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白氏谋乱冤案竟牵连邪教掌明灯
细说故事之前，需要将大环境以及江湖风气和武林人士之观念说明。 武林人士普遍不爱插手朝廷事务，原本是为避免惹祸上身，而后有些人看朝廷的做法不顺眼，便尤其反感为朝廷效力的江湖人。俞得闲之所以到五十岁时突然威望降低，便是因为他经常出入皇宫，还得了皇帝的御赐，就是那两只送给了俞清聪和俞升的龙之子坠饰。 纵观古今历史，江湖人因与朝廷往来而弄得自己不得好死之例屡见不鲜，最近一次，便是白石先宰相谋反之祸，史称“白氏祸乱”，后来朝廷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家族，而将此事件代号更名为“白色祸乱”，白石先的九族同胞，也被称为“白色余孽”。 白石先原本是江湖名士，他武功高强、见识甚广，被当时第八十三任帝王招纳到理事局担任审时度势的“国运师”，平日里就是看看各地百姓生活的书面汇报和各地官员的活动情况，夜里观星、白日占卜，协助帝王拿主意，保证国家风调雨顺。国运师当然不止他一个，但却由于他预言最准，为了不让他人影响白石先的判断，帝王便下令将其他国运师遣返，只留下白石先一人。 为何白石先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因为当时白石先预言二皇子的后代终将上位，为了避免朝内纷争，他谏言八十四任帝王善待二皇子及其家人。 结果当然是预言落空，二皇子一脉已被赶尽杀绝，差点波及皇太后，俞得闲之妻灵梦凝便是在那时为了保护皇太后而受了伤，被灵宗同派人搭救。 白石先育有一子，从未让他抛头露面，只叫他学习武术，远离朝廷，之后上代第八十四任帝王为了斩草除根，便决定连他儿子及其后裔也赶尽杀绝。 据说凌宗同与白石先之子白光磊是知己，他协助白光磊逃脱，隐瞒白光磊去向，最后当然是也被迁怒于大多数人的八十四代帝王下令追杀，但他运气还算不错，在追到他之前，八十四任帝王因为牵连无辜人而被其侄子大义灭亲。 现在的第八十五代帝王为人亲切宽厚，甚至被后宫嫔妃欺负，也不知是真软弱还是装怯懦。 白石先不是被投入大牢后执行死刑，而是当着帝王的面拔剑自刎，死前哀求帝王放过自己一家老小。可惜帝王要是能仁慈宽容，也不至于发生这等延绵数十年的祸事。 俞清聪问道：“白宰相确实并未谋反吧？” 俞得闲只是摇头，他不敢确定，只对儿子说道：“我知你心中有疑惑，但……若是得不到支持，恐怕你也……” 漓肃笑道：“父亲请放心，若大哥行事过于莽撞，我自当拦着他。” 俞清聪望向漓肃，伸手捏他面颊，笑道：“弟弟你口气不小啊！拦得住么？” 俞升见真兄弟二人举止亲密，心中难免不是滋味。俞得闲察觉到义子情绪，他轻轻抚摸义子头发，将他抱在怀中，听着两个亲生儿子平和地打嘴仗，一来一往甚是文雅。 俞得闲将三个孩子往回赶，出来太久让人生疑，正道那边过来寻人可就不妙了。三人拜别父亲，回到客居小栈。 人们扫出一间房用来放置尸体。所幸天气寒冷，尸体保存时间延长，秋绍泉命人放信鸽通知各大江湖门派警惕欢喜门门徒围攻。 兄弟三人回到屋内，却再也睡不下，他们等不及要去欢喜门问个明白。于是漓肃提出尽早离开为好，获得其他二人同意。 欢喜门总部选址占尽地利，乃是从掌明灯手上抢夺而来，二十年前便迁往掌明灯总部旧址泰极峰，总部建筑群依山而建，山上山清水秀，山下土壤肥沃，欢喜门人养蚕抽丝织成日用商品，借着喜乐绣品的商号贩卖出去，除去武氏高层，基本无人知晓喜乐绣品是欢喜门所制。 泰极峰距离平山千里之外，骑马赶去少说十日。俞清聪、俞升、漓肃与铁槐帧四人不辞而别，连夜下山，随手牵上一匹好马，驾马向西南方向去。 俞清聪仍是化名明飞敏，毕竟江湖上俞氏父子已死的消息已人尽皆知，他还穿上夜行衣并以黑布蒙面，漓肃戴上银面具遮掩容貌，铁槐帧却撕下薄膜面具，露出他真正的容颜。 铁槐帧相貌稚嫩不假，但真容远比明飞敏初见他时更有辨识度，在平山上化妆成女子时便几乎是以真容示人，稍稍涂脂抹粉便俏丽得好似姑娘家。他也时常假扮女子外出游玩，防止被人认出来。 众人疾行出百里之外，在郊外选一处落脚地扎营歇息。 明飞敏请铁槐帧仔细说说欢喜门门内事务，包括职业结构。 欢喜门有一门主二副主三长老五护法和十二队长，现任门主铁度仁，外号铁牡丹，使得一手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毒药，身法超群。