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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你们之间,似乎有些相像

    绿池芳草满晴波,春色都从雨里过。

    入夏的季节,林花谢了春红,相比春寒时已温暖了许多,满城飘散着柳絮,时时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这样好的日子,梅子已经熟了。

    京郊的一大片梅子林里驻扎着侍卫淋湿在雨幕中,都说踏青是晴日里来的,可苏温选择了下雨的时候踏青,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却是再不来采摘梅子最好的季节便要过了。

    “澜哥哥,你尝尝这个?很甜,还是说,你嫌弃我咬过?”苏温在林间乱跑,后面的仆从便撑着伞跟着。

    这幅模样俨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天真而率性,整个人都靠在了澜的身上将梅子往人嘴里塞,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看着澜:“怎么样?好吃吗?”

    “殿下,这已经是第十个了。”澜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嗔怪,似是再说再用下去就不用午膳了。

    “唔。”苏温只当不觉,“澜哥哥的伤好了吗?回去我再给你上次药吧?”

    “谢殿下关心,不必了,属下已经全好了。”澜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这样的人也会害羞?

    那日苏温听到动静跑出去便看见了那副惨状,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支离破碎的惨状,而澜的眼神冰冷而嗜血,琉璃色的眼眸不是松雪而是利刃,苏温见这副模样的澜心中生出几分忌惮和害怕,

    而后澜的眼神变化又恢复成了那副平淡的模样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很聪明,但还是将人全杀了,其中的原因苏温不由得猜疑:“澜哥哥,自己去领罚好不好?”

    这种时候的澜倒是听话得很,就这样乖乖地去领罚了,连求饶和解释都没有一句,等再得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莫名的怒气上涌,澜是自己的人,由得这些奴才去责罚?还伤人这样重。苏温本在读书,却在听说这事的时候起了身,只问:“执刑者是谁?”

    杖刑三十,然后赶出东宫去。苏温自觉不是善类,一时气血上涌,话未出口便反悔了,毕竟是东宫的人,若有什么消息走漏了出去也不好,虽说父皇不会因为几个奴才与自己有什么,但是无缘无故处置人不是一个太子该做的,斟酌之下,倒不如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处置了:“本宫知晓了,你们下去吧。”

    苏温起身,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知为何他竟然对一个影卫这样在意,或许真的是皇宫太薄凉,竟然要从一个影卫身上找到稍许慰藉。

    他从书房里找出了金疮药起身去到澜的住处,屋内的光线柔和,这样温顺地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眸紧闭,有几分脆弱感,若眼前人一直这样乖顺就好了,可若澜是这样乖顺的人,那也或许吸引不了自己。

    苏温见人脸上的面具心生好奇,他可不认为眼前人真是丑如夜叉所以戴着面具,可澜因着自己想摘他面具的事情那般害怕惊慌,甚至要以死相拼,一只手只近在咫尺,最后还是缩了回来,苏温犹豫,若是摘下来,或许会后悔。

    罢了,总有一日能见他是何模样,苏温褪了人的衣衫裤给人上药,澜身上的伤疤很多,走到自己身边来是真的受了许多苦吧。

    自己贵为太子,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这些人,谁也没有比谁好过几分。

    平时不显,总以为澜很强大,比自己年岁也要长一些,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言行神态不像是个少年人,如今再看人,却是这样的瘦弱,比自己要矮几分,也要单薄一些,到头来自己却需要靠他保护。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这样狠厉平淡地去杀人?

    苏温倒是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自己宠一个影卫,不仅东宫知晓,许多人或许也知晓了,父皇也告诉过自己说:“你是主子,宠一个人无妨,但要懂得分寸。”

    “儿臣知晓。”苏温将一个本该在暗处的影卫宠到了明处来,其实身在帝王家,这些都无妨,就像自己的皇兄骄奢yin逸些也无妨,只要不触碰到底线,这些都只是皇家贵胄的寻常事。

    苏温虽然还在上学的年纪,但不得不替自己绸缪,因着今岁皇帝要东巡,不知是谁要担起监国的重任,总之不会是自己。

    难得出一趟宫门,春郊是假,他遣人递出消息去约了几位官员在长安西市的一家酒楼里相聚。

    不过难得的松快,见澜眼底的冰雪化为春日的风雨,带了几分温柔,这样的模样,勾得苏温有几分心痒。

    “殿下喜欢梅子酒,属下就想着酿一些。”澜的语调平淡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在意自己,也恨自己,苏温看得明白,可每每他对自己上心的时候,苏温心中总会有一丝异样的波动,不是不喜欢,反而是很喜欢。

    “那澜哥哥,我用桃酥跟你换好不好?”苏温得寸进尺地同人撒娇,“我不止喜欢喝梅子酒,东宫里有几树桃花,南苑里还有几树丹桂。

    澜哥哥……”

    “若有机会,属下再给您做。”澜的语调温柔了几分。

    恰是此时,

    不远处的声音传来,在这样的雨幕里,悦耳动听:“温哥哥。”

    是陆青烟来了,澜起身欲走,却被苏温拉着站在了原地,终究是来不及掩藏。

    “陆小姐,你怎么来了?”苏温收起了方才的态度,明明是少年人,却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温哥哥同我好生疏。”陆青烟的罗裙上沾染了泥点和雨珠,青丝有些凌乱,想必是匆匆赶来的,撑着伞只小走了几步到了苏温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竟然叫我陆小姐。”

    “出事了?”苏温可不认为眼前的姑娘是太久没见自己所以这样急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只屏退了左右的仆从又开口问道,“陆小姐一个人骑马来的?”

