来二去也就成了例。 封后到底不同,朝臣们大半反对,有胆大者竟直指孙氏”狐媚惑主“,孙明羽进宫之前他见过,挺端正的官家公子,谈不上什么“狐媚”。 严资承进来请安时,孙明羽正在一旁侍候着,见他来忙行礼退下了。 “你也是来劝朕的?”严信尧放下手中艳俗的金镶玉的毛笔,挑眉看着儿子,眼睛里严资承怎么看怎么藏着一丝雀跃,他保养的极好,年近50看起来仍像三十多的。 “儿臣不是没眼色的人。”严信尧语调上扬半开着玩笑,见皇帝心情不错,又说:“不过那些人实在聒噪,父皇不如一切从简,堵了他们的嘴。” “你嘴上客气点儿,那都是朕的肱骨之臣。”父子相视一笑,不在话下。 他是皇帝亲手带大的,他父皇抱着他进戏班子后台厮混都是常事了,不过后来传到了太后耳朵里才不再去了,今天他也看出来,陛下不过一时兴起,那些老大人们实属杞人忧天。 “太子殿下。” 严资承从养心殿出来,听见有极低的声音唤他,扭过头竟是孙明羽在宫墙边站着。他慢慢踱过去,微微颔首,“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殿下折煞明羽了。’’他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严资承一眼,又低下头从袖口取出沉甸甸的一沓银票,羞得耳尖都红了:“明羽想求殿下将这些银票拿给我大哥,托他递给我姨娘。” 男人在后宫不好结交人,否则他也求不到太子身上。严资承和他大哥交好,大哥出门应酬又总带着他。日子长了,太子殿下也渐渐注意到了好友身后乖巧的小庶子。太子大他五岁,看着他总能想起自己那几个被父皇宠的无法无天的弟妹,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他大哥都取笑过:“殿下是少弟弟还是少meimei?倒总是和臣下抢弟弟。” 太子仍看着他笑,“那几个不省油的灯若有明羽一半乖巧,本宫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谁不知道陛下最重太子,他要是“难过“,旁人也不必过日子了。 陛下颁旨允各家送男子进宫后,他就被嫡母送进来,二人便再没见过了。 严资承掂了掂银票的分量,又瞥了眼面额,暗道这些年他在父皇身边果然过得不错,“倒不算什么事”,见他仍乖乖巧巧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故意道:“只是这银票若经你大哥的手,只怕给你家太太知道了你姨娘更不好做。” 他细细查过孙家的底细,孙夫人独大不容人,他姨娘的日子,不大好过,可他明面上又只能孝敬嫡母。严资承定定看着他难为地红了眼眶,笑了,刻意压低声音:“太子妃与令嫂极好,托她便是,女眷之间总是方便一些的。” 孙明羽大喜,抬起头,又忙低下头道谢,他看他如此守礼,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终究没意思,胡乱应付了几句去了。 严资承冷眼看着他较从前更添几分怯懦,可见父皇并不看重。外边盛传,他狐媚惑主迷得陛下“非君不可”,全是扯淡。陛下都50岁了,看起来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可有些心思还那么顽劣:朝堂上理亏,争不过他们,转头就在“后院”向人家挑衅…… 孙明羽回宫,内侍们正把他的东西往椒房殿搬,他反倒不好进去了,便去了同院宁嫔的屋子,可巧张宝林也在,他们三个都是男妃,陛下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忌讳的,让他们三个住一块,宫殿也离其他妃子远些,平时伺候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小太监…… 两个人见他进来忙贺他晋封之喜,又面临着分离之苦,不满唏嘘一番,末了还是宁嫔爽朗一笑,“娘娘是高升,咱们不贺娘娘乔迁之喜,反倒唉声叹气起来,如何使得?” 他也忙笑道:“我走了,陛下少不得要你搬进主殿,我们也该贺你呢。” 张华下巴搁在小臂上,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仍是怏怏的,“南宫哥哥要是搬到主殿去,我想求陛下允我搬来哥哥的屋子,我那屋子冬冷夏热还不如在家里住的舒服。” 他年纪最小,也是最大胆最灵动可爱的,他爹的官也是三人中最大的,他还是嫡幼子,自幼娇宠着长大,一年前在宫宴上见了陛下,回家后竟闹着“非君不嫁”,他爹娘拗不过他,只能求了陛下送他进宫,入宫便封了宝林。严信尧着实宠爱了一阵子,日子一长也就慢慢丢开了手。至于宁嫔南宫让,宫里人都传,他生得极像陛下好友林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