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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又一杯青柠乐

    第二十四章   又一杯青柠乐

    转眼九月十五号,卞小渔领到了工资,每个月的这一天,是她最为开心的日子,因为有工资进账,感觉是一个月的辛苦有了回报。

    晚上她回到宿舍,想着下午刚刚入账的钱要赶快存入网络银行,存定期,却见宣东淳正在打包收拾东西,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卞小渔便问:“你要出差吗?”

    贾蒙一笑:“明天周六啊,如果这个时候安排出差,大概要给抱怨的吧?东淳是家里有些事,现在要回去。”

    卞小渔“哦”了一声,双休日对于自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所以一时间居然忽略了,她想了一想,说:“如果是管道的问题,可以找我们啊,电工的事我给你找找人。”

    宣东淳虽然本来面色有些沉重,这时也不由得要笑出来,只是那笑容实在古怪:“不是的,是我继父病了,我要过去看看。”

    卞小渔:啊,这个就真的帮不上忙。

    “不要太过担心了,应该没事的。”

    宣东淳点了点头:“医生也说不至于到病危的程度,大肠瘤切除就好。”难怪前一阵总是说便血,mama还以为他是火气比较大,煮了绿豆汤给他清热,哪知去医院检查,居然是大肠瘤,别的也就罢了,医药费又是一笔支出,虽然倒是有医保的,然而继父的医保报销额度比较低,自家大概要花两三万的样子,具体究竟也不知要用去多少。

    宣东淳匆匆走了,望着她的背影,贾蒙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年也真的是忙乱得很。”

    确实是的,宣东淳家里今年买了房子,是一手的期房,等待年底交房,然后还有装修搬家之类一系列的事,虽然说买房是件好事,不过往来看房也很占用时间,又要办理贷款手续,说到房产的事,宣东淳家里倒是还好,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毕竟是以她的名义办的贷款,首付一部分是宣东淳自己的存款,一部分是母亲和继父给她出的钱,所以宣东淳明年装修完毕后,就要搬出宿舍了,让人有些不舍。

    单是这个倒也罢了,毕竟是拥有了房产,武汉的房价还在不断地升啊升啊,简直日新月异,虽然自己的存款也在上涨,然而卞小渔觉得,在武汉置产的前景与自己是越来越遥不可及了,虽然她在这方面的愿望也没有怎样强烈,因此比起自己来,宣东淳还是幸运的,只是今年她家里人健康不断出现问题,她mama几个月前发现乳腺癌,也是做了手术,后面好在恢复得还算不错,如今继父又生了重病,可想而知她家的家底是怎样的消磨。

    所以卞小渔方才听说她继父住院,马上又问了一句:“家里的钱还撑得住吗?”

    当时宣东淳笑了一笑:“你放心,还没到那个程度。”

    到了周一晚上,卞小渔终于又在宿舍看到了宣东淳:“东淳,你继父怎么样了?”

    “昨天做的手术,说是手术很成功,现在我妈在护理他,我就说干脆请护工吧,她半年前也是刚做过手术,结果她那一句话要把我气死了,说如果她不在那里,就要我请假来护理,不领情还要说这些,气得我也没有说话了,让我护理,她也真想得出来,我和他有那么深的感情吗?虽然他是出了一些钱给我买房子,不过我也给他出医药费,还出护工费,两抵了,还想着要我去护理,她可省省吧。”

    贾蒙皱眉:“其实别的倒也罢了,主要是我们毕竟都不是专业学护理的,虽然有这一份心,却也未必因为有心就能够做得好,护理病人这样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护工吧,家里人时常过去看看就好,护工赚到一份钱,病人得到好的护理,家里人也不至于太累,影响工作影响身体。”

    卞小渔连连点头:“贾蒙说得有道理。”

    宣东淳虽然没有详细介绍过她家里的情况,不过卞小渔也晓得她与继父关系尤其恶劣,可能甚至于弄到要动刀了,与母亲关系也很一般,宣东淳虽然平时说起话来很好,但是碰到了她的点,也是沾火就着,迎面对上,直接碰撞,可能也是急了,每当妈爸催婚的时候,她就特别冲,直接吵架,不会用策略的。

    这一点梁道云就还好一些,如今连她也有些圆滑了,有一回工间休息,一个年轻的男工说李宇春:“简直就是个男的,还打响指,她打响指。”

    当时梁道云便笑嘻嘻地说:“所以男人如果要想红,就要装女人,比如说李玉刚。”

    那小子摸不着头脑:“李玉刚是谁?”