    陆青烟同旁的姑娘不同,如此这幅模样定是有什么事。

    澜从善如流地从仆从手上接过了伞给苏温撑着,而仆从都自觉地退下了。

    “贵妃娘娘出事了,说是勾结外戚,扰乱朝政,陛下要将他打入冷宫,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十一殿下托我赶快出宫来告诉你。”陆青烟长话短说,看着苏温的眼神有几分担忧。

    母妃的那些事,苏温没有细查过,后宫不得勾结前朝,更不得干政,事发突然,苏温却觉得有所预谋,母妃说是为了自己,说到底却是为了她后半生的太后之位,苏温生气但也担忧,说到底是自己的母亲。

    “陆小姐,你先回家。”苏温看向她礼貌地后退了几步挣开她的双手,偏生这样巧,自己难得出宫一趟便出了事。

    “那你呢?”陆青烟踟蹰了一瞬还是问道。

    “回宫。”苏温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被澜给否定了。

    “不行。”澜的语调果断而笃定,一只手搭上了苏温的肩告诉他。

    一语惊醒,苏温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不能回宫,今天他的行程父皇是知晓的,为了母妃蓦然回宫,父皇决定了的事,自己又能怎么办?无非是惹父皇不悦罢了,太子废立,事关国本,但此次母妃的事情,肯定会让父皇忌惮自己。

    何况宫中的事情,自己这样快就知晓便赶了回去,父皇定还会疑心自己是如何这样快得知消息的。

    母妃野心太大,皇后还在,她却等不及想要那个位置,自己为人子却劝说不了。

    “青烟你先回去,谢谢你辛苦跑一趟。此事我有考量。”苏温在意眼前的小姑娘,她心性率真单纯,苏温不想人沾染世俗。

    陆青烟看向苏温的眼神有几分不舍,目光瞥到了苏温身后的人:“温哥哥身后的这位,和温哥哥有几分相像。”

    “是吗?”苏温转头看向澜,眼神略带戏谑,却明显可见,澜的僵硬让苏温都愣了一瞬。

    只见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手持着伞朝人微微点头:“陆小姐抬举了,属下是万万当不起的。”

    “好啦。”陆青烟似乎是意识到此刻气氛的尴尬,“温哥哥,我先走了,记得来找我玩。”

    苏温回答:“好。”

    只见眼前那个娇俏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林间,手提着罗裙一步步的跳脱。

    “澜哥哥,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能回去?”苏温直见人消失在了视野里才转头去问澜,时间愈久,他便越发觉,眼前这个人是大才,若非变故,他绝不该当影卫的,朝堂才是他该施展抱负的去处。

    “殿下清楚。”澜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苏温心生几分无奈,他用权势逼迫人多说一些的法子可行吗?

    “我想听你说。”苏温不依不饶,显然不打算放过人,虽然自己能反应过来,但澜第一时间制止了自己,某一方面,他是真的在意自己的吧?

    蓦然间又想到,为什么自己又要想到这方面去,奴才而已。

    “殿下的母妃获罪,陛下定会迁怒于您,您现在回去非但无用,还会让陛下猜忌。”澜言简意赅,不能回去的缘由很多,但他选了最重要的来概括。

    “哈。”苏温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前此人,苏温终于知晓自己为什么这样喜欢他了,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够读懂自己的人,和自己一样,野心勃勃,若论心狠手辣说不定眼前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某种意义上,或许相似,所以苏温才会被人吸引,“澜哥哥,陆小姐说你同我有几分相像,果然没说错。”

    苏温按着原先的打算度过了这一天,等到回了东宫便被父皇叫了过去,父皇的表情算不上好看,只问:“皇儿不为淑贵妃求情吗?”

    “儿臣担忧母妃,但母妃做错了事情,父皇的处置是应当的。”苏温跪着说话,父皇也并未叫他起身。

    “好孩子,你母妃的事情可都是为了你啊,她做的这些事情可都是为了你能够早日坐上朕的位置。”父皇说的平淡,苏温却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只觉得惶恐,跪着说道:“儿臣不敢,儿臣惶恐。”

    “你不敢,这前朝后宫,这样多的人,口中皆高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结果呢?一个个都在算计朕。”皇帝像是自嘲,语调里含着笑,又从他的高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苏温的身前将他搀扶了起来,面目慈爱,“朕知道温儿是朕的好儿子,你母妃的错与你无关,夜深了,你先回去,明日还有课业呢。”

    “是,儿臣告退。”苏温行了个拜礼弓着身子从皇帝的书房退了出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真的累了,懒得同人做戏,却时时刻刻都在做戏,无尽的试探和算计。

    苏温却知道,父皇已经开始防备自己,因为母妃的缘故,可母妃做的那些,自己确确实实是不怎么清楚的。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他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这样多,不知澜在家里的梅子酒做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