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是风动

    程默似被这眸光所摄，内心难得的一慌，“哐”地低下头，俯身下去。

    与马匪耽搁的那会儿，天色也有些沉了。夕阳沉入江水中，碧青渐收，流心蛋淌出了黄，蔓延向无穷尽的远方。若是皇都，此时该是华灯初上时，花灯摇曳，画舫如织，暗香浮动。

    但这荒郊野岭，只有淡淡水息，蔓延上来。

    程默觉得哪里都很湿，身上突然黏糊糊的。唇舌触及时，是色素糖精的味道，画的受伤妆。只是重重工业糖精覆盖下，他仍然能感受到谢澜肌肤的温度。

    他想，此刻不能睁着眼睛。

    小船摇摇晃晃，远处灯影幢幢。那么远，怎么还让他眼花缭乱。

    长发忽地自肩膀垂落，原来前面打斗时，发带被人挑落了。

    痒的，叶知非小幅度地歪了一下腿。膝盖顶到韩微脸颊上去了，他一抬眸，正对上叶知非的眼睛。

    就那么样看着他，碧水沉沉，渔火在这眸中寂灭。

    谢澜为什么要这样看着程默？

    剧本里有这段吗？

    韩微脑子空白了一下，但导演没喊停，他也只好浑身绷紧着演下去。舌头舔着舔着，工业糖精甜得发腻，周身渐渐浮起清冷的梅香。韩微跪坐在叶知非身旁，只觉得自己连脚尖都绷紧了。现在要是有人戳一下他腰，他一准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哗啦啦就倒了。他面上是一片潮红。

    这段戏带点私密的性质，导演亲自掌镜，所以这船上，加上船夫，其实总共就四个人。

    韩微低着头，看不清导演的脸。看不到他好多次想喊“卡”的时候，都被叶知非眼神制止。

    成为叶知非的猎物，不知道是否是荣幸。导演的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

    “多谢。”叶知非终于开始说台词了。

    “不谢！”

    这两个字一出，叶知非一下子乐了。

    韩微欲哭无泪——他竟然说错台词了！应当是“任务所在”。

    “你虽不谢，我到底是要送你样东西的。”叶知非暗暗按住起身准备重拍的韩微，若无其事地编台词。他收敛起周身的梅香。香气渐散，韩微像终于被人松开了脖子，神智有所回笼。

    叶知非说着，从腰间摸出块玉佩，递给韩微。

    青润翡翠，上面刻着微澜江水。

    “我允你一个愿望。”叶知非看向他，“想好来找我。”

    “卡！”

    导演终于喊停。韩微尴尬得直挠头发，拿着面纸开始对着叶知非的膝盖一顿狂擦。

    “回去洗。”

    “啊，哦，好。”

    韩微有些六神无主，只是这船划到岸边还要个七八分钟，导演不知何时坐到甲板上吹风去了。

    “这边景色挺美的。”韩微没话找话说。

    “嗯。”

    “这水蛮清，看着浅，实际还是相当有深度的。”叶知非不接茬，他一个人找话多难受，“不过我会游泳，你别担心。”

    “好，等你救我。”

    韩微耳朵一颤，他不知道自己是那么不经撩的人。叶知非不过随口说的一句。

    该解释为是这船上风动。

    “你脸红了。”

    “哦，是吗？”韩微摸摸自己的脸，实在想不到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