    “李玉刚啊,就是那个唱旦角的男的,唱的‘贵妃醉酒’,巴拉巴拉”

    于是一帮人便笑。

    半个月之后,宣东淳的继父顺利出院,她mama很幸运也没有因为疲劳而生病,此时刚好十一长假,宣东淳便回家去料理家务,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之类。

    十月三号是中秋节,全队下了工后去马云翔家里聚会,热热闹闹地吃过了饭,卞小渔便说:“兰芳姐,我去楼下看看瑞英姐。”

    邹兰芳便笑:“你把这水果给她拿过去。”

    卞小渔提着水果,走楼梯上到第九层,一层楼的距离不必搭电梯,按响了C号房间的门,孔瑞英方才已经接到了她的微信,这时候便很快走来开了门,“小渔你来了,快请进,楼上的聚会是不是很热闹?”

    卞小渔一笑:“几十个人在一起,不热闹也变热闹了,反正都是七嘴八舌在说话,这是兰芳姐让我拿给你的。”

    孔瑞英笑道:“兰芳姐总是这样客气。”卞小渔也真是老实。

    卞小渔在玄关换了拖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便看着四周,虽然相识已经差不多有一年,这却还是第一次来孔瑞英的家,这一个单元都是大户型的房屋,瑞英家里也是一百多平米的面积,与邹兰芳家中的花花绿绿不同,她家客厅主要是黑白二色,走得是简欧风,用时尚评论家的语言,大概会说是“简洁雅致,具有现代感”,不过卞小渔对于所谓的“现代感”没有什么感受,倒是觉得这布置相当深奥,几乎有点玄妙了,好像一个修道者所居住的地方,邹兰芳的家中,东西是太多了,看上去有些拥挤,便难免显得有些杂乱,不过孔瑞英这边倒是如同清溪白石,清透确实是清透了,却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人间的烟火气。

    孔瑞英请卞小渔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吧台那里调制饮料:“喝青柠乐好不好?”

    卞小渔一听,连忙说道:“我喝白水就好了。”

    虽然多年过去,如今一听“青柠乐”,仍然有些头皮发麻,自己对于青柠乐,是有心理暗影了。

    孔瑞英一笑,索性端了两杯清水过来。

    卞小渔喝了两口水,问道:“你老公不在家里啊?”

    孔瑞英笑着坐在她斜对面的沙发转角:“他和朋友出去了。”

    然后两个人便随意地聊天,卞小渔便说最近的读书心得,这是她们之间常见的话题,因为是当面讨论,话题就正经多了,讲的是,两个人共同表达了对环境生态的关注,孔瑞英不由得便想起前天晚上两个人聊天,卞小渔很羞涩地和自己说:“瑞英姐,有一件事我可以和你说一说吗?就是我最近看的比较另类的文。”

    “啊~是什么文?”

    “就是耽美文。”

    “哦就是男男文,有什么感想?”

    卞小渔:瑞英姐,你可真直白o(╯□╰)o

    “我看男男文也有两三年了,不过前几天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是肛交┌(。Д。)┐”

    屏幕那边孔瑞英立时噗嗤笑了出来:“那么你原来是怎样以为的呢?”

