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过渡章

    他为了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怀孕，特地等了一星期，小心翼翼用验孕试纸测，结果令人失望。刘遇倒是不意外，告诉他没这么容易的，他这两年折腾坏了身体，本来就不容易怀上，起码养个小半年才有可能。

    “那医生为什么还和我做？”对面沉默着没回复，北里“哦”了一声，“反正送上门的，不睡白不睡，是吗？”

    “你自己说的。”刘遇道，“既然要备孕，就自爱一点，不要老是出去滥交，纵欲一样要伤身体的。”

    北里心想，什么事都像一句话这么轻巧倒好了。但刘遇显然不会理解，他也没心情跟他纠缠，随意地挂了电话。

    他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突然想到，如果怀上了，他就没有什么精力去准备给孩子的东西，不如现在提前准备，说不定东西都备好了，孩子就来了。想到这个他兴致勃勃地拎起包出门，附近的商场不远，走几步就能到，有很多童装店。

    北里是没料到能在家附近碰上熟人的——这也不难，来他家附近找他的基本都是为了跟他约炮，他只是觉得，能在家附近碰到卓群，而且对方不是来跟自己约炮的几率并不高。

    商场一楼的咖啡厅落地窗里，卓群穿得人模狗样，坐在一个女孩对面说些什么。北里遥遥看着，突然想起宿东方以前提过一两次，卓群卓远跟他时间不短了，也没什么私人时间，他就想着给两个忠心的下属介绍不错的女孩子认识，看来今天是安排上了。女孩只能看到侧面，北里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鼻子很挺，很秀气，有点像韩国女明星，眉眼细细长长的。她大概是要去上洗手间，跟卓群说了句什么就站起身，脚底的高跟鞋绊了下，卓群隔着一张桌子就把她扶住了，看口型，跟她说了句“小心点”。

    女孩去洗手间的时候卓群就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北里怕他发现自己，赶紧跑去坐扶梯上二楼。

    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刚刚卓群那个动作很熟悉，因为他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把北里整个人擒住，做到后半程的时候北里没力气了，他就这样一把拎着人摔到床上。北里如果说要去洗手间，卓群是大概率会跟着进来的，在厕所里干他一次，北里怕别人听到，一紧张会夹得更紧，他喜欢这样。

    也不知道他娶了那个女孩之后会不会这样。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看到二楼的童装又抛开了，甚至都忘了自己遇到过卓群，满心想着要给孩子买什么样的衣服，男装还是女装。店员看他一个人逛得来劲，也过来给他看新上的款式，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北里手机响了好久才听到动静。

    “喂？”

    “在家里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过去。”

    北里是真没想到，卓群胆子这么大，还在跟人约会就已经开始跟自己打电话预订约炮了，他甚至怀疑卓群定下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完事之后顺便跟自己约个炮。他很少看不起别人，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但是一想到刚刚那个很漂亮的女孩，他就有点鄙视卓群:“我不在家，好久才能回去呢，改天吧。”

    “你不在家？”卓群有点意外的语气，“跑哪儿去了，宿先生叫你出去了吗？”

    “没有，有点事，离家挺远的，明天再说吧。”他翻看着手里的小棉袄，心里想着是买粉的还是买蓝的，冷不防就被人把手机给抢了。

    “你——”北里刚要叫，就发现卓群站在眼前，一时哑住。这会儿卓群那个温文儒雅的模样又没了，穿个西装还吊儿郎当的一副二流子样，轻蔑地打量他几眼。

    “现在撒谎张口就来，真有你的啊。”卓群把手机塞回他手里，“你没事儿出来晃悠什么？宿先生不是说了让你最近在家好好待着吗？”

    “宿先生那边我自己解释，用不着你管。”北里看看旁边，没那个跟他约会的女孩子，放下心来，“我要干什么不需要跟你报备，你让开。”

    “跟我面前耍什么横啊，还会拿腔拿调了。”卓群一把推得他后撤了几步，“回去等着，别出来瞎转悠，上次没被人轮到念念不忘还是怎么的？”

    店员一看卓群这么凶悍，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悄悄退到一边去了。北里手里攥紧了小衣服，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买，何况回去了卓群肯定要收拾他，他是一点都不想回去的。