副门主便是上届圣女萧潾潾，铁度仁的大夫人，二夫人是铁槐帧的生母，江湖上并无此人名号，只是一名哑女，她担任幕后副门主，常年闭门不出。三长老包括神秘莫测的黑长老、老姑娘莲姬和毒药鬼医蒙大夫。五行护法代号金木水火土，脾气对应这五大元素，火护法众人都看过了，正是脾气火爆的玫雯。十二队长以十二生肖作为代号，抹去龙、猪二个生肖，换成狮与鲤。马队长在平山上被擒获，灰鼠因挑起内讧被牛队长曹劲岳所杀。 欢喜门门徒多来自收养孤儿，或是护法长老们从黑市买来，极少部分是主动投入其门下。欢喜门建教短短百多年，门主到此仅是第四届，创始人自称乐得喜，看着慈眉善目。欢喜门一早其实是个专门救济孤苦人民的民间组织，约莫八十年前才被当成魔教，当年创始人被掌明灯教主杀害，第二任门主性格乖张狠戾，常与江湖、朝廷为敌，并从黑市大量购买孤儿用以培养杀手。 俞升不明白了，他问：“掌明灯为何杀死创始人？” 铁槐帧冷笑道：“谁都知道乐得喜是个什么货色，收养孤儿是假，培养民兵是真，但我们也不明白，掌明灯在江湖上屹立三百多年不倒，怎的会突然瞄准一个新兴组织？江湖上魔教大大小小十数个，偏偏选中表面上最与世无争的欢喜门。掌明灯那次袭击在欢喜门二代门主心里埋下仇恨之种，上代门主是二代门主的亲生子，他会联手江湖正道围剿掌明灯也就不奇怪了。” 明飞敏面部被遮去大半，众人亦看不到他的笑容。 俞升接道：“江湖邪教兴起一般不过百年便悄悄销声匿迹，唯独这掌明灯很奇怪，偶尔会破坏武林盟主选举大会，或是谋杀武林人士，更甚者屠杀某个门派满门，但却是长久不灭的，直到二十年前……真是稀奇。” 漓肃分好干粮淡水，招呼众人先吃饭。 俞升吃得心不在焉，明飞敏几口囫囵吃罢便转身放哨去了，铁槐帧拨动火堆，悄悄凑近漓肃，小声道：“这一日来，我怎的觉着俞升阿哥心神不宁？还不时偷瞄过来，目光全钉在漓肃阿哥您身上。” 漓肃笑道：“你也知道我是俞家次子了……” 铁槐帧沉思片刻，摇头说道：“那眼神充满防备，他何须防备您？不是一家人么？还有，我总感觉……俞升阿哥跟丢了魂儿似的……目光常常在您和阿聪大哥之间来回游移。” 漓肃苦笑，靠在树干上一言不发。 铁槐帧却未停止絮叨，自顾自分析道：“他看您是防备，看阿聪大哥却……您莫嘲笑我女里女气，就算我是男子，也能感觉到，俞升阿哥想把阿聪大哥盯穿俩窟窿眼儿……” 漓肃伸手摁住铁槐帧头顶，笑道：“好了好了，他们久别重逢，多看几眼怎么了？莫想过多，嗯？” 铁槐帧顺势靠进漓肃怀中，摸着他胸膛问道：“我看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眼神？” 漓肃一愣，抬头望向俞升，正看到俞升边吃边盯着俞清聪看。 “不，不一样的。”漓肃摇头。是真不一样，漓肃知道，铁槐帧看自己，是带着满怀崇拜与爱慕，眼神温柔如水，双手泡进去会连着身体也一并舒坦。而俞升的眼神……若不去注意倒也无妨，一旦注意到，便会产生恐惧。那是火焰般的凝视，燃烧着俞升浑身上下乃至灵魂深处的活力，只要俞升活着，这种眼神便是不灭的。而且，漓肃能从俞升眼神中看到攻击性，宛若盯着美味猎物的豺狼虎豹。 俞升吃完干粮，轻轻搓手，喝一口水漱口后悄悄起身，走到明飞敏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吃完了？”明飞敏反手揉俞升头发。 俞升微笑点头，在明飞敏耳畔亲吻，含住他耳垂啧啧地吮。 铁槐帧与漓肃见状不由愣怔。 明飞敏道：“那就去睡吧，下半夜是你守的。” 俞升摇头，用面颊磨蹭明飞敏手掌。 这让铁槐帧想起欢喜门后山养的混血土狗，生得狼似的威风，却喜欢被人摸下巴摸头顶，对人甚是亲密，尾巴虽然摇不起来，眼神却是与一般忠犬无异。 铁槐帧与漓肃耳语：“见着了吧？两人感情怕是不一般……” 漓肃脸上一红，伸手捂住铁槐帧双眼，佯怒道：“小孩子家家别想些有的没的！” 铁槐帧不甘争辩：“小孩子？！小爷我今年十九了！早在去年我都该娶妻……” 漓肃见俞升起身走来，他脸色越发泛红，俞升只当没看见，从马上抽了一卷铺盖铺在草地上就地躺下。 四人无一开口，沉默半晌后俞升才悠悠道：“亲人之间搂搂抱抱有什么稀奇？” 铁槐帧笑道：“确实稀奇，我要敢这么亲我弟，我干娘非把我勒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