    卞小渔可想而知地扭捏了:“我原来以为,男人下面的中间,有一个通道,就是通往身体里面,男男应该是用这个地方……”

    孔瑞英简直笑倒在键盘上,幸好两个人不是开的视频,卞小渔对于男人的身体,真的是相当无知,平时她看起来很成熟的样子,哪知这方面竟然如此单纯。

    卞小渔想来也知道孔瑞英是在那边笑,她很不甘地为自己辩解道:“也不能怪我啊,文里面都没有明确说是肛门,都说是‘下体’、‘体内’,所以我就以为是那样。”

    孔瑞英颤抖着勉强打字:“那么当你看到‘菊花’这两个字,反应的是什么?”

    “也是一样的啊。”

    孔瑞英捂脸笑,卞小渔的误解反映了中国生理知识教育的严重不足,孔瑞英明白卞小渔原本是怎样构想的,就是在yinjing和肛门之间,有一个类似女子yindao的地方,或许是比较小一些,毕竟yinjing占了面积,只是这个“男子yindao”不能通向zigong,至于究竟通向哪里,那就不能细究了,不得不说,卞小渔这种联想也是很奇特的了,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孔瑞英脑子忽然一转,打字道:“其实你这样的想法,倒是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定义男性。弗洛伊德认为,女人是被阉割了的男人,然而从你的角度,男人便是yindao不通的女人,居然和卡伦·霍妮有一点不谋而合。”

    “啊,卡伦·霍妮是谁?”

    “是美国的一个心理学家,她对弗洛伊德的批评是非常有力的,可以说在相当程度上,跳出了弗洛伊德的那种自恋的框架,弗洛伊德我总是觉得,他是在某方面很压抑,所以就格外强调那一点,将‘性冲动’当做了人类一切行为的起点,而且认为女人都羡慕男人的yinjing,卡伦·霍妮则说,男人妒忌女人的生育能力。”

    卞小渔在那边连连点头:“我也以为是这样的。”

    不仅妒忌,而且还想方设法地盘算,比如说江白鸥的老公韩君——其实不知具体叫什么名字,宣东淳在学日语,就把他叫做“韩君”,渐渐地宿舍里就叫开了——费尽心机花言巧语拿着几万块钱引诱,一定要让她生孩子,现在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所以这个卡伦·霍妮的书,自己有空倒是要看一看的。

    两个人聊了一阵,卞小渔便告辞出来,在门口忽然谈起了人生话题,孔瑞英靠在门框上,细细地和她说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谈兴到这时忽然又浓了起来,两个人站在那里,竟然又说了十分钟,此时孔瑞英说着:“结婚我是不赞成的,其实不是想象中那样美好,结婚有许多风险,即使不看案例,看一看身边的人,也会知道婚姻究竟是怎样的,婚姻不利于女性,即使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在婚内千方百计,终究也是损失的多,赢得的少,女人进入婚姻,不仅仅是与一个男人去博弈,而是和整个社会文化博弈。不过像是现在有一些人很热闹在说的‘单身生育’,我也不支持,一个人养育孩子,很辛苦的,拖累自己也连累孩子,对孩子很是亏欠的……”

    她正这样说着,楼梯口忽然闪出一张脸,是邹兰芳,她望向这边,面上仍是挂着笑,却笑得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孔瑞英看到她,连忙打了个招呼:“兰芳姐,上面忙完了?”

    邹兰芳手里抱着一整只的火腿,好像抱着一面琵琶,笑微微地说:“还在看电视,我这是给楼下东西,她家一个亲戚过来送火腿,这一层楼没有一个在家,就找我家帮收一下。今天好在她回来了,我就给她拿来。”

    孔瑞英笑道:“兰芳姐一向是很热心的。啊,小渔,我也不多留你了,你还要和同事们坐坐吧?”

    卞小渔点头:“不打扰了,瑞英姐你快回去吧。”

    孔瑞英这边关了门,卞小渔等着邹兰芳给人家送了火腿,两个人一起回到家中,邹兰芳立刻便把卞小渔拉进了卧室,劈面便问:“孔瑞英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啊~~兰芳姐,她也没说什么,就说人生要谨慎之类。”

    邹兰芳冷笑着说:“不是吧,是忽悠你不要结婚吧?”