    好在那个跟卓群约会的女孩子没走，这会儿捧着两杯奶茶过来了。她好不容易在童装店门口找到卓群，急急忙忙跑过来，把奶茶塞给他一杯，“不是让你去那边门口等我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语气有点娇纵，看来宿东方给他相了个好人家的女儿，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吃过苦。卓群到她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做小伏低的，“我记错了，我还以为是这边。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去看电影？”

    “不想去了，最近没什么好电影。”小姑娘撇撇嘴，看到北里又问他，“我刚看到你跟她说话，你们认识吗？”

    北里这会儿已经什么都不买只想走了，卓群偏不依不挠:“我是不认识她，她自己撞我身上了，我可不得跟她理论几句。”

    “人家肯定是光顾着买东西没看路，再说了她是女的，你就让着点嘛。”女孩说，“咱们出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可逛的，不如出去玩。”

    北里松了口气，趁他们在那里聊天偷偷溜了。他可不想回头卓群气急了说漏嘴，到时候坏了这桩好事，别说卓群，宿东方也饶不了他。倒是卓群这个演技，真的让他大开眼界，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转过脸马上就换个颜色，他都能想象卓群平时欺负完他怎么再去跟宿东方面前谄媚奉承，说自己坏话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阵冷笑。他是婊子，这群嫖客又能高贵到哪去，就是茅坑嫌大粪罢了。

    不过卓群劝他在家老实呆着，确实也有理。之前他出门的时候，那群混混刚被卓远警告过，不敢再找麻烦，平时看到了也就远远地议论几句，当没看见就是了。这段时间北里独来独往，他们看在眼里，比之前嚣张了不少，甚至有时候会直接堵着他回家的路，把他推搡一阵，或者要钱，有人来了才放他走。他今天又是一个人出门，这群人就一路盯着，等他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把北里吓出一身汗。

    这群人只是笑，不做别的，就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了，谁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笑，又想到了什么捉弄他的主意。北里努力说服自己无视他们，说不定就是想吓唬他，转移他的注意力，这群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卓群一直疯狂打他电话，他也不接，捂着耳朵小跑上楼，心里默念，回家就好了，赶紧回家，回家——

    他跑到自己租住的出租屋门口，停下了脚步。

    邻居惊诧的目光扫射他的全身，随即絮叨着什么迅速避开他走了。身后走廊拐角的混混笑得越发大声，还有人笑得呛了一下开始咳嗽。北里看着自己租住的403门口，白墙上用红漆涂的一排大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灌注了最浓烈也最莫名的恶意。地上摆了只陈旧的鞋子，一看就知道是垃圾堆里捡的，散发着一股异味，脚趾处破了个大洞。

    墙上写的是“403婊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翻到钥匙打开门进屋的，门把手还滴了没干的红油漆。门一关上他就没忍住跪下来了，两条腿抖得站不起来，一门之隔的走廊里，笑声越发刺耳。他不想听到，就爬到床上和衣滚到被子里面，紧紧捂住耳朵。

    网络上他被很多人叫过婊子，床上也是，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观众们一边欣赏他直播一边弹幕打出各种污言秽语，打过钱没打过钱的都仗着一层匿名身份的遮掩给他私信要看他下面，他都从容面对，宿东方他们跟他上床，骂他婊子，他反倒兴奋，反正有钱拿，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脸。

    但是一只破鞋明晃晃甩到他门前，他才发现自己多不堪。别人不仅能顺着网线骂他，还能直接当面羞辱他，甚至指名道姓踩在他脸上。是个人都可以作践，是个人都可以欺凌，他以为自己只是出卖身体理所应当换一份报酬，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可以不花钱免费上的公厕了。但他无话可怨，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选的，一步步走到现在，他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北里想到最后，只有一件事牵挂着: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将来要出生的孩子呢？

    电话不知疲倦地一直在响，他一个也没接，熬到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也就睡着了。最后还是敲门声和闹钟一起吵醒了他，北里看了看闹钟，今天他应该开直播，已经到点了。至于门口的人，他不知道是谁，不敢开门。

    “开门，北里。”宿东方大概看到那些东西了，说话和气很多，“没事，现在外面只有我，你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