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我原谅不了你，你也别原谅我

    已是初冬时节，万物凋零，落叶满地，枝头灰枯枯的，偶有几只鸟雀飞过，带来一些声响。韩微穿着大衣，系好围巾，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赴宴。

    老房子对他太重要了。

    童年至少年的快乐时光，锈迹斑驳的防盗窗、沿杆生长的喇叭花、还有风吹过扬起的格子挂帘，阳光施法，落下斑斓光影。他想要抓住光。

    待到餐厅时，裴雨疏已经在了，偌大场地只有他们二人，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

    小狗坐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丝毫不掩饰，难得的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开头。

    韩微亦不知道说什么。这空间太宽阔，甚至容得下肆意回旋的风。

    静坐半晌，叮当的金属碰撞声打破安静。

    裴雨疏把合约连带着钥匙，推给韩微。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韩微看到时，还是稍稍惊讶了一下，惊讶于裴雨疏如此干脆。

    他看向裴雨疏：“你想要什么？”

    裴雨疏摇摇头：“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看韩微在犹豫，裴雨疏笑了一下：“不是情侣，连礼物都收不得了？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况且这本来就是你的。”

    “当初你卖掉这套房子，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我，所以现在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裴雨疏当年和韩微相爱，但他家里毕竟是有头脸的，自然反对这门亲事。他也是年少轻狂，不管不顾，为了跟韩微继续在一起，跟家里人断绝来往，所以在他成名前有段时间，裴雨疏也过得颇为窘迫。那样子热烈的勇气，一辈子大约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韩微眼睛有点酸，拿起笔，在房屋转让协议上签了字。

    看看裴雨疏，眼圈已经红了。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裴雨疏语气哽咽：“如果当年我没有先犯错，你后面是不是不会和叶知非……”

    韩微看向他，一时犹豫住了。

    对，如果当初裴雨疏没有先出轨，他后面自然会终于他们的感情。

    这样子回答当然是完美答案，义正辞严。可是，人真的能禁受得住诱惑吗？很难说。对着久了，有时真的是相看两厌。

    “我不知道。”韩微叹了口气，“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是我真的不知道。”

    “抱歉。”不知为何，听了这个回答，裴雨疏好像突然绷不住了，眼泪一滴滴往下落了，满园玫瑰凋零。

    “感情是很难说的事情，我不后悔跟你相识相恋，只是后悔当初没在一知道你出轨的时候就分手。当时并非笃信你对我的爱，而是我没自信到可以跟你分开。是我太软弱，才导致后面，我跟你犯了同样的错误。“

    韩微想，他的世界就是因为试图用一个错误粉饰另一个错误，才变得乱七八糟、无法自洽的。幸运的是，他现在终于可以找到一点平衡了。

    “抱歉。“韩微突然喝了一大口酒，喝得都要呛着了，眼睛里闪着泪光，看向裴雨疏，“我原谅不了你，你也别原谅我。”

    世界再一次陷入安静中。

    韩微一手拿钥匙，一手拎起大衣，扭头道：“谢谢你帮我留住了这套房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背后传来裴雨疏的喊声。

    “下周六，在百松体育馆，我的演唱会，你一定要来！”

    那声音，渐渐失落在空旷的大厅里，只余风在回旋。