    卞小渔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邹兰芳气往上撞,毫不留情地说:“你别听她胡言乱语,我也不说结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既然是她鼓动的,她鼓吹什么,自己先做出样子来,没个她自己结了婚,让别人别结婚的。我替她设想,她可以说自己当初结婚的时候年轻,没有了解这些事情,那么现在她晓得了,为什么不离婚?她说是什么‘丁克’,不要孩子的,她和她老公不牵扯孩子的问题,离婚就是分割财产,容易很多了,她为什么不离?还要在这个‘坑害女人’的婚里面待着?

    还说‘单身生育’,我是不赞成那些不结婚就生孩子的,将来有那讨厌的人问起,‘孩子的爹是谁’,可怎么回答?虽然那些人挺没意思,但毕竟是给自己找麻烦,虽然倘若家里人肯帮忙,倒是也能养的;只是她在那里说单身生育,明显是为了不让别的女人生出她老公的孩子来,她自己又不肯生,那样的话,她老公的心在哪边,就很难说了。

    满口都是为了别人着想,她这种说法骗骗你这样年轻的姑娘倒是还罢了,哪里瞒得过我去?我一眼就能看清她想的是什么,在这里斗什么心机呢?以为全天下的女孩子都看中她老公了?她既然这么防贼一样,就赶快生个孩子,可不就不用担心这事了?非要装什么进步,还‘丁克’,时髦得不得了。

    人还是要结婚的,否则一直一个人,将来万一有事情怎么办?真的就一个人过一辈子了?男人有一些是不怎么样,可也不是个个都那样,还是有那牢靠的,上次的那个是不必提了,下一次咱们找个好的。”

    邹兰芳内心:孔瑞英啊,你过分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在这里坑我的人,你自己结了婚倒是洗脚上岸了,我们小渔可还在水里呢,你有母有父,还这个样子,我们小渔孤苦伶仃啊,那号称的“亲人”有还不如没有,一辈子不结婚,你让小渔怎么过?你防备老公出轨那是有你的道理,但是有没有你这么坑人的,让人干脆不要结婚?

    卞小渔的苦楚,我也大略和你讲过,你和她这一阵又好得很,结果你这么对她?你还是知识分子,心理咨询师,你就给人咨询出这个来了?不必多问我也知道,卞小渔人样子其实不错,就是有一块胎记,毕竟能够做手术去掉,况且生孩子也不遗传,你就在这里防着,其实卞小渔压根儿没见过你老公啊!别说你老公,她对所有男人好像都没有兴趣。

    还真别说,毕竟是文化人,大道理一套一套,谈理想谈人生,最后结论不要结婚也不要单身生育,那你让别人怎么生孩子?那孩子都是孙悟空,从石头缝里就蹦出来了?听起来似乎挺先进,然而根本不现实啊,总得给人家一条路吧,一个两个不结婚不生孩子也就罢了,只是按她的话来讲,所有的女人都别结婚也别生孩子,那就过得好了,可这根本就不可能,要是全中国的女人都听了她的,那可真麻烦了,非得大乱不可,就是不管是什么理论,都得有可执行性,你这压根儿不行,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半点都没有为别人着想。

    就这心理咨询师,看着真让人有些不安,虽然孔瑞英曾经说过,“没有哪个人的心理状态是全无问题的”,然而你这毛病也实在重了点,与其给别人咨询,还不如先把自己治治,我看你这处心积虑的,已经神经过敏了,而且虚弱得很,我没了男人,我照样能养孩子,你要是没男人,连自己都保不住。

    平时看着很风光的白领女性,原来也不过如此,学问越多,坑人越厉害。

    卞小渔笑了一笑:“她方才说的那些,我也不过是听听罢了,我倒是没有别的,只是上一回实在伤心,所以我觉得这种事也是很虚幻的,人还是得靠自己。”

    邹兰芳望着她,心中暗道:卫敏功啊,你可真是害人不浅,你看你把我们小渔